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飞狐外传(31)
袁紫衣见了一笑,说道:“你们两人竟敢对女人暗下毒手,可算得大胆。本日本来非死不成,幸亏女人平生有个常例,一天当中只杀一人,总算你们运气……”崔曹二人相望一眼,均想:“不知你明天已杀过了人没有?”却听袁紫衣接着道:“……二人当中只须死一个便够。到底那一个死,那一个活,我也难以决定。如许吧,你们相互发射暗器,谁身上先中了,那便该死;躲得过的,就饶了别性命。我夙来讲一不二,求也无用。1、2、三!脱手吧!”
袁紫衣只觉手臂微微酸麻,心想这小贼武功公然不弱,倒不成轻敌,骂道:“你用毒物伤我坐骑,这不是下三滥的卑鄙行动吗?”胡斐笑道:“女人骂得非常,可安知是我胡斐下的手?”
袁紫衣见他剑招凌厉,脸上虽仍含浅笑,心中却立收轻视之意,暗想师父所言非虚,八仙剑法果是剑中一绝,此人使将出来,比我功力可深厚很多了,当下也以八仙剑法见招拆招。她左手拉着马缰,既不能回身抢攻,也难大纵大跃,自是诸多受制。但她流派守得甚为周到,蓝秦却也找不到马脚,见她所使剑法果是本门嫡派,不由得悄悄称异,心想本门当中,甚么时候竟出了这等人物?
蓝秦剑尖微斜,左手捏个剑诀,使的是半招“铁拐李葫芦系腰”,只待敌手出剑,下半招立时收回。
正狼狈间,忽听南边马蹄声响,三乘马快步奔来,抢先一人恰是胡斐。
公然旁观世人齐声喝采。蓝秦一呆之下,神采大变。袁紫衣接住空中落下的长剑,用心刺到,叫道:“曹国舅点头!”蓝秦提剑挡格,当的一响,长剑又自断为两截。
袁紫衣彷徨无计,口中只骂:“小贼胡斐,胡斐小贼!”顾不得改换身上湿衣,伸手想去替白马挤出毒液。白马怕痛,只是闪避。
胡斐眼望着紫衣随波逐流而去,说道:“女人的大名,可叫做袁黄衫?”袁紫衣哼了一声,知他推测“袁紫衣”三字并非本身真名,俄然尖叫一声:“啊哟,有一只蝎子咬我。”伸手按住了背心。
袁紫衣久战不下,一瞥眼间,见到胡斐脸上似笑非笑,似有挖苦之意,心想:“好小子,你笑我来着,教你瞧瞧女人手腕!”但这番斗剑限于只使八仙剑,其他武功都不能用,左手又牵着白马,若放开马缰,凭轻功取胜,那还是教胡斐藐视了。她好胜心切,见蓝秦招招力图上风,本身剑势已为他长剑笼住,快速左手向前轻推。那白马极有灵性,遭到仆人指引,忽地前冲,人立起来,似要往蓝秦的头上踏落。
她这震剑断刃的伎俩满是一股巧劲,不然双剑在空中均无着力之处,如何能将纯钢长剑震断?她使此伎俩,意在哗众取宠,便如变戏法普通,猜想旁人非喝采不成,这采声一作,蓝秦非愤怒不成,再斗便易赛过他了。
袁紫衣一听两人的浑号,立时恍然,“小回禄”自是擅使火器,“铁蝎子”当然会放毒物,定是这二人受了摧辱,心中不忿,乘着本身与蓝秦激斗之时,偷偷动手相害。当即啪啪啪、啪啪啪,连响六下,在每人头上抽了三马鞭,只打得两人满头满脸都是鲜血。她指着铁蝎子喝道:“快取解药治好我马儿。不然再吃我三鞭,这一次但是用这条鞭子了!”说着软鞭扬动,喀喇一声响,将道旁一株大柳树的枝干打下了一截。
袁紫衣道:“好,若不消正宗八仙剑法胜你,谅你也不甘让那掌门之位。”说着跃上马背,便鄙人马之时,已将软鞭缠回腰间。
蓝秦见她左手牵马,右手使剑,暗想这是你本身找死,可怪不得旁人,当即“拨云见日”、“神仙指路”、“魁星点元”,拆了一招却还了两剑。
又斗一阵,蓝秦已瞧出对方虽学过八仙剑术,但剑法中很多精微奇妙之处,却并未体味获得,只是她武功甚杂,每到危急之际,便突使一招似是而非的八仙剑法,将本身的杀着化解了,是以一时倒也没法取胜。他见旁观者众,敌手非但是个少女,并且左手牵马,显是以半力与本身周旋,纵使跟她打成平局,也没脸面上京参与掌门人之会了,催动剑力,将数十年来研讨而得的剑术一招招使将出来。
袁紫衣横了他一眼,鼻中微微一哼,心道:“显本领么?那也没甚么了不起。”铁蝎子从怀中取出解药,给白马敷上,低声道:“有我的独门解药,便不碍事。”稍稍一顿,又道:“只是这牲口三天中不能急跑,以免伤了筋骨。”
曹崔二民气中踌躇,不知她这番话是真是假,但随即想起:“倘若给他先动了手,我难道枉送了性命?”二民气念甫动,当即脱手,只见火光一闪,两人齐声惨呼。小回禄颈中遭一只大蝎紧紧咬住,铁蝎子胸前火球乱舞,衣衫着火。
哈腰拾起三截断剑,说道:“鄙人这便回籍,毕生不提剑字。只是旁人问起,鄙人输在那一派那一名豪杰豪杰剑底,却教鄙人如何答复?”
袁紫衣道:“我姓袁名紫衣,至于家师的名讳吗……”纵马走到蓝秦耳旁,靠近身去,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个字。蓝秦一听之下,神采登变,脸上懊丧愤恨之色立消,变成惶恐恭敬,说道:“早知如此,小人如何敢与女人脱手?女人见到尊师之时,便说梧州蓝某向他白叟家存候。”说着牵马发展三步,候在道旁。
胡斐这一下当真哭笑不得,本身一片美意,那推测她会俄然脱手,足底又软软的全不受力,没法纵跃,只得一步一顿,拖泥带水的走了上来。这时已不由得他不怒,但见袁紫衣笑靥如花盛放,心中又微微感到一些甜意,伸开尽是臭泥的双掌,扑了畴昔,喝道:“小丫头,我叫你改名袁泥衫!”
袁紫衣长剑颤栗,待要进招,回眸朝胡斐望了一眼,向蓝秦道:“跟你比试一下,倒不打紧,我这宝马可别让胡匪盗了去。”胡斐道:“当你跟人脱手之时,我不打你这马的主张便是。”袁紫衣道:“哼,小胡斐狡计多端,谁信了他谁便被骗。”左手拉住马缰,嗤的一剑,金刃带风,一招“张果老倒骑驴”斜斜刺出。
蓝秦一惊,侧身遁藏,突觉手腕一麻,手中长剑已脱手飞上天空。他全神闪避马蹄,竟没防到手上遭了暗害。他在武林中虽不算得是一流妙手,但数十年来事事谨慎,这才气长保威名,想不到平生谨慎,到头来还是百密一疏,败在一个少女部下。蓝秦兵刃脱手,立时一个箭步,抢到本身坐骑之旁,又从鞍旁取出一柄长剑,此人做事把细之极,连兵器也多带了一把,本来是备而不消,这时却“备而要用”了。斗见白光刺眼,袁紫衣将手中长剑也掷上了天空,双剑在空中订交,当的一声响,蓝秦那柄剑竟在空间断成两截。
袁紫衣道:“小回禄把身边的火器都取出来,铁蝎子把毒物取出来,只要留下了一件,谨慎女人的鞭子。”说着软鞭挥出,一卷一抖,在空中啪的一声大响。
胡斐笑道:“他二位的贵姓大名,江湖上的名号,袁女人无妨先费心问问。”袁紫衣白了他一眼,道:“你既晓得了,便说给我听。”胡斐道:“好,鄙人来给袁女人引见两位武林中的成名流物。这位是小回禄曹猛,这位是铁蝎子崔百胜。你们三位多靠近靠近。”
两人无法,心想:“你要缴了我们的成名暗器,让你出一口气,那也没法可想。”只得将暗器取出。小回禄的火器是一个装有弹簧的铁匣。铁蝎子手里拿着一个竹筒,筒中天然盛放着蝎子了,这竹筒精光滑溜,起了层黄油,自已利用多年。袁紫衣一见,想起筒中毛茸茸的毒物,不由心中发毛。
袁紫衣道:“你去给小回禄解了捆绑。”铁蝎子心中甚喜,暗想:“虽吃了三马鞭,幸喜除曹大哥外并没熟人瞧见。他本身也吃三鞭,天然不会将此事张扬出去。”他们这些做武官的,身上吃些苦头倒没甚么,最怕是折了威风,给火伴们瞧低了。他走畴昔给曹猛解了捆绑,正待要走,袁紫衣道:“这便走了么?人间上可有这等便宜事情?”
胡斐一惊,叫道:“当真?”纵身畴昔想帮她打下蝎子。那推测袁紫衣这一叫倒是骗他的,胡斐身在半空,袁紫衣忽地伸手用力推出。这一推来得无踪无影,他又全没防备,顿时一个筋斗摔了出去,跌入河边的一个臭泥塘中。他在半空时身子虽已转直,但双足插落,臭泥直没至胸口。袁紫衣鼓掌嘻笑,叫道:“中间高姓大名,但是叫做小泥鳅胡斐?”
袁紫衣在白马鞍上悄悄一拍,笑道:“获咎了!”转头向胡斐嫣然一笑,轻提马缰。那白马并没跨步,斗然跃起,在空中超出了几辆骡车,向北奔驰,半晌间已不见了影踪。
袁紫衣一怔,只见他身后两匹顿时,坐的是那两个本来伴着蓝秦的侍卫。两人低头沮丧,双手均给绳索缚着。胡斐手中牵着两条长绳,绳索另一端别离系住两人的马缰,本来两名侍卫给他擒着而来。袁紫衣心念一动,已猜到了三分,便道:“莫非是这两个家伙?”
袁紫衣吓了一跳,拔脚想逃。但胡斐轻功了得,她东窜西跃,始终给他伸开双臂拦住来路。但见他一纵一跳,不住的伸臂扑来,又不敢和他脱手拆招,只要一还手,身上非溅满臭泥不成。这一来逃既不能,打又不得,见胡斐和身纵上,已没法闪避,一下便要给他抱住,干脆站定身子,俏脸一板,道:“你敢碰我?”
袁紫衣一日之间连败南边两大武学宗派妙手,这份对劲之情,实难言宣,但见道旁树木不断从身边缓慢发展,情不自禁,纵声唱起歌来。
她气恼非常,低声骂道:“小贼胡斐,你此次的鬼计好不暴虐。”从衣囊中取出一件外衫,待要改换,一瞥间见白马左臀上又黑又肿,两只大蝎子爬着正自吮血。袁紫衣大吃一惊,用马鞭挑下蝎子,拾起一块石头砸得稀烂。这两只大蝎毒性短长,马臀上黑肿之处不住渐渐扩大。白马固然神骏,也已抵受不住痛苦,纵声哀鸣,前腿曲跪,卧倒在地。
旁观世人见那仙颜少女连断两剑,又是轰雷似的一声大采。蓝秦心下揣摩:“这女子虽未能以八仙剑法胜我,但她武功甚博,诡异百端,我再跟她脱手也是徒然。”目睹她洋洋得意,翻身上了马背,便拱手道:“佩服,佩服!”
铁蝎子吓了一跳,将捆绑着的双手提了一提,道:“我怎能……”胡斐不等他说完,单刀挥落,嚓的一声,堵截了他手上绳索。这一刀疾劈而下,绳索应刃而断,妙在没伤到他半分肌肤。
崔曹两人向她望了一眼,又互瞧一眼。他二人给胡斐手到擒来,单是胡斐一人,便已非敌手,何况加上这个技艺高强的女子,只得勒马不动,静候发落。
蓝秦又给她叫破一招,暗想鞭长剑短,马高步低,本身两重倒霉,何况她怪招百出,一味戏耍胶葛,本身只要稍有疏神,着了她的道儿,难道一世威名付于流水?当下按剑横胸,正色说道:“如此儿戏,那算甚么?女人倘若真以八仙剑赐招,鄙人便作陪逛逛。”
袁紫衣格格娇笑,说道:“好,不分胜负!女人这口恶气也出了,都给我滚吧!”曹崔二人身上固然剧痛,这两句话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当下顾不得毒蝎在颈,衣上着火,一齐纵马便奔,直到驰出老远,这才相互救济,解毒灭火。
袁紫衣笑声不断,一阵风过来,猛觉背上凉飕飕地,顿时想起衣衫已破,转目睹胡斐笑嘻嘻的望着本身,不由得大羞,红晕双颊,喝道:“你瞧甚么?”胡斐将头转开,笑道:“我在想幸亏那蝎子没咬到女人。”袁紫衣不由得打个寒噤,心想:“这话倒也不错,给蝎子咬到了,那还得了?”说道:“我要换衣衫了,你走开些。”胡斐道:“你便在这大道上换衣衫么?”袁紫衣又活力又好笑,心想本身一焦急,出言不慎,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到道旁树丛以后,忙除下外套,换了件杏黄色的衫子,内衣仍湿,却也顾不得了。烧破的衣衫也不要了,卷成一团,抛入河中。
斗剑之处,合法衡阳南北来往的官道通衢,两人只拆得十余招,南边来了一队推着小车的盐贩,跟着北边大道上也来了几辆骡车。众商贩见路上有人斗剑,都停下旁观。未几时南北两端又到了些行搭客商。世人一来见斗得热烈,二来害怕两个朝廷武官,都候在路上悄悄旁观。
胡斐见曹猛取出放火的铁匣时,顺手将承担放在地下,走畴昔拿起一提,重甸甸的有些坠手,晓得银两很多,这些仕进之人,自是沿途欺诈讹诈来的,赃官之物取之不伤侠义,便顺手放在马后鞍上。
只唱得两句,突觉背上热烘烘的有些异状,忙伸手去摸,只听轰的一声,身上顿时着火。这一来如何不惊?使招“乳燕投林”,从马背飞身跃起,跳入道旁河中,背上火焰方始燃烧。她急从河中爬起,一摸背心,衣衫上已烧了个大洞,虽未着肉,但里衣也已烧焦。
银光明灭,袁紫衣软鞭在手,飞身迎上,挥鞭向胡斐夹头抽去,骂道:“小贼,暗箭伤人,不要脸!”胡斐举刀格开软鞭,笑问:“我怎地暗箭伤人了?”
旁观世人见他越斗越勇,剑光霍霍,绕着袁紫衣身周急攻,不由得都为那女郎担心。只那两名侍卫却盼蓝秦得胜,好代他们一雪受辱之耻。
大道上数十对眼睛一齐望着她背影。一人一马早已不见,世人仍呆呆的眺望。
这一下袁紫衣还是取巧,她出招虽是八仙剑法,但双剑订交之际,剑身微抖,已然变招。蓝秦剑招落空,给她蓦地腾空拍击,殊无半点力道相抗,待得运劲,剑身早断,拆穿了说,不过是他横着剑身,任由对方斩断罢了。只袁紫衣心念如闪电,出招似奔雷,一计甫过,二计又生,叫他防不堪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