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飞狐外传(83)
凤天南更不打话,将双手所持的两根断棍同时掷出,一击柯子容面门,一击他手中钢杓。这两根断棍是他镀金钢棍的一截,刚才为胡斐以宝刀斩断,虽只尺许来长,但棍身丰富,沉重非常,他用力掷出,势道凌厉。柯子容举箭杓一挡,当的一声,杓柄早断,忙低头急跃,闪避另一断棍。凤天南夺路急奔,推开几名阻在身前的武师和卫士,发足向侧门奔去。
群豪见府中卫士要封闭府门,更加信赖福康安用心侵犯,此时面对存亡关头,也顾不得背负一个“犯上反叛”的罪名,当即簇拥而出。众卫士举兵刃劝止,群豪便即还手冲门。高傲厅乃至府门须经三道流派,每一道门边都乒乒乓乓的斗得甚为狠恶。此次大会堆积了武林各家各派的妙手,虽真正第一流的狷介之士并不赴会,但到来的却也均非平常,世人同心外冲,众卫士如何禁止得住?
不料变生不测,平空闯了一个小尼姑出去,一番言语,将汤沛紧紧的缠在网里,竟涓滴抗辩不得。他危急当中,俄然发觉这尼姑是凤天南的女儿,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这事说出来。他想逼死弱女、比武作弊事小,勾搭红花会、图谋叛变的罪名却极大,两害相权取其轻,当下便向凤天南父女反击,并乘着圆性回身对凤天南说话时,发针向她背心偷袭。
半晌间厅上更加大乱,很多人低声相互号召:“快走,快走,福大帅要毒死我们!”“要命的快逃!”“快回寓所去服解毒药物。”
胡斐沉吟道:“蔡威这贼不知如何得知马女人的本相,莫非我们露了马脚么?”程灵素道:“定是他偷偷去查问马女人。马女人昏昏沉沉当中,便说了出来。”
胡斐大怒,挥动天龙宝刀,一刀向汤沛砍去。汤沛知他刀利,不敢抵挡,闪身避开。两人一交上手,出的满是狠辣招数。程灵素抢上扶开圆性,用她云帚上的磁石起出她背上所中银针。程灵素在旁早瞧得细心,叫道:“大哥,无影银针是汤沛脚尖上放的。留意他脚尖!”本来这无影银针,恰是汤沛装在靴中的奇妙暗器。
出门之际,胡斐和圆性不自禁都回过甚来,向尸横当场、给人踩踏了一阵的凤天南看去。胡斐心想:“你平生作歹,本日终遭此报。”圆性的表情却乱很多:“你害得我不幸的妈妈好苦。但是你……你毕竟是我亲生的爹爹。”
胡斐道:“必是如此。”圆性道:“若不是程家妹子施这妙策,只怕你我难以安然出此府门。”胡斐点了点头道:“我们本日搞散福康安的大会,教他图谋成空,只可惜让汤沛逃了。”转头对圆性道:“这恶贼已身败名裂,袁女人……你的大仇已报了一半,我们合力找他,终不成他能逃到天涯。”
厥后产生钟阿四一事,凤天南遭胡斐苦苦追逼,不得已毁家北逃,在义堂镇以大宅地步赠送胡斐,到了北京后又使了很多银子,请了周铁鹪出面,只想化解仇怨,但胡斐不肯罢休。凤天南心想,此人不除,本身这平生寝食难安,便去跟汤沛筹议,如汤沛能设法除了胡斐,他回到佛山重整基业,每年送他一万两银子,且模糊约约提到银姑之事,表示汤沛若不互助,说不得要将此事抖暴露来。
那自称“毒手药王”的石万嗔肚中也狠恶疼痛,忙取出一束药草,打火扑灭了。他扑灭药草,原是意欲解毒,程灵素早推测了此着,躲在人丛中叫道:“毒手药王放毒,毒手药王放毒!”胡斐跟着叫道:“快,快制住他,毒手药王要毒死福大帅。”一片混乱当中,世人那边还能辩白到底毒从何来,心中震于“毒手药王”的威名,认定他一脱手便是下毒,何况本身肚中正痛不成当,目睹他手中药草已经扑灭,烧出白烟,猜想这烟天然剧毒非常,中者立毙,谁也不敢走近制止。只听飕飕飕响声不断,四周八方的暗器都向石万嗔射了畴昔。
那石万嗔的武功也真了得,虽在顷刻之间成为众矢之的,竟临危稳定,一矮身,掀翻一张方桌,横过来挡在身前,只听噼噼啪啪,犹似下了一层密密的冰雹,数十枚暗器尽数打上桌面。他大声叫道:“有人在茶酒当中下了毒药,与我何干?”此番前来赴会的江湖豪客当中,原有很多人想到福康安调集天下掌门人集会,只怕暗中安排下诡计毒计,要将武林中妙手一网打尽。须知“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向来人主大臣,若不能收罗文武才士觉得己用,便欲加上斧钺而诛灭,以免为患官方,煽动天下,自来便是如此。这时听到石万嗔大呼:“有人在茶酒当中下了毒药。”个个心惊肉跳,至于福康安本身和众卫士实在也肚中疼痛,旁人天然不知。
程灵素装了一筒烟,狂喷了几口,跟着又走到厅左厅右,一面喷烟,一面掂起了脚在人丛中东张西望。俄然有人叫道:“啊哟,肚子好痛!”叫声甫歇,四周都有人叫了起来:“啊哟,啊哟!肚痛,肚痛。”程灵素回到胡斐和圆性身边,使个眼色,弯了腰大呼:“啊唷,肚子好痛,好痛,中了毒啦!”
胡斐左手刀着着进击,防备汤沛脚下发射银针。汤沛功力较胡斐为深,但胡斐刀法精奇,手中的宝刀又无坚不摧,汤沛也甚为顾忌。再斗数合,汤沛见福府卫士渐渐围将上来,双脚足跟在地下连登数下,十余枚银针接连射出,胡斐右跃让开,只听得“啊唷”连声,已有七八名卫士给银针射中。
汤沛交结朋友,破钞极大。他为了博仁义之名,又不能像凤天南这般开赌场、霸船埠,公开的巧取豪夺,听凤天南承诺每年相送一万两银子,自不免心动,再加上顾忌银姑之事败露,因而答允互助。
圆性道:“我将马女人安设在城西郊野一座破庙里,来回转折,是以到得迟了。”
先前胡斐背上中针,略必然神以后,已知那银针决非凤天南所发,当时他刀断金棍,正面对着凤天南,圆性出去时贰心神恍忽,背心便中银针,那定是在他身后之人偷袭。他见汤沛初时和凤天南辩论,说他“暗箭伤人,不是豪杰”,始终没狐疑到汤沛身上,猜想若不是海兰弼所为,便是阿谁委委琐琐的武当掌门无青子作了手脚,那料获得汤凤二人先前冒充辩论,实在是用心布下疑阵,掩人耳目。
胡斐对姬晓峰道:“姬兄快走。统统多谢。华拳门掌门人便请你当了。”姬晓峰见情势不对,拱了拱手,抢步出门。胡斐以华拳门掌门人身份,白手夺了田归农手中宝刀,飞刀杀了凤天南,又击伤汤沛,令华拳门在武林中名誉鹊起,实则算得上已为华拳门夺得一只、乃至两只玉龙杯了。姬晓峰心下悄悄感激。只听安提督叫道:“大师各归原座,不成嘈吵!”
世人惊呼声中,只见凤天南俯身在地,不住颤抖,背心鲜血狂涌,连肺叶也翻了出来,目睹是不活了。
姬晓峰一怔,道:“你……”圆性道:“胡大哥,是此人泄漏奥妙,暗中将福康安的两个儿子送了归去。”胡斐“啊”的一声,怒道:“此人如此可爱!”伸足在蔡威背心上重重踢了一脚,这一脚虽不取了别性命,但蔡威自此筋脉大损,已与废人无异。胡斐俯身在他耳边问道:“你有没说那两个孩子是我抢来的?福大帅刚才如何不派人拿我?”蔡威怕他再下毒手伤害本身,只得实说:“我叫人把孩子送交福府,说是少林派送去的!”胡斐猜想他不敢自承华拳门,推在少林气度上,一时倒无可查办。混乱当中,他二人对于蔡威,旁人也未知觉。
现在天已大明,府门外援兵连续赶到。三人避入了一条小胡同中。胡斐道:“马女人失了爱子,不知如何?”圆性道:“那姓蔡的老头派人将马女人和两个孩儿送去给福康安,我途中反对,一人难以兼顾,只救了马女人出来。”胡斐道:“那好极了。多谢你啦!”
程灵素自福康安的二子在大厅上现身,她便在思考何人泄漏了奥妙,又深思如何和胡斐逃离险地,待见袁紫衣点倒蔡威,宣称是他通风报讯,当即在烟管中装了药物,喷出毒烟,大厅上大家吸进,无一幸免。她来到福府之前,早就照顾了毒烟药物,以作脱身之用。这毒烟不是致命之物,但吸进者少不免头疼腹痛,痛上大半个时候方罢。石万嗔在会中现身,非她事前所知,但这一拼集,她的妙策更易见效,不但众卫士狐疑石万嗔下毒,更使群豪觉得福康安成心暗害,纷繁夺门而走。
目睹再奔得几步,凤天南便可逃出福府,圆性遥遥瞥见,急叫:“胡大哥……这恶人要逃脱了!快杀了他!”胡斐见汤沛逃脱,正自懊丧,听得圆性叫喊,见凤天南已奔近侧门,本身背上有伤,如发足急赶,一定追他得上,告急中不及多思,吸一口气,右臂运力,将天龙宝刀奋力掷出,呼呼风响,一道白光星驰电掣般向凤天南后心飞去。凤天南只顾逃生,听得脑后风声劲急,忙向前窜出,嗤的一声,天龙刀正中其背,刀刃锋锐无伦,将他一条右臂连着半片胸背一齐削了下来。
胡斐料知马春花经此变故,已难痊可,只想杀了福康安为马春花报仇,但这时王剑英、周铁鹪等早已庇护福康安退入后堂。福康安传下号令,紧闭府门,谁都不准出去,一面急召太医,服食解毒药物。
圆性冷冷的道:“凤老爷,你在广东佛山镇上,逼得我娘走投无路,逃到江西南昌这位汤大侠府上,给他横施刁悍,终究吊颈他杀。我娘的一条性命,是你们两个合力害死的,是不是?”
凤天南见众卫士与胡斐都专注于擒拿汤沛,圆性又身中银针,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回身便欲溜出,却见一人纵身而上,伸开一只钢杓,拦在面前,恰是柯子容。只听他大声喝道:“凤天南,汤沛暗发银针伤我,算是你赢了我吗?”
三人奔出大门,几名卫士上来劝止。圆性挥软鞭卷倒一人,胡斐左掌拍在一人肩头,掌力一吐,将那卫士震出数丈,跟着右脚反踢,又踢飞了一名卫士。
这时厅上早已乱成一团,众卫士传令呼喝,要擒拿背叛,大家在大帅面前要显得忠心为主,奋不顾身。
汤沛甚工心计,靴底当中,装有极其精美的银针暗器,他行路足跟并不着地,足跟若在地下一碰,足尖上便有银针射出,当真是无影无踪,人所难测。他想既然互助凤天南,干脆大助一番,让他捧一只玉龙杯回到佛山,声望大振之下,每年的报答自也不止是一万两银子了。凤天南在会中连败妙手,满是汤沛暗放银针。银针既细,他踏足发针之技又奇妙非常,虽众目睽睽,竟没一人发觉。
胡斐这些日来一向想的就是要手刃凤天南,为佛山镇上钟阿四一家报仇。现在见到他终究遭到报应,死得惨不堪言,心中蓦地感到一阵苦楚:“钟阿四百口早就都给这恶霸杀了,我现在虽杀了这大恶人,钟小二他们也活不转了。我为钟家报了大仇,他们也一定晓得,我这般杀人,到底该是不该?”只听得背后圆性的声音说道:“胡大哥,多谢你为我娘报了大仇!”
圆性黯然不语,心想我是削发人,现下成分已显,岂能再长时跟你在一起。
胡斐见那柄锋利的天龙宝刀上染满了鲜血,抛在凤天南的尸身之旁,便想去俯身拾起,一瞥目睹圆性神采凄苦,便不忍畴昔拾刀。
凤天南嗫嚅道:“我们身处江湖之人,身上有几条性命,谁都免不了……”俄然间圆性“啊”的一声痛呼,弯下身去,她当即回身,挥出云帚,向身后的汤沛拂去。汤沛从身边抽出青钢剑,挥剑还刺。圆性脚下踉跄,退了几步。胡斐忙抢上一步,问道:“如何?”圆性道:“我背心中了暗器!”
福康放心想:“这汤沛必然另有同谋之人,那小尼姑多数也知他信内之言,虽说奸谋由她揭穿,却也不能留下活口,任她宣泄于外。”低声向安提督道:“关上了大门,谁都不准出去,拿下了一一儿鞠问。”胡斐见势不对,纵身抢到圆性和程灵素身边,低声道:“快走!迟了便脱不了身啦!”圆性俄然伸指在蔡威胁下一戳,跟着又在他肩头和背心重穴上连点两指。蔡威顿时颠仆。
本来凤天南当年在佛山镇称霸之时,交友官府,又广交各路土霸雄豪,与汤沛也向有友情,平时很有来往。凤天南曾在汤沛家中住过几天,偶然入耳到两个仆人谈到广东佛山的风土情面,不由得体贴,赏了那两仆十几两银子,细问情由,竟密查到了银姑之事。凤天南对银姑如同过眼云烟,自不将这事放在心上,一笑了之,也不跟汤沛提起。
汤沛大声道:“福大帅,他父女俩设下骗局,谗谄于我。”凤天南怒道:“我为甚么关键你?”汤沛道:“只因我逼死了你老婆。”凤天南嘲笑道:“你逼死的阿谁女子,谁说是我老婆?凤某到了手便丢,这类女子……”说到这里,忽见圆性冷森森的目光凝睇着本身,不由打个寒噤,当即开口。
汤沛回身冲向窗口,一剑“野马转头”向后斩出,反对仇敌攻来。胡斐挥刀上削,当的一声,青钢剑断为两截。胡斐背上伤处刺痛,但想舍命也要给圆性报此大仇,奋力挥掌拍出,重重一拳击在汤沛背心。汤沛身子一晃,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他知这一下受伤不轻,不敢逗留,乘着胡斐一拍的外推之势,破窗逃出。只听得“啊哟!”“哎唷!”砰砰砰数响,屋顶跌下三名卫士,都是诡计禁止汤沛而遭他击落。周铁鹪、曾铁鸥跃上屋顶追逐,曙光初露中已不见汤沛去处。两人追了数条街道,顾忌汤沛了得,不敢远追,废但是回。
安提督按住了肚子,向大智禅师、无青子等一干妙手说道:“奸人拆台会场,各位但存候坐勿动。福大帅爱才下士,求贤若渴,对各位极是礼敬。各位千万不成起疑。”程灵素纵声大呼:“毒死福大帅的凶手,你们怎地不捉?”众卫士大惊,都问:“福大帅给毒死了吗?”程灵素一扯圆性和胡斐的衣袖,低声道:“快走!”三人冲向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