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千门掌门人

老胡有些焦炙：“你们二位就别从尧舜禹汤提及了！既然这调兵手令是松烟古墨写成的，那这松烟古墨现在那边？”

贺六道：“难说。老十一固然大要上豁达磊落，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反正周一手的宅子就在都城。我们去拿了他，一审便知。”

贺六一拍脑瓜：“别是我们锦衣卫老十一李子翩在千门行里的徒弟吧？”

贺六道：“嗯，都城以内向来不乏仿照笔迹作伪的妙手。”

他拿起那柄裁纸小刀，刮了些干了的墨迹，放到鼻子前一嗅，又尝了尝：“我的天啊！这墨竟然是。。。”

贺六跟着许老掌柜学了二十年的艺，天然晓得松烟古墨的代价：“我的天啊！松烟古墨？那但是代价连城的。”

许老掌柜先拿了一方西洋镜，仔细心细的查验了调兵手令的笔迹。

许老掌柜道：“老六说的没错。我偶然候见了拿不准的古玩，还会上猫须胡同周一手的宅子上就教他呢。”

许老掌柜又拿起调兵手令闻了闻：“咦？怪了。”

贺六笑了笑：“周一手十五年前就金盆洗手了，不再行骗。再说，有锦衣卫的十一爷高低疏浚办理，顺天府早就撤了周一手的案底。人家现在是守法的老百姓。”

很久，他开口言道：“老六，有一回我给大理寺的黄大人家送一方鸡血石，在他家里见过裕王爷的一副墨宝。这调兵手令，的确像是裕王爷的手迹。即便是仿的，也仿出了八九分。”

贺六道：“恰是。李煜是个风骚天子，娶了貌若天仙的大、小周后。小周后嫁入宫廷时，相传从家中带了一方松烟古墨作为陪嫁。李煜对这方宝墨爱不释手。被宋太祖俘获后，他的那首《相见欢》就是用松烟古墨写成的。”

许老掌柜侃侃而谈：“全部都城做印泥的印斋，唯有书香斋的印泥里增加了天竺逢春香。这类香料香味特别，又奇贵非常。看病的大夫讲究望闻问切，我们古玩行辨别书画除了望闻问切，还加了个‘尝’字。你徒弟我的舌头灵得很，错不了！”

许老掌柜点头：“盖着的两枚大印的真伪，我没法辩白。除非把兵部大印、亲王大印拿到我面前比对。”

三人来到猫须胡同周宅，却见周宅外高高挑着两盏白灯笼。院子中哭声震天：“老爷啊，你如何就这么走了哇！”

贺六问道：“徒弟，您如何能鉴定这是书香斋的印泥？”

老胡在一旁道：“这调兵手令定然是严嵩父子找了作伪的妙手捏造的。这么说来，若那作伪的民气胸知己，必然会在手令上做了甚么暗号。”

许老掌柜捋了捋髯毛：“李煜身后，松烟古墨被赵宋皇室拿走。元人南侵，这件宝贝不知所踪。直到五年前，松烟古墨在都城古玩行现世。可惜，古玩行的大多数人，都感觉它是假货。我却晓得，这是真正的李煜遗物。古墨的仆人，用了‘叫行’的体例，在博雅轩那边卖这方墨。我出价到了十五万两。终究却被一小我，用二十三万两的高价买走。”

许老掌柜用右手沾了点唾沫，点在调兵手令上：“入水不散。这是货真价实的同福号罗纹纸。我跟同福号的王老板是至好。他跟我说过，裕王府的纸张，都是同福号晋上去的。”

贺六向老胡解释：“‘叫行’是古玩行里卖东西的一种体例。诸位卖主围坐在一起，各自喊价，价高者得。”

老胡迷惑：“周一手？此人如何这么耳熟？”

老胡道：“我的许老弟，你就别吊我的胃口了！你就说，那买松烟古墨的人到底是谁？”

贺六问：“竟然是甚么？”

贺六道：“他的宅子在猫须胡同？徒弟，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去猫须胡同找周一手！”

老胡惊奇道：“老六，老十一不会跟这张调兵手令有甚么干系吧？”

许老掌柜随口吟诵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孤单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普通滋味在心头。唉，李煜用那方松烟古墨写成了这首诗。何如何如，最后却因为这首诗丢了命。”

老胡道：“印信乃权益也。张部堂、裕王怕是不会把印拿到端古斋来。”

贺六指了指调兵手令后的两枚印记。一枚是兵部正堂大印，一枚则是裕王的亲王印。他问许老掌柜：“你看调兵手令上盖的这两枚印，是真的么？”

许老掌柜捋了捋髯毛：“老六，大明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本身的行规。作伪的技术属于外八行之列。历代作伪的妙手，都有一条端方：那就是，在假货上必留有一处暗号，以防有人拿假货害的别人家破人亡。”

贺六道：“印泥是裕王府的，纸是裕王府的，笔迹是裕王本人的。若这张调兵手令是人捏造的，那造的也太真了些。”

许老掌柜点头：“就是他。作伪和行骗，被归为外八行内里的千门行。周一手是都城千门行的老掌门！”

老胡点头：“你们刚才不是说周一手是骗子行里的掌门么？他应当是被通缉的，在都城里又如何会有宅子？”

一番咀嚼，许老掌柜道：“苦中带微甜，又有一丝香味。这应当是书香斋的印泥。裕王府用的印泥向来是书香斋晋上去的。”

许老掌柜道：“竟然是南唐后主李煜的松烟古墨！”

老胡问：“李煜我倒是传闻过。是阿谁因为一首诗，被赵匡胤赐死的亡国之君吧。”

许老掌柜道：“周一手，此人你传闻过么？”

许老掌柜拿起一柄裁纸刀，谨慎翼翼的在调兵手令上刮下了一丝印泥，先放在鼻前闻了闻，而后他用手指撵着印泥，放到舌尖上。

贺六点头：“这事徒弟你之前就教过我。前年我抄礼部侍郎万安良的宅子，抄出了一副《腐败上河图》的假货。那张假货就被作伪的人加了个暗号。假货中摇骰人的嘴是张着的，真品中摇骰人的嘴倒是闭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