第198章 飞狐外传(89)
胡斐暗叫:“罢了,罢了!我一动也不能动,只要静待宰割的份儿。二妹啊二妹,你为了救我性命,给我服下麻药,但是药性太烈,不知何时方消,现在仇敌转头又来,我还是要跟你同赴鬼域。虽死不敷惜,但这番大仇,却再可贵报了。”实在此时麻药的药性早退,他以是肌肉生硬如尸,全因三大剧毒之故。
程灵素急叫:“快退!”胡斐若发挥小擒特长中的“九盘曲骨法”,原可将石万嗔五根指头立时扭断,但他指上带有剧毒,如何敢碰?仓猝后跃而避,石万嗔一抓不中,顺手将金匙掷出,跟动手指连弹,毒粉化作烟雾,喷上了胡斐手背。
程灵素跪在他身边,低声道:“大哥,你别惊骇,你虽中三种剧毒,但我有挽救之法。你不会转动,不会说话,那是服了那颗麻药药丸的原因。”胡斐听了大喜,眼睛顿时发亮。
说到毒药之时,也多为阐述解毒救治,至于如何炼毒施毒,以及诸般莳植香花、培养毒虫之法,却说得极其简朴。本来无嗔大师暮年深悔平生用毒太多,乃至在江湖上得了个“毒手药王”的名号,是以传给弟子的遗书,名为《无嗔医药录》,乃是一部济世救人的医书药书。
胡斐见她神采惨白,柔声道:“二妹,你累啦,快歇一歇吧!”程灵素听到他和顺体贴的说话,更说不出的悲伤,哽咽道:“我……我……”胡斐忽觉右手手背略感麻痒,正要伸左手去搔,程灵素一把抓住了他左手手腕,颤声道:“别动!”胡斐觉她手掌冰冷,奇道:“如何?”俄然间面前一黑,仰天跌倒。胡斐这一交倒在地下,再也转动不得,但是神智却极腐败,只觉右手手背上一阵麻,一阵痒,越来越短长,惊问:“我也中了那三大剧毒么?”
程灵素道:“两位倘若信赖新师父的话,那么这三粒丹药原也用不着了。”说罢便要支出怀中。慕容景岳急道:“不!小师妹,请你给我。”薛鹊道:“多谢小师妹,从今而后,我二人改过改过,重新做人。”低头走到程灵素身前,取过三枚丹药,俄然身形一晃,怒喝:“石万嗔,你好毒的……”一句话未说完,俯身跌倒在地。
胡斐只想张口大呼:“我不要你如许,不要你如许!”但除了目光中透暴露反对的神采以外,委实没法表示。
石万嗔点头道:“那小子手背上给我弹上了三大剧毒,这当儿不是命赴阴曹,便是一条手臂齐肩切了下来。剩下那小丫头一人,何足道哉!就怕两个小鬼早逃得远了。”他话是这么说,仍不敢托大,取出虎撑呛啷啷的动摇,护住前胸,这才徐行走进庙门。
胡斐见她渐渐合上眼睛,吵嘴边流出一条血丝,真如是万把钢锥在心中攒刺普通,只想紧紧抱住她,张口大呼:“二妹,二妹!”但便如深夜梦魇,非论如何大喊大号,老是喊不出半点声气,内心固然明白,却连一根小指头儿也转动不得。
走到殿上,黑暗中只见两小我躺在地下,他不敢便此走近,拾起一粒石子向两人投去,只见两人仍一动不动,晃亮火摺看时,见地下那两人恰是胡斐和程灵素。目睹两人满身生硬,显已死去多时。石万嗔大喜,一探程灵素鼻息,早已颜面冰冷,没了气味,再伸手去探胡斐鼻息时,胡斐双目紧闭,凝住呼吸。
他是本身在这天下上独一亲人,和他相处了这些日子以后,在她心底,早已将他的统统瞧得比本身首要很多。如许好的人,莫非便只再活九年?
程灵素翻开包裹,取出圆性送给她的那只玉凤,凄然瞧了一会,用一块手帕包了,放入胡斐怀里。再取出一枝蜡烛,插在神像前的烛台上,一转念间,从包中另取一枝烛身较细的蜡烛,拗去半截,晃火摺扑灭了,放在后院天井中,让蜡烛烧了一会,再取返来放在烛台旁,另取一枝新烛插上烛台。她又从怀里取出一颗黄色药丸,喂在胡斐嘴里。
便是如许,胡斐并肩和程灵素的尸身躺在地下,从上午挨到下午,又从下午挨到傍晚。那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大剧毒的毒性多么短长,固然程灵素为他吸出了毒血,但毒药已侵入过身材,满身肌肉生硬,非比及一日一夜以后,不能转动。这几个时候中贰心中之苦,真不是凡人所能想像。
石万嗔不敢有涓滴粗心,只觉他颜面微温,并未死透,取出一根金针,在程胡两人手心中各自刺了一下,他们如乔装假死,这么一刺,手掌非颤抖不成。程灵素真的已死,胡斐肌肉尚僵,金针虽刺入他掌心知觉最灵敏之处,仍全无反应。
程灵素扑在他身上,泪水如珍珠断线般顺着脸颊流下,扑簌簌的滴在胡斐衣上,缓缓点了点头。胡斐见此景象,不由凉了半截,暗想:“她这般难过,我身上所中剧毒,定然没法救治了。”刹时之间,心头涌上了很多旧事:商家堡和赵半山结拜、佛山镇北帝庙的悲剧、潇湘道上结识袁紫衣、洞庭湖畔相遇程灵素,以及掌门人大会、红花会群雄、石万嗔……这统统都畴昔了,畴昔了……他只觉满身垂垂生硬,手指和脚指都酷寒彻骨,说道:“二妹,存亡有命,你不必难过。只可惜你一小我孤苦伶仃,大哥再也不能顾问你了。那金面佛苗人凤虽是我的杀父之仇,但他慷慨豪放,实是个铁铮铮的豪杰子。我……我死以后,你去投奔他吧,要不然……”说到这里,舌头大了起来,言语恍惚不清,终究再也说不出来了。
烛光一亮,三人同时看到了地下的《药王神篇》,齐声喜呼。石万嗔撕下一块衣衿,垫在手上,这才隔着布料将册子拾起。凑到烛火旁翻动册页,只见密密写着一行行蝇头小楷,公然是诸般医术和药性,但略一检视,此中治病救伤的医道占了九成以上。
慕容景岳恨恨的道:“这丫头吮吸情郎手背的毒药,岂不知情郎有救活,连带送了本身性命。”
胡斐待要上前相救,但见薛鹊的刀尖抵正了程灵素心口,只要悄悄向前一送,立时没命,心中虽急,却不敢脱手。
程灵素吸一口毒血,便吐在地下,如果平常毒药,她能够用手指按捺,从空心金针中吸出毒质,便如替苗人凤治眼普通,但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大剧毒入体,又岂是此法所能见效?她直吸了四十多口,目睹吸出来的血液已全呈鲜红之色,这才放心,吁了一口长气,柔声道:“大哥,你和我都很不幸。你内心喜好袁女人,那晓得她却削发做了尼姑……我……我内心……”她渐渐站起家来,柔情无穷的瞧着胡斐,从药囊中取出两种药粉,替他敷在手背,又取出一粒黄色药丸,塞在他口中,低低的道:“我师父说中了这三种剧毒,无药可治,因为他只道世上没一个大夫,肯不要本身的性命来救活病人。大哥,他决计想不到我……我会待你如许……”
石万嗔、慕容景岳、薛鹊三人处心积虑想要劫夺到手的,原想是一部包含万有、奇异奇妙的“毒经”,此时一看,竟是一部医书,即使此中所载医术高深,于他却全无用处,石万嗔高傲失所望。
只听得薛鹊悄悄闪身出去,躲在门后,向内张望。她不敢晃亮火摺,黑暗中却又瞧不见甚么,侧耳聆听,寂无声气,便回出庙门,向石万嗔说了。
石万嗔急于找那册《药王神篇》,见火摺将要烧尽,便凑到烛台上去点蜡烛。火焰刚和烛芯相碰,心念一动:“这枝蜡烛没点过,说不定有甚么古怪。”见烛台下放着半截点过的蜡烛,心想:“这半截蜡烛是点过的,定然无妨。”拔下烛台上那枝没点过的蜡烛,换上半截残烛,用火摺扑灭了。
程灵素取出一枚金针,刺破他右手手背上的血管,将口就上,用力吮吸。胡斐大吃一惊,心想:“毒血吸入你口,不是连你也沾上了剧毒么?”但是四肢寒气慢慢上移,满身再也不听使唤,那边挣扎得了。
胡斐合法没法可施之际,突见慕容景岳抢在身前,左手呼的一拳,便往他面门击去。慕容景岳抬右手抵挡,胡斐此时情急冒死,那容他有还招余地,左手拳尚未打实,右手掌出如风,无声气的推在他胸口。这一掌虽无声响,力道倒是奇重,慕容景岳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直向薛鹊撞去。薛鹊遭这股大力急撞,顿时跌倒,但左手仍紧紧抓住程灵素的手腕不放。
慕容景岳重伤以后,虽摇摇欲倒,却知这是千钧一发的机遇,只要程灵素掌心也受了这三种毒药,她如有解药,势须取出自疗,本身便可夺而先用,就算真的没有解药,也是报了刚才之仇,叫她作法自毙,当下奋力拦在胡斐身前,防他禁止石万嗔下毒。
莫非挥刀立即将他右手砍断,再让他服食“生生造化丹”,持续九年性命?过得这九年后,再服“生生造化丹”便也无效了。
胡斐瞧着她这般细心安插,不知是何企图,只听她道:“大哥,有一件事我本来不想跟你说,以免惹起你悲伤。现下我们要分离了,不得不说。在掌门人大会当中,我那暴虐的师叔和田归农相遇之时,你可瞧出蹊跷来么?他二人是早就了解的。田归农用来毒瞎苗大侠眼睛的断肠草,定是石万嗔给的。你爹爹以是中毒,刀上毒药多数也是石万嗔配制的。”胡斐顿时心中雪亮,只想大呼:“不错!”
又过了两个多时候,只听得远处树林中传来一声声枭鸣,俄然之间,几小我的脚步声悄悄到了庙外。只听得一人低声道:“薛鹊,你出来瞧瞧。”恰是石万嗔的声音。
程灵素柔肠寸断,真想放声痛哭,却哭不出来。
程灵素和胡斐都大吃一惊,没见石万嗔有何转动,怎地已下了毒手?程灵素弯下腰来,翻过薛鹊身子,要看她如何受害,是否有救,刚将她身子扳转,俄然右手手腕一紧,已给她左手抓住。程灵素立知不妙,左手待要往她头顶拍落,但右手脉门为她抓住,满身酸麻,已使不着力量。薛鹊右手握着短刀,刀尖抵在程灵素胸口,喝道:“将《药王神篇》放下!”程灵素一念之仁,竟致受制,只得将《药王神篇》摔在地下。
胡斐不知本身已然中毒,但想这三人刁滑暴虐非常,立心毙之于当场,单刀挥出,白光闪闪,满是进手招数。石万嗔虎撑未及抵挡,只觉左手上一凉,三根手指已给削断。他又惊又怕,右手又弹出一阵烟雾。程灵素惊叫:“大哥,退后!”胡斐不退反进,恐怕程灵素遭难,抢过挡在她身前。目睹石万嗔等三人一齐逃出庙外。
薛鹊紧紧抓着程灵素手腕,说道:“师父,弟子助你夺到《药王神篇》,请你将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种药物,放在这小贱人的掌心,瞧她是不是也救不了本身性命。”石万嗔笑道:“好徒儿,好徒儿,这体例当真高超。”取出金盒,用金匙挑了碧蚕毒蛊,两枚指甲中藏了鹤顶红和孔雀胆的毒粉,便要往程灵素掌心放落。
胡斐纵身上前,在薛鹊的驼背上重重一脚,薛鹊口喷鲜血,手上有力,只得松开程灵素手腕。薛鹊手掌刚给震开,石万嗔的手爪已然抓到。胡斐怕他手中毒药碰到程灵素身子,右手急掠,往他肩头力推。石万嗔反掌擒拿,向他右手抓来。
程灵素动机一转,便盘算了主张,取出一颗红色药丸,放入胡斐口中,颤声道:“快吞下!”胡斐依言咽落,心神甫定,想起刚才的惊险,犹是心不足怖,说道:“好险,好险!”见那《药王神篇》掉在地下,一阵秋风畴昔,吹得册页不住翻转,说道:“可惜没杀了这三个恶贼!幸亏他们也没将你的书抢去。二妹,倘若你手上沾了这三种毒药,那可如何办?”
程灵素握着胡斐的手,心如刀割,本身虽得脱大难,但是胡斐为了相救本身,手背上已沾上了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项剧毒。《药王神篇》上说得明显白白:“剧毒入心,无药可治。”
慕容景岳猛地想起一事,道:“我那师父善写隐形字体,莫非……”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好生悔怨,暗想:“该死!该死!我何必说了出来?任他觉得此书无用,我捡归去细细摸索,岂不是好?”但石万嗔多么机警,立时觉悟,说道:“不错!”又拣起那部《药王神篇》。
程灵素道:“你爹爹妈妈归天之时,我尚未出世,我那几个师兄、师姊,也年纪尚小,未曾投师学艺。当时候当世擅于用毒之人,只先师和石万嗔二人。苗大侠狐疑毒药是我师父给的,因之跟他失和脱手,我师父既然说不是,当然不是了。我虽狐疑这个师叔,但是并无左证,本来想渐渐查明白了,如果是他,再设法为你报仇。本日事已如此,不管如何,总之是要杀了他……”说到这里,体内毒性发作,身子摇摆了几下,摔在胡斐身边。
目睹天气垂垂黑了下来,他身子兀自不能转动,只知程灵素躺在本身身边,但是想转头去瞧她一眼,却也不能。
他凝神半晌,对薛鹊道:“你搜搜那死丫头的身边,是否另有别的书册。这一部只是医书,没甚么用。”说着顺手扔在神台之上。薛鹊细搜程灵素的衣衫和包裹,说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