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借坡下驴
永寿宫，万历帝手边，放着黄大效和黄正宾的两份折子。
这天夜里。贺六正在大厅里喝着茶。申时行俄然来到了贺府。
申时行没有到府门口，禁止张鲸。他自夸是清流文臣，不想跟张鲸如许的权宦扯上甚么干系。
刘守有害人的水准，要远胜于张鲸，乃至强于隆庆朝的孟冲，嘉靖朝的吕芳。
申时行道：“我的至好老友王锡爵晓畅政事。内阁端方，首辅走了，应由他这个次辅接任。以他的才气，必然能够帮手好皇上。”
申时行苦笑一声：“我是来与六爷道别的。”
万历帝夺职二黄，不但没能让言官们消停，反而让争国本的这场大火，越烧越旺！
申时行点头：“不！不是皇高低旨让我走，而是我主动请辞。”
果如刘守有所料。
且，刘守有还料定，打言官的事儿就算传到万历帝耳朵里，万历帝也毫不会惩办张鲸。全天下，最恨言官的不是别人，恰是万历帝本人！万历帝在内心乃至会夸大鲸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贺六感喟道：“唉，没想到，申首辅躲过了石头案的暗箭，却没躲过言官们个人上折枪弹劾的明枪。”
正月十七，吏科给事中黄大效上疏，弹劾申时行大要上附和群臣立皇宗子朱常洛为皇储的建议，背后里却逢迎皇上的情意，迟延册立一事，以邀皇恩。内阁中书黄正宾上疏，弹劾申时行架空、谗谄同僚。
贺六惊奇：“主动请辞？”
申时行叹了口气：“唉！这两年，我就像是个小媳妇儿，夹在婆婆、丈夫中间，两端受气。言官们要皇上立皇宗子为储君，皇上却倾慕于皇三子。我这个做首辅的，是猪背镜子，两面不是人！我累了，真的累了。不如回籍，保养天年，享享嫡亲之乐。”
杨万低声对贺六说道：“六爷，这下有好戏看了！东厂打了七十多号言官，以言官们的尿性，不消口水淹了东厂，淹了司礼监，这事儿是没完的！”
万历问：“哦，你这个司礼监掌印以为这两道弹劾折子说的对不对？”
贺六对杨万说道：“糟糕！张鲸用的是火上浇油之计！走，我们从后门进申府，见申首辅！”
言官们躺在地上哀嚎不已。工部给事中张有德高喊道：“申时行勾搭权宦，教唆东厂番役殴打朝廷言官，我要参申时行和张鲸！”
贺六道：“你走了，内阁如何办？”
张鲸叩首道：“吾皇圣明！”
张鲸看火候差未几了，命令道：“统统番役，回东厂！”
言官个人先是挨了打，又丧失了两员大将，他们怒不成遏，他们义愤填膺！他们以为，这两件事的祸首祸首，都是申时行！
张鲸道：“回皇上，看过了。”
两柱香工夫后，一百多名东厂番役将七十多名言官打的鼻青脸肿！
哪曾想，张鲸答道：“奴婢觉得，黄大效、黄正宾的奏折，的确就是一派胡言！他们不但诽谤当朝首辅，还对峙储之事指手画脚！皇上该将他们撤职查办！”
府邸内的申时行，府门外的贺六，同时犯了一个致命的弊端。
贺六亦没有让锦衣卫的人禁止东厂番役行凶。他早就想好好经验经验这些在理取闹的言官。现在张鲸替他脱手，他乐得坐山观虎斗。
这是一套连环计，先火上浇油，再借刀杀人。这柄刀，就是言官们的一封封弹劾折子。
张鲸道：“是，皇上。奴婢以为，罢了黄大效、黄正宾的官儿，既是表白皇上支撑申首辅的态度，也是奉告那些言官，此后谁敢再干预立储之事，一概严惩不贷！”
正月二十，六科廊、都察院的上百名言官，在永寿宫大殿外跪谏万历帝严惩申时行。
说完，张鲸领着一百番役，扬长而去。
正月十九，御史邹德泳再次上疏，批评申时行在立储之事上首鼠两端。紧接着，上百名言官联名复议，要求万历帝革去申时行内阁首辅的职位。
万历帝惊奇道：“哦？你是如许以为的？”
万历帝将折子看完，转头问一旁服侍的张鲸：“二黄的这两道奏折，你们司礼监已经看过了吧？”
刘守有以为，现在言官们对申时行的火还不敷大。他料定，言官们堵了申时行的门，如果冲出来一群人，打了言官们。他们必然不管帐较那群行凶打人的家伙。只会对他们以为的幕后主使者申时行大加抨击。如此一来，言官们跟申时行，就完整走向了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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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六自言道：“奇特了，张鲸如何帮起申首辅来了？”
申时行道：“历朝历代，干预立储之事的宰辅，都没有好了局。这两年，言官们逼我去干预立储的事，我迟早会是以事开罪。现在，言们官调转刀锋砍向我，或许是功德一桩！我恰好能够借坡下驴，主动辞职，换个善终。”
贺六拱手道：“申首辅，你如何来了？”
贺六闻言豁然！借坡下驴这四个字，用来描述申时行现在的处境，再得当不过了！
万历帝思忖半晌，感觉张鲸说的有事理。他开口道：“拟旨，将黄大效、黄正宾撤职查办！”
都察院御史邹德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大喊道：“不！不要参张鲸！明天这事的幕后教唆者是申时行！张鲸是皇上的亲信之人。东厂是皇上的家奴。如果我们的参劾折子上，带上了张鲸的名字，就即是给申时行加上了一道免死金牌！大师听我的，各自回家，写参劾折子！牢记！不要带上张鲸的名字，不要带上东厂！只参申时行一人足矣！我们要让申时行动明天的事支出代价！”
贺六惊奇道：“申首辅放心。固然言官们上折枪弹劾你，可依我看，皇上还是支撑你的。皇上是古往今来第一圣明的君主，毫不会免除你的首辅之位。”
万历帝本来觉得，张鲸会忙不迭的说申时行的好话。
张鲸刚才用的，的确是火上浇油的战略。只不过，这条战略是冬眠二十多年的锦衣卫批示使刘守有教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