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四 粉身碎骨浑不怕(二)
洪承畴略一考虑,已经有了腹稿,道:“王爷,吴三桂固然向我借兵,却尚未到山穷水尽的境地……”
“早知本日?”吴襄怒道:“早知本日,就该好好练兵!我关宁铁骑当年与蒙鞑东虏野战厮杀从不胆小,现在连一群流寇都打不过!”
这二人同时在杏山被多铎带领的伏兵进犯,步兵踩踏,蹈海身故过万人!最后吴三桂与王朴仅以身免,逃回宁远。从这结局上看,吴三桂与王朴也是逃得难分前后。
大明与东虏自万历四十六年在抚顺第一次比武,至崇祯十七年明廷南渡,近三十年间大小争战百余次。但是最为首要的便是萨尔浒、辽沈、松锦三次大战。
洪承畴却犯了后路空虚的初级弊端,十三万雄师被黄台吉围住,又被端了设在笔架山的粮库。当时黄台吉又是分兵设伏,又是断敌后路,倒是以少围多,犯了兵家大忌。明军如果能够集合上风兵力,突围并非不成能之事。
“哈哈哈哈,”多尔衮抬头笑道,“本王何尝有太小家子气?明朝先封吴三桂为平西伯,又封广宁王,我大清天然不能输他!只要吴三桂肯剃发献关,我便封他平西王!秦晋川陇滇五省给他立国!不过关外是我大清龙兴之地,山海关以外都得给我留下来。”
洪承畴眼皮都没抬一下,看似漫不经心道:“若他真的走投无路,现在已经弃关南逃了。”
“父亲,本日局面焉能怪在儿子头上。”吴三桂也不平气;“朝廷比年剿寇,哪年不从我辽镇调兵挖人?可爱那些庸帅,耗光了我辽镇骨肉,竟然还让闯贼势大至此!”
“如果让李贼破了山海关,我父子项上人头都保不住,还谈甚么广宁国!”吴襄也不纠结败北的事。他本身久经疆场,不过靠捡便宜和跑得快,对于败仗如此视若浮云。
“洪先生觉得,该给吴三桂甚么价码?”多尔衮笑问道:“只要能得山海关,人丁地步,高官厚禄,固然给他!”
范文程仿佛被人当场打了耳刮子,面上泛红,却又无可回嘴。他不过是个沈阳小秀才,在一堆文盲当中才显得高深莫测。不管学问观点,如何跟一个二十四岁就中了二甲十四名的正牌进士相抗?何况这位进士还当了十二年督师,领兵十数万,将横行天下的流寇几近剿除。
吴襄捻着须茎,道:“你现在贵为一国国主,竟然还是算不清这笔账啊。东虏必将不肯白白借兵与我,这好处天然是得明朝出。只要多尔衮能够认下我们这广宁国,明朝那边即便给得肉痛些,又关我何事?”
洪承畴直言道:“王爷无妨多给一些。”他顿了顿,又道:“给得王爷肉痛,才气让吴三桂心动。”
吴三桂听了父亲的话,心中仍旧踟躇不定,他道:“父亲,有道是请神轻易送神难,如果东虏干脆就赖下不走,抑或大肆劫夺,又如何是好?”
吴三桂想想也是这个事理,他家在北京的资产已经全被李闯收缴,城下之盟更是签不得。
究其底子,还是因为吴三桂出身辽西将门之家,是祖大寿的外甥,辽东总兵吴襄的儿子,大寺人高起潜的义子……。而王朴的父亲王威虽位列左都督,却不似辽西将门那般根深蒂固,恰好当了替罪羊。
“当时候尚且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吴三桂却跑得缓慢,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其子更甚其父。”洪承畴固然已经降了满清,但对于松山之败却还是耿耿于怀,视作人生污点。
多尔衮让杨坤下去,搓着双手,对帐下满汉文武笑道:“真是天命!如果能过得山海关,先汗在天之灵也当畅怀!洪先生,还请替我草书一封,答复吴镇吧。”
如果在大明的话,范文程乃至不配在洪承畴面前说话,但这里是清国!论年资,论忠心,他范文程可都高于洪承畴。
父子二人商讨安妥,便派出使者杨坤与郭云龙前去多尔衮大帐借兵。
“父亲,恐怕东虏不肯认我的广宁国。”吴三桂神采阴沉下来,道:“若我还是一镇总兵,多尔衮多数会给我高爵厚禄,招安于我。但是现在有了这三百里广宁国,他又得开出甚么价码?再者说,关外是满洲故地,决然不会放心我辽镇持续坐守。唉,早知本日,当初就不该接下册封。”
……
朝廷命法司科罪时,御史郝晋说:“六镇罪同,皆宜死。”特别是对吴三桂,他道:“三桂实辽左之将,不战而逃,何如反加提督?”时任兵部尚书陈新甲却说:“姑念三桂守宁远有功,可与李辅明、白广恩、唐通等贬秩,充为事官。”故而松山之败,国度丧失兵士十万余,帑金百万,沦陷洪承畴、祖大寿、曹变蛟等将帅……只以“首逃罪”杀了一个王朴。
这个“起首”倒是耐人寻味,因为跟王朴一同逃窜的另有“勇冠全军、孝闻九边”的宁远总兵吴三桂。
多尔衮当年也是松山之战的主将之一,对于事关满清国运的一战影象犹新。他点头道:“明廷已经再无可用之将,吴三桂如果南逃,实有东山复兴的机遇。现在他不逃不走,只是借兵,看来的确如洪先生所言,或有所依仗。”
“当今之际,也只要借虏平寇了。”吴三桂落寞道,他本来但是想将全部京畿东部支出囊中的。
洪承畴与诸将商定好了突围之日,成果大同总兵王朴“起首”逃窜,顿时明军大乱。
这在当时看来的确是借刀杀人的好战略,曹文诏也的确尽节而死。但是这也开了调辽兵剿寇的口儿,厥后比年放血,乃至于到了吴襄手里,辽镇就已经不复当日雄风。
“洪先生,我国与他本是敌国,数十年交兵不休。他现在向我国借兵,怎能说未到山穷水尽?所谓借兵,不过是投降的装点之词罢了。”东虏不似汉地那般讲究,范文程一向不满洪承畴投降以后的高慢冷傲,对他毫无敬意不说, 乃至连还常常透暴露鄙弃。
松山恰是松锦大战的主疆场,一方面是清酋黄台吉领的蒙古、满洲八旗,一方面是洪承畴为督师的十三万明军。当时祖大寿被困在锦州城,薪尽粮绝,只盼着洪承畴来救他。洪承畴接收了萨尔浒之败,不敢分兵,步步为营,终究屯兵松山城,环抱松山扎下大营,间隔锦州只要十八里。
多尔衮藐小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如果南逃,岂不是甚么都没了?”
“王爷说得是。”洪承畴道:“他不走,恰是仍有倚仗。吴襄此人我甚知之,本就是商贾一流的人物。当日得祖大寿喜爱,把mm嫁给他为后妻,并非看中此人能兵戈,只是长于运营罢了。如许的人,只要有一两银子在手,就恨不得做成十两银子的买卖。现在他来借兵,当然到了困顿之境,但也毫不至于连一两银子都没有。”
洪承畴顿了顿,环顾世人,又道:“至于吴镇……诸公如果还记得松山之战,当可参照。”
吴襄晓得儿子说得是真相,在祖大寿执掌辽镇的时候朝廷就不竭调兵挖人。当时的辽镇还不是祖家的私产,祖大寿恰好乘机将曹文诏这些不听话的辽将送走,在关外遍插亲信。
洪承畴微微凝眉,晓得多尔衮空口口语,毫无诚意,只不晓得吴三桂是否会利令智昏,接下这个画饼。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