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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作品集(简体新版)》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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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飞狐外传(36)

但手掌甫与那人相触,便知被骗,动手处又硬又冷,掌力既发,便收不返来,四下里泥屑纷飞,瑟瑟乱响,扑来的竟是庙中神像。又是砰蓬一声巨响,神像直跌出去,撞在墙上,顿时碎成数截。袁紫衣笑道:“好重的掌力!”这声音发自庙门以外,跟着呛啷啷一响,倒是软鞭与单刀都已为她抢去。

胡斐深思:“兵刃遭夺,该当上前续战,还是先求脱身?”对方虽是少女,但武功强极,实在忽视不得,各持兵刃相斗尚且难分高低,现下她有软鞭,本身只余白手,势所不敌,何况她另有帮手?动机甫在心中一转,忽听得马蹄声响,袁紫衣叫道:“南霸天,如何就走了?可太不敷朋友了!”雨声中马蹄声又响,听得她上马追去。

那刘鹤真一只手用青布缠着,挂在颈中,显是受了伤。那少妇走路一跷一拐,腿上受伤也自不轻。两人满身尽湿,模样狼狈。胡斐正待开口号召,刘鹤真淡然向他望了一眼,向那少妇道:“你到里边瞧瞧!”那少妇道:“是!”从腰间拔出单刀,走向后殿。刘鹤真靠在神坛上喘气几下,俄然坐倒,侧耳聆听庙外声气。

那少妇眼圈儿一红,说道:“不,要死便大师死在一起。”刘鹤真怒道:“我们千辛万苦,负伤力战,为的是何来?此事若不办到,我死不瞑目,你快从后门逃脱,我来缠住仇敌。”那少妇兀自恋恋不肯便行,哭道:“老爷子,你我伉俪一场,我没好好奉侍你,便这么……”刘鹤真顿足道:“你给我办好这件大事,比甚么奉侍都强。”左手急挥,道:“快走!”

一时睁大了双眼,那边还睡得着?暗中当中,模糊闻到袁紫衣身上的淡淡暗香,伸出臂去,仿佛抱到了她软软的腰肢,心想:“我抱住了她,她叫我放开,我便放开!她如内心当真对我好得很,那么叫我放开是假的。我是个大傻瓜,实在不该放开,我好悔怨。她叫我放开,现在后不悔怨呢?”

胡斐在殿上转了一圈,没发觉凤天南父子的踪迹,心想:“莫非他已溜到了后殿?不对不对!眼下彼强我弱,他三人合力齐上,足可制我死命。定是他正在暗中另布圈套,诱我入彀。大丈夫见机而作,本日先行脱身,再图后计。”渐渐走向殿门,要待伺隙跃出。忽听得呼喇一响,一股极狠恶的劲风劈面而来,黑暗中模糊瞧来,恰是一个魁伟的人形扑到。胡斐大喜,叫道:“来得好!”双掌齐出,砰的一声,正击在那人胸前。这两掌他用上了十成之力,凤天南当场便得筋折骨断,立时毙命。

过了半晌,那少妇从后殿出来,手中固执一根扑灭的柴火,向刘鹤真道:“没甚么。”刘鹤真吁了口气,显是防备之心稍懈,闭目倚着神坛养神,衣服上的雨水在地下贱成了一条小溪流,水中混着鲜血。那少妇也筋疲力尽,与他偎倚在一起,动也不动。两人神情似是对佳耦,只老夫少妻,年纪不称。

过了很久,手中柴火爆了个火花,才将思路打断,蓦地想起:“啊哟不好,我那本拳经刀谱给她盗了去!现在我尚能跟她打成平局,等她瞧了我的拳经刀谱,当时我每一招每一式她都了然于胸,难道一脱手便能制我死命?”满胸柔情,顿时化为惧意,一抛柴火,寂然倒在地下稻草之上。

那三弟走到廊下,果见有很多马蹄和车轮的泥印,兀自未干,信赖胡斐之言不假,回出去问道:“他们朝那一边去的?”胡斐道:“仿佛是往北去的。小的躲在桌子底下,也不敢多瞧……”那三弟点点头,道:“是了!”取出一小锭银子,约莫有四五钱重,抛在胡斐身前,道:“给你吧!”胡斐连称:“多谢。”拾起银子不住抚摩,脸上显得喜不自胜,心想:“这三人恶鬼普通,武功不弱,如果追上了凤天南他们,乱打一气,倒也是一场好戏。”

一躺下去,刚好压在本身的承担上,感觉承担仿佛大了很多,他本来将承担负作枕头,厥后听到凤天南话声,出去寻仇,那承担该当仍留在头边,现在却移到了腰下。胡斐大是奇特,心想:“刘鹤真佳耦与那三兄弟都到后殿来过,莫非他们动了我承担?”

便在此时,模糊听得远处又有马蹄声传来。刘鹤真霍地站起,伸手到腰间一拉,取出一件兵刃,是一条链子短枪,说道:“青萍,你快走!我留在这儿跟他们拚了。”又从怀里取出一包尺来长之物,交在她手里,低声道:“你送去给他。”

晃火摺再扑灭柴火,翻开承担一看,不由得呆了。

只听最掉队来那人道:“大哥,男女两个都受了伤,又没坐骑,照理不会走远,附近又没人家,却躲去了那边?”那年纪最大的人道:“多数躲在甚么山洞草丛当中。我们休嫌烦劳,便到内里搜去。他们虽伤了手足,但伤势不重,那老头部下实在短长,须得谨慎。”另一人回身正要走出,俄然留步,问胡斐道:“喂,小子,你有没见到一个老头和一个年青堂客?”胡斐口中嚼饭,怅惘摇了点头。

胡斐心想:“凭着刘鹤真的工夫,武林中该当已少敌手,怎会败得如此狼狈?可见江湖间天上有天,人上有人,委实粗心不得。”

胡斐见他伉俪情重,难分难舍,心中不忍,暗想:“这刘鹤真为人朴重,不知是甚么人跟他难堪,既教我撞见了,可不能不睬。”

胡斐心中奇特:“不知是甚么短长狡计?又要去给谁报信了?”听得神龛中喀喇几声,那少妇扶着刘鹤真趴下神坛。日前见他在枫叶庄与袁紫衣比武,技艺多么矫捷,此时便趴下一张矮矮神坛,也颤巍巍的唯恐摔跌,胡斐心想:“怪不得他受伤如此沉重。那三个恶鬼联手打击,原也难敌。”

第八回

胡斐见他并未认出本身,心想:“那日枫叶庄比武,大家都认得他和袁女人。我杂在人群当中,如许一个乡间小子,他自不会认得了。”揭开锅盖,焦气扑鼻,却有半锅饭煮得焦了。胡斐微微一笑,伸手抓了个饭团,塞在口中大嚼,猜想刘鹤真见了本身这副用饭的卤莽模样,更当不在乎下。

就在此时,庙门外脚步声响,啊的一声,庙门悄悄推开。胡斐大喜,跃起家来,心道:“她返来了!”

那二哥道:“老迈,老三,走吧!”三人披上雨衣,走出庙门。胡斐模糊听到一人说道:“这中间的狡计定然短长,不管如何不能让他抢在前头……”又一人道:“倘若截拦不住,不如赶去报信。”先前那人道:“唉,我们的说话,他怎肯信赖?何况……”

俄然殿门口火光明灭,刘鹤真手执柴火,靠在老婆臂上,缓缓走进后殿,说道:“还是在这儿睡一会儿罢。”说着迳往神坛走去,瞧模样便要睡在袁紫衣刚才睡过的稻草中。胡斐少年民气性,一见大急,忙道:“刘老爷子,你爬上趴下不便,在地下睡便利很多,我的铺位让你。”提起承担,奔到神坛中间,伸脚跨上,抢先在稻草堆中躺下了。刘鹤真谢道:“小哥心肠真好。”

又想:“袁女人与凤天南必有干系,那是肯定无疑的了。这南霸天既有如此强援,再加上佛山镇上人多势众,制我足足不足,却何故要毁家出走?他们本日在这古庙中设伏,我已入彀,倘若齐上围攻,我大有性命之忧,何故既占上风,反而退走?瞧那凤天南的神情,两次自戕,半点不假,那么袁女人暗中互助,或许他事前并不知情。”

两人向胡斐瞧了瞧,并不睬会,一左一右,走到后殿,未几时重又出来,院子中悄悄一响,一人从屋顶跃下。本来当两人前后搜索之际,堵住后门那人已跃在屋顶监督。胡斐心道:“此人的轻功好生了得!”人影一晃,那人也走进殿来。他形貌与先前两人无大不同,一望而知三人是同胞兄弟。

火光下瞧着铺在神坛上的那堆稻草,不由呆呆入迷,没多时之前,袁紫衣还睡在这堆稻草之上,想不到变故陡起,美女远去,只剩下夜雨凄凄,古庙寂寂,不知今后是否尚能相见一面?

刘鹤真道:“小哥心肠好,将来后福无穷……”说到这里,眉头一皱,咬牙忍痛。

那大哥四下瞧了瞧,见地下七零八落的散满箱笼衣物,一具神像又在墙脚下碎成数块,心中起疑,细心察看地下的带水足印。

回想刚才招数,细细析解,心中顿时感到一丝丝甜意:“她决不想伤我性命!她决不想伤我性命!她……她内心当真对我好得很?”想到这里,不敢再往下想,只感觉腹中饥饿,提起刚才踢翻了的铁锅,锅中还剩着些白米,将倒泻在地的白米抓起几把,在大雨中冲去泥污,放入锅中,生火煮了起来。

刘鹤真下了神坛,向胡斐行下礼去,说道:“多谢小哥拯救大恩。”胡斐赶紧行礼,他不欲流露成分,仍假装乡农模样,笑道:“那三个家伙刁悍霸道,凶神恶煞普通,开口便小子长、小子短的,我才不跟他们说实话呢。”刘鹤真道:“我姓刘,名叫鹤真,她是我老婆。小哥你贵姓啊?”胡斐心想:“你既跟我说真姓名,我也不能瞒你。但我的名字不像乡农,须得稍稍变上一变。”说道:“我姓胡,叫做胡阿大。”他想爹妈只生我一人,自称阿大,也非扯谎。

刘鹤真佳耦冒雨进庙,足底下天然拖泥带水。胡斐目光微斜,已见到神坛上的萍踪,忙道:“刚才有好几小我在这里打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把湘妃娘娘也打在地下。有的逃,有的追,都骑马走了。”

火光下却见出去两人,一个是身形肥胖的老者,神采枯黄,恰是在衡阳枫叶庄见过的刘鹤真,另一人是个二十余岁的少妇。

他瞧着这番恶斗的遗址,想起刚才凶恶,不由得暗自心惊,看了一会,坐在神坛前的木拜垫上,望着一团火光,呆呆入迷。想到明显已将这娇美的女人抱在手里,却又放了她,只赚得她赞一句“小胡斐,好乖!”心想:“哼哼!如果我不乖,那又如何?”

马蹄声在庙门外愣住,听声音共是三匹坐骑,两匹停在门前,一匹绕到了庙后。刘鹤真脸现喜色,道:“给人家堵住了后门,走不了啦。”那少妇四下一望,扶着丈夫,爬上神坛,躲出神龛,向胡斐做个手势,满脸求恳,请他不成泄漏。

胡斐暗叫:“罢了,罢了!”这一下可说一败涂地。虽想凤天南的家人弟子尚在附近,若要出气,定可追上杀死一批,但祸首已去,却去寻这些人的倒霉,不是豪杰所为。他从怀中取出火摺,扑灭了刚才燃烧的柴火,环顾殿中,只见那湘妃神像头断臂折,碎成数块,四下里白米柴草撒满了一地。庙外大雨兀自未止。

那少妇急道:“老爷子,如何啦?”刘鹤真摇了点头,倚在神坛上不住喘气。胡斐心想他佳耦二人必有话说,本身在旁不便,说道:“刘老爷子,我到后边睡去。”点了一根柴火,走到后殿。

两人本来近身互搏,此时俄然各自盲打瞎撞,仿佛互不相干,但只要有谁跃近兵刃跌落之处,另一人当即冲上反对,数招一过,又各避开。

过未几时,锅中垂垂透出饭香,他叹了一口长气,心想:“倘若现在我和她并肩共炊,那是多么风景?又若此后数十年,我得能不时和她良宵并肩共炊,那就赛过神仙了。偏生凤天南这恶贼闯进庙来。”转念一想:“与凤天南狭路相逢,原是佳事。我胡思乱想,可莫误入了歧途。”心中暗自警戒,但袁紫衣巧笑嫣然的面貌,老是在脑海中回旋来去,米饭渐焦,竟自不觉。

这时三人走入大雨当中,今后的说话给雨声掩没,再听不到了。

再想起袁紫衣武功赅博,智计百出,每次与她较量,总给她抢了先着。刚才黑暗中激斗,唯恐惨败,将她视作大敌,此时回思,想到她甜美的笑容、调皮的说话,忍不住嘴角边忽露浅笑,胸中柔情暗生:“我说:‘我内心对你好得很。’她接着说:‘你晓得的,我实在对你也如许。’莫非……莫非她内心真也对我好得很?”不由得一阵狂喜。

胡斐呆了半晌,包上承担,手中却拿了那只玉凤凰,吹灭柴火,躺在稻草堆里,思潮起伏:“若说她对我好,何故要救凤天南,极力跟我作对?若说对我不好,这玉凤凰,这洗洁净、补缀好的衣服鞋袜又为了甚么?”

这玉凤凰雕镂得极是精美,纹路精密,通体晶莹,触手生温。

只见除了本来的衣物银两外,多了一套外套、一套衬里衣裤、一双鞋子、一双袜子。这些衣裤鞋袜本是他的,那日给袁紫衣推入泥塘,下河沐浴时除了下来,便都给她取了去。想不到此时衣裤鞋袜都已洗得干清干净,衣袖上原有的一个破孔也已补缀整齐。他翻开衣服,那本拳经刀谱正在袋中,整整齐齐,全无残破,顿时大为宽解。刀谱之旁另放着一只三寸来长的碧玉凤凰。

神龛前的黄幔垂下不久,庙门中走进两小我来。胡斐仍坐在地,抓着饭团咀嚼,斜目向那两人瞧去,饶是江湖上的怪人见过很多,现在也不由一惊。这两人双目向下斜垂,眼成三角,一大一小,鼻子大并且扁,鼻孔朝天,边幅丢脸已极。

三人除下身上披着的油布雨衣,胡斐又是一惊,三人披麻带孝,穿的是毛边粗布丧服,草绳束腰,麻布围颈,当是刚死了父母,正在服丧。大殿上全凭一根柴火照明,雨声淅沥,冷风飕飕,吹得火光忽明忽暗,将三小我影映照在墙壁之上,倏大倏小,宛似鬼怪。

不自禁想到:“我跟她狠斗之时,脱手当真是毫不包涵?”这一问连本身也难答复,仿佛确已出了尽力,但仿佛又未真下杀手。“当她扑近劈掌之时,我那‘穿心锥’的短长杀着为何不消?我一招‘上马刀’砍出,她低头避过,我为甚么不跟着使‘霸王卸甲’?胡斐啊胡斐,你是怕伤着她啊。”俄然心中一动:“她那一鞭刚要打到我肩头,忽地收转,那是成心相让呢,还是不过刚巧?另有,那一脚踢中了我左腿,何故立时收力?”

江湖风波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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