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飞狐外传(66)
胡斐“嗯”了一声,仍目不转睛的瞧着台上两人比武。程灵素悄悄叹了口气,低声道:“待会救不了马女人,可别怪我。”胡斐忽道:“好,固然瞧不全,也只得冒险一试。”程灵素一怔,问道:“甚么?”胡斐道:“我去夺那华山华拳的掌门人。老天爷保佑,若能胜利,他们便须听我号令。”
程灵素“嗯”了一声,浅笑道:“人家是九家半总掌门,莫非你便连一家也当不上?”她这句话一出口,当即好生悔怨:“为甚么总念念不忘的想着袁女人,又不竭提示大哥,叫他也念念不忘?”见胡斐昂然走出假山,瞧着他的背影,又想:“我便不提示,他莫非便有一刻忘了?”见他大踏步走向戏台,不由又甜美,又心伤。
那姓蔡的老者大声道:“华拳四十八,艺成行天涯。但是几百年来,华拳门这四十八路拳脚东西,没一小我能说得上路路精通。本日嘛,那一名玩艺儿最高,那一名便执掌本门。”世人刚喝得一声采,俄然后门上擂鼓般的敲了起来。世人一愕,有人道:“是姬师兄到了!”有人便去开门。灯笼火把晖映,拥出去一队官兵。
程灵素大喜,连连摇摆他手臂,说道:“大哥,这些人如何能是你敌手?必然胜利,必然胜利!”胡斐道:“难在我须得使他们的拳法,一时三刻之间,又怎记得了这很多?对于庸手也还罢了,少时妙部下台,这几下拳法定不管使,非暴露马脚不成。他们若知我不是本门弟子,即使得胜,也不肯推我做掌门人。”说到这里,不由又想起了袁紫衣。她各家各派的武功仿佛无一不精,倘若她在此处,由她出马,定比本身有掌控很多。实在,贰心中若不是念兹在兹的有个袁紫衣,又怎想获得要去夺华拳门的掌门?
胡斐俯到那男人耳边,低声道:“你姓姬,是不是?”那男人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怅惘之色,实不知这一男二女是甚路道。
那姓蔡的老者咳嗽一声,朗声道:“本来嘛,掌门人凭德不凭力,后生小子玩艺儿再高超,也不能超出德高望重的前辈去。”顿了一顿,目光向世人一扫,又道:“但是这一次景象分歧啦。在天下掌门人大会当中,既是豪杰集会,天然要各显神通。我们华山华拳门倘若举了个糟老头儿出去,人家能不能喝一句采,赞一句:‘好,华拳门的糟老头儿德高望重,够糟够老,老而不死’?”世人听得哈哈大笑。
他只道是别个支派的诡计,伏下别派妙手来对于本身。刚才他和敌手只拆得数招,即遭点中穴道,一身武功全没机遇发挥,父亲和本身的通盘计算,顷刻间付于流水,心下恚怒之极,只盼能下台去再和胡斐拚个你死我活。但听得胡斐将各支派妙手一个个打下台来,看来再也无人礼服得他,因而抓紧运气急冲穴道,要手足速得自在。但胡斐的点穴工夫是家传绝技,姬晓峰所学与之截然分歧。他平心静气的潜运内力,也决不能自解给闭住的穴道,何况这般狂怒忧急,蛮冲急攻?一轮强运内力以后,俄然间气入岔道,顿时晕去。
领队的武官走入人丛,查问了几句,传闻是华山华拳门在此推举掌门人,那武官的神态顿时非常客气,但还是提起灯笼到大家脸上照看,又在园子前后摆布巡查。胡斐和程灵素缩在假山当中,见灯笼垂垂照近,心想:“不知这武官的运气如何?倘若他将灯笼到假山中来一照,只好请他当头吃上一刀。”
世人等了一晚,为的便是要瞧这一出推举掌门人的好戏,听到这里,全都兴高采烈,台下大家也不依挨次,纷繁叫唤:“凭工夫比试啊!”“谁也不平谁,不凭拳脚东西,那凭甚么?”“真刀真脚,打得大家心折,天然是掌门人了。”
他这一下突如其来的显现了一手上乘武功,台下世人无不诧异,倒有一半人站起家来。但见他脸上蒙了一块黄巾,脸孔看不清楚,脑后拖着条油光乌亮的大辫子,明显年纪不大。这般年纪而有如此功力,台下统统见多识广之人尽皆惊奇。
胡斐站起家来,说道:“倘若到了时候,我还没能夺得掌门人,你便在这儿给马女人施针用药,我们走一步瞧一步。”拿起那姓姬男人蒙脸的黄巾,蒙在本身脸上。
忽听得台上那人说道:“那一名武功最高,那一名便执掌本门。这句话谁都闻声了。众位师伯师叔、师兄姊妹,便请一一下台来显显绝艺。”他这句话刚说完,世人面前一亮,一个身穿淡红衫子的少妇跳到台上,说道:“行字派弟子高云,向各位前辈师伯师兄们请教。”世人见她露的这一手重功姿式美好,兼之衣衫翩翩,边幅又好,都喝了一声采。那武官转头瞧得呆了,那边还想到去搜索刺客?
但听得“啊哟”一声大呼,一人摔下台来。台下有人骂道:“他妈的,动手这么重!”另一人反唇相稽:“动上了手,还管甚么轻重?你有本领,上去找场子啊。”那人粗声道:“好,咱哥儿俩便比划比划。”另一人却尽管出言阴损:“我不是你十八代候补掌门人的敌手,不敢跟您白叟家过招。您老渐渐儿的候补着吧。”
台上那人微微一笑,说道:“其他各派如何说?”只见台下一个小我站起,说道:“我们成字派决不敢违背掌门人的话。”“他白叟家叮咛甚么,我们行字派必然照办。”“天字派顺从号令,不敢有违。”“涯字派是小弟弟,大哥哥们带头干,小弟弟天然决不能有第二句话。”
胡斐向台上那人一抱拳,说道:“天字派弟子程灵胡,请师兄指教。”
不久一人败退下台,另一人上去和胜者比试。说是同门较艺,但是相斗的两人定是分歧支派的门徒,虽非性命相搏,但胜负干系支派的荣辱,大家都尽力以赴。这时门中妙手尚未上场,面前这些人也不是真的想能当上掌门人,只华拳门五个支派向来明争暗斗,乘此机遇,以往相互有过节的便在台上好好打上一架,拳来脚去,实在热烈。
台上那人道:“好!各支派同心分歧,那再好也没有了。眼下各支派的支长,各位前辈师伯师叔,都已到齐,只天字派姬师伯没来。他白叟家捎了信来,说派他公子姬师兄赴会。但比及现在,姬师兄还没到。这位师兄行事夙来神出鬼没,说不定这当儿早已到了,也不知躲在甚么处所……”说到这里,台下台下一齐笑了起来。
这姬老三,便是天字派的支长。他武功在华山华拳门中算得第一,只是五年前中风后两腿瘫了,现下虽不良于行,威名还是极大,同门师兄弟对他都顾忌三分。世人见这“天字派的程灵胡”武功了得,而姬老三派来的儿子姬晓峰始终没露面,都道他便是姬老三的门徒,却那知姬晓峰早给胡斐点中了穴道,躺在假山前面转动不得。那姬老三武功一强,为人不免高傲,双腿瘫痪后闭门谢客,将一身武功都传给了儿子。华拳门五位支长妙手比试工夫一月不足,无人艺能服众,议定各出本派妙手群聚北京,凭武功以定掌门,姬晓峰对这掌门之位志在必得。他武功已赶得上父亲的九成,脾气却不及父亲光亮磊落。他悄悄躲在假山以后,要瞧明白了敌手大家的真假,然后出来一击而中,不料阴错阳差,却给胡斐制住。
那武官大声喝采,连说:“了不起,了不起!”台下又有一名壮汉跃上,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跟高云脱手。这一次倒是高云一个出错,给那壮汉推得摔个筋斗。那武官说道:“可惜,可惜!”没兴趣再瞧,带领众官兵出门又搜索去了。
只听得最早下台那人说道:“蔡师伯的话,句句是金玉良言。长辈这些年来一向在艺字派活动事件,胆敢代本派的全部师兄弟们说一句,待会推举了掌门人出来,我们艺字派经心全意服从掌门人叮咛。他白叟家说甚么便是甚么,艺字派决没一句异言。”台下一人大声叫道:“好!”声音拖得长长的,便如台上的人唱了一句好戏,台下看客喝采普通,此中挖苦之意,却也甚是较着。
程灵素全神灌输瞧着胡斐在戏台上跟人比拳,但见他一招一式,公然满是新学来的“华山华拳”,心道:“大哥于武学一门,仿佛天生便会的。这华山华拳招式繁复,他只在半晌之间瞧人拆解过招,便都学会了。”
那姓蔡老者接口道:“李师侄的话非常。因而我们从五个支派中挑了十名妙手,在西京较量拳脚兵器,斗了这一个多月,还是比不出一个众望所归、技胜各派的人来。虽有人胜了,输的人却又不平。现下我们在这儿光亮正大的当众决一胜负,大家都亲眼得见,玩艺儿谁高谁低,大师众目所睹,没人能够偏私。那一名本门工夫最高的,就算是华山华拳门的掌门人,到掌门人大会中去显显技艺,倘若真能为本门挣得个大大彩头,大师便当真奉他为掌门人。此后各支派的事件,仍由各支长自行摒挡,倘若触及华拳门的流派大事,便请掌门人处罚。他既为本派立下大功,有这个名分,也是该的。各位觉得如何?”台下世人齐声喝采,更有很多人噼噼啪啪的鼓掌。
台上那人见胡斐这等阵容,心下先自怯了,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小弟学艺不精,还请程师兄部下包涵。”胡斐道:“好说,好说!”当下更不客气,右腿半蹲,左腿前伸,右手横掌,左手反钩,恰是华拳中脱手第一招“出势跨虎华山传”。那人回身提膝伸掌,应以一招“白猿偷桃拜天庭”,这一招守多于攻,满是自保之意。胡斐扑步劈掌,出一招“吴王试剑劈玉砖”。那人仍不敢硬接,使一招“撤身倒步一溜烟”。胡斐不肯跟他多耗,便使“斜身拦门插铁闩”,这是一招拗势弓步冲拳,左掌变拳,伸直了猛击,右拳跟着打击而出。那人见他拳势沉猛,奋力挡架。胡斐手臂上内力一收一放,将他悄悄推下台去。
台上那人说道:“姬师兄一人没到,我们已足足等了他一天半夜,总也对得住了,今后姬师伯也不能怪责我们。现下要请各位前辈师伯师叔们指导,本门这位掌门人是如何推法。”
只听得台下一声大吼,先前让胡斐掷下的那名大汉又跳了上来,喝道:“奶奶的,你算甚么东西……”胡斐抢上一步,使招“金鹏展翅庭中站”,双臂横开伸展。那大汉竟没法在台口站立,给胡斐的臂力逼退,又摔了下去。这一次胡斐恼他出言无礼,使了三分劲力,喀喇一响,那大汉压烂了台前两张椅子。
程灵素在假山背后听得清楚,听他自称“程灵胡”,不由浅笑,心中随即一酸:“倘若他当真是我的亲兄长,倒免却了很多烦恼。”
程灵素见官兵出门,松了口气,但见戏台上一个上,一个下,斗之不已,不知要闹到甚么时候,才选得掌门人出来。看胡斐时,却见他全神灌输的凝睇台上两人相斗,程灵素心想:“这两人的拳脚打得虽狠,也不见得有多高超,大哥为甚么瞧得这么入迷?”低声道:“大哥,过了大半个时候啦,得从速想个法儿才好。再不施针用药,便要迟误了。”胡斐“嗯”了一声,仍目不转眼的望着台上。
程灵素也禁不住抿住了嘴,心道:“这糟老头儿倒会谈笑话。”
胡斐左手握住了程灵素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危急当前,更加情意相通。但当相互再望一眼时,程灵素却黯然低下了头去,她俄然想到了袁紫衣:“我和大哥一同死在这里,不知袁女人会如何?”她心知胡斐这时也必然想到了袁紫衣:“我和二妹一同死在这里,不知袁女人会如何?”
胡斐心想:“本来是华山华拳门在这里集会。”他张目四望,想要找个隐僻地点,抱着马春花溜出去,但各处通道均在灯火晖映之下,园中聚着的总有二百来人,只要一出去,定会给人发见,低声道:“只盼他们快些举了掌门人出来,越早散场越好。”
胡斐这一抓发挥了家传大擒特长,大拇指扣住那大汉背心第九椎节下的“筋缩穴”,小指扣住了他第五椎节下的“神道穴”。这大汉虽身躯细弱,那边还能转动?胡斐乘着那一纵之势,站到台口,顺手挥出,将那大汉掷下,刚好令他安安稳稳的坐入一张空椅。
胡斐刚走到台边,却见一人抢先跳了上去,恰是刚才跟人吵嘴的阿谁大汉。胡斐心想:“待这两人分出胜负,又得耗上很多工夫,多担搁一刻,马女人便多一刻伤害。”
台下跟着便有一个少年跳上,说道:“艺字派弟子张复龙,请高师姊指教。”高云道:“张师兄不必客气。”右腿半蹲,左腿前伸,右手横掌,左手反钩,恰是华拳中脱手第一招“出势跨虎华山传”。张复龙提膝回环亮掌,应以一招“商羊登枝脚独悬”。两人各出本门拳招,斗了起来。二十余合后,高云使招“转头望月凤展翅”,扑步亮掌,一掌将张复龙击下台去。
他连败二人后,台下世人纷繁交头接耳,都向天字派的弟子探听此人是谁的门下,但天字派的众弟子却无人得知。艺字派的一个前辈道:“此人本门的武功不纯,显是带艺投师的,十之八九,是姬老三新收的门徒。”成字派的一个老者道:“那便是姬老三的不是了,他派带艺投师的门徒来争夺掌门人之位,岂不是反把本门武功比了下去?”
跟着纵起,半空中抓住那男人背心,说道:“师兄且慢,让我先来。”
程灵素见胡斐仿佛看得呆了,心想:“大哥本性爱武,一见别人比试便甚么都忘了。”伸手在他背上悄悄一推,低声道:“眼下情势紧急,我们闯出去再说。这些人都是武林豪杰,动以江湖义气,他们一定便会去禀报官府。”胡斐摇了点头,低声道:“别的事也还罢了,福大帅的事,他们怎能不说?那恰是建功的良机。”程灵素道:“要不,我们冒上一个险,便在这儿给马女人用药,只是天光白日的耽在这儿,非给人瞧见不成。”说到厥后,语音已非常焦心。她向来宁静平静,这时若非当真紧急,决不致这般不开口的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