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水至清则无鱼也
贺世忠有些不欢畅：“爹，朝廷这是甚么意义？致良盟的案子，是您一手包办的。咱爷俩，差点因为这案子被人烧成了烤鸭子。现在我们抓住了首恶首恶，朝廷却另派钦差来捡现成的。这不是抢我们的功绩么？”
贺六笑道：“世忠，你还嫩着呢！你知不晓得有个词儿，叫法不责众？这些墨客，都是本地豪强、官员以后。刚才何心隐说了，七十二书院，共有八千学子。我们抓得了两百多人，抓得了八千人么？都抓了，这八千学子的老子们，不得将我们北镇抚司的门槛给踏平了？再说他们都是些脑筋发热的年青人，并不是甚么大奸大恶之徒。”
小寺人拱手道：“得，那奴婢就谢六爷的赏了。旨意传完了，奴婢告别。”
贺世忠在一旁问：“爹，我不明白，你为甚么要放掉这些墨客？另有，既然正犯何心隐等人已经就逮，您为何不趁热打铁，当即审判他们？”
贺六道：“全数斥逐回家。”
小寺人将圣旨递给贺六，言道：“六爷，如果不出不测，三今后，湖广的王巡抚就将达到南昌。到当时，您便能够风风景光的回京了。哦对了，奴婢出宫之前，李太后特别交代。请您将何心隐之女何芳晴，顺道带回都城。”
李太后忿忿地说到：“莫非不再查有哪些官员、皇亲插手了致良盟么？”
贺六叮咛杨万：“将这五人带下去。严加把守。”
贺六客气的说：“公公慢走。”
张居正叩首：“太后圣明！”
张居正劝谏李太后道：“太后。杀不得。据贺六呈报，插手致良盟的官员、皇亲多如牛毛！现在新政在各地的推行已渐入佳境。如此时掀起大案，大开杀戒，定然会让朝局不稳！政局不稳，又必将影响新政的实施！”
小寺人回身拜别。
贺世忠道：“即便不抓这些学子，我们也该当即审判何心隐、许从成、任国章这几个正犯啊。您就不怕夜长梦多？”
李太后打断了张居正的话：“张先生倒是跟贺六惺惺相惜。罢了，哀家准你所奏。命湖广巡抚王之垣为钦差，奔赴南昌接办此案。”
南昌，钦差行辕。
宫里派了个小寺人，来给贺六父子宣旨。
张居正跪倒，叩首道：“臣大胆建议，调贺六回京。派湖广巡抚王之垣接办此案。”
张居正道：“太后，贺六忠肝义胆，为朝廷驰驱效力凡三十七年！功绩甚大！这六年来，他为了帮忙朝廷推行新政，获咎了无数的人！这一回，若让他杀掉江南士林魁首何心隐、查封七十二处书院，他定然要获咎全天下的读书人！说白了，谁去办这桩差使，谁就会沾上一身永久洗不净的脏水。。。”
“有上谕，着锦衣卫北镇抚使贺六，将何心隐等一干人犯，交代湖广巡抚王之垣。交代结束，马上回京。钦此！”
张居正拱手道：“太后，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现在，那些人只是在背后里反对新政。如果彻查此案，会将他们逼到台前！他们会在明面上跟新政做决死之争！到当时，局面将没法清算。嘉靖爷当年默许贺六烧掉《百官行录》，低调措置丁旺案，就是这个启事！法不责众啊！”
贺六道：“嗯，好。小公公，你千里迢迢来南昌给我宣旨，实在辛苦的很啊！这点意义，不成敬意。”
几人默不出声。
李太后怒道：“这些人的知己莫非都被狗吃了？新政推行六年，老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他们竟然视而不见？何心隐这类狼子野心的人，竟然弄出个甚么‘致良盟’，勾搭皇亲，另有那些失势的官员们反对新政！让贺六彻查！凡是插手致良盟的官员、皇亲，一概杀无赦！”
小寺人受宠若惊的说：“哎呦欸！奴婢如何敢受六爷您的礼。我是冯公公的玄徒孙，您是冯公公的义兄。要论辈分啊，奴婢倒要尊称您一声祖爷爷呢。”
杨万问道：“那书院的这些墨客呢？”
贺六大笑一声：“我的傻儿子，你还是嫩的很啊！”
贺六点头：“致良盟一案，牵涉太广。你没听何心隐说么？布政使、巡抚、内阁阁员里都有人插手了致良盟。此事我们不能私行做主。必须上禀张先生、李太后。请张先生、李太后决计。”
贺六叩首：“臣接旨，皇上万岁万岁千万岁！”
李太后看完了贺六八百里加急递上来的折子，气愤的将折子摔在了地上。
李太后听了张居正的话，有些游移：“张先生的意义，该如何措置致良盟那一干人等？”
李太后是聪明人。她深思半晌后，道：“那就照你所言，命贺六正法何心隐，查封七十二家书院。”
贺六耐烦的给儿子解释：“世忠，朝廷不是派人来抢我们的功绩，而是派人来给我们爷俩顶雷！查封七十二家书院，诛杀江南士林魁首，是会遭天下人诟病的！这是脏的不能再脏的活儿！谁办此案，谁便会顶上天大的骂名！我想，必然是张先生谅解我，这才建议李太后跟皇上，派王之垣来顶替我们爷俩。”
锦衣卫像提溜小鸡儿一样，将何心隐、何芳晴、许从成、任国章、孟凡鑫提溜到了贺六面前。
贺六轻笑一声：“何盟主，许副盟主，任舵主。我贺六的命还算大吧？呵，我的部属们如果晚来半晌，恐怕现在我已变成烤鸭子了。”
李太后虽是女流，可她行事的轰隆手腕，向来不输于男人。
说完，贺六从袖中取出一枚金锞子，塞入小寺人的袖管里。
贺世忠不平气的说道：“另派钦差来接办此案，就是抢我们的功绩嘛。”
张居正冷静将折子捡起。
张居正道：“只惩办首恶！何心隐以布衣之身干预朝政，毫不能留；许从成是长公主的驸马，身份高贵，杀不得。可将他永久圈禁在长公主府中；江西兵备道任国章，固然插手了致良盟。但是，他在江西带兵十四年，很有功绩。将他发配烟瘴地戍边也就是了；至于致良盟部属的七十二家书院，一概查封。将书院学子，全数遣送回家！”
贺世忠在一旁听得忍俊不由：“哈，小公公，您就拿着吧。不要就是不给我爹这个祖爷爷面子。”
李太后皱起了眉头：“张先生这是甚么意义？”
七日以后，坤宁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