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狐玉
<span>张小辫儿一手抓了个空，暗骂一声“贼猫，逃得恁般快”。他想上屋顶上把黑猫捉返来，但身在极高的石梁上，望望下边都感觉眼晕，勉强挪到此处，已觉到手脚酸麻，更何况人不比猫，怎敢在梁柱屋顶间肆意登攀附爬。</span>
<span>这股烟色浓绿，不似黄鼠狼的屁那么恶臭，却有迷乱神态的感化。狗鼻子最活络，一旦将狐烟吸到鼻子里，轻则五感俱废，在疾走中一脑袋撞在石头上，不免头破血流、骨断筋折；重则立即口吐白沫，倒地抽搐不已，最后心丧神迷，变成一条疯狗。</span>
<span>满身乌黑的月影乌瞳金丝猫与别的猫在习性上没甚么两样，除了怯懦猎奇以外，最喜好偷鱼吃腥，见了鱼肉馒头，顿时从嘴角滴下一串口水，两只黄金色的猫瞳盯在鱼肉馒头上看得直了。</span>
<span>张小辫儿在石梁上躜行了一阵，也来到后殿屋顶。这里石墙半塌，天空中洁白如水的月光，从殿顶豁口处漏将下来，映得银霜满地。借着月光一看，那神獒就卧在炉旁的一座石台上安息，它头顶的屋梁上悬着三个青铜灯盏，每一个都有脸盆般大小，上面扣着铜盖，别离饰有星斗纹路，铜质久经风吹雨打，都已显得班驳苍绿不堪。</span>
<span>神獒吃了两条狐狸的心肝，又吞了老狐的玉丹，那都是至热之物，不免感觉胸腹间燥火大动，要回破石殿里寻个避风</span><span>的地点安息一阵。它是多么灵敏，不消昂首去看，已知殿顶石梁间有些非常动静，占风辨气便已晓得，多数是两个过路的野猫，尚且不敷给本身塞牙缝儿，便也不去理睬，径直来到后殿，伏在天字炉前静卧。</span>
<span>这三个灯盏可非比平常，名为星星盏，乃是战国期间的青铜古物，是当年给诸侯王铸剑的时候，用来保存剑炉中火种的铜灯。要造锋利绝伦的宝剑，除了要有手腕高超的铸剑匠师，以及深山中五金之精的质料以外，还必须有天火烧炉，而不能随便用大家间的凡火，非得如此，剑成后才气蕴有龙吟虎啸般的凛然剑气。</span>
<span>那神獒两眼目光如炬，一边用舌头舔着本身嘴角上挂着的狐血，一边阔步向剑炉走来。这炉间另有很多铸剑时所留的精铁，它常将此地作为巢穴，以养体内暴戾之气。</span>
<span>可那黑猫蹲在屋顶的缺口旁，一边用舌头舔着猫爪子，一面在本身脸上抹来抹去，显得好不落拓，两只黄金般的猫眼在月光下精光四射，仿佛是成心与张小辫儿作耍，任你死求活告，就是不肯下来。</span>
<span>这恰是：“凭君胸中有妙策，难防彻夜祸一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辩。</span>
<span>张小辫儿躲在剑炉石殿的房顶上把颠末看了满眼，不觉已吓出了一身盗汗，心知这鞑子犬在漠北草原上，是能够搏杀豺狼豺狼凶兽的，怎敢把它当作等闲之辈，但目睹神獒进了剑炉石屋，公然与林中老鬼所言分歧，暗道：“恰是张三爷的时运来了，这恶犬彻夜既然进了此地，就算是三头六臂背生双翅，也定让你有来无回。”当即横心竖胆，同那黑猫两个伏在石梁上，蹑足潜踪，悄悄地向石殿前面爬去。</span>
<span>眼下在荒葬岭的剑炉当中，如果没有这只月影乌瞳金丝猫，张小辫儿便难以成事。他看了一眼梁下，咽了一口唾沫，大着胆量在石梁上站起家来，想将那黑猫重新捉下来，何如胳膊没那么长，踮着脚尖虚空抓了几下也够不到。</span>
<span>张小辫儿伏在梁上看了一阵，就伸手去捉那黑猫，想要按林中老鬼之计擒杀神獒，因为他身上着了猫仙爷的行头，黑猫天然视它为同类，还觉得是要作耍，“喵呜”叫了一声，嗖地从石梁蹿上了屋顶。</span>
<span>这窝狐狸中为首的是条老狐，看起来已有百年之寿，满身通红似火，前额上有一块白斑，乍一看就仿佛长了三只眼睛。它嘴里叼着条小狐狸，带着别的两狐一起疾走，频频使出狡计，想要摆脱野狗的追击，何如这是老天爷降下大劫相逼，始终未能</span><span>得逞，眼瞅着力量弱竭，前边又被石壁拦住了来路，自知气数已尽，只好停下来闭目待死。</span>
<span>张小辫儿在梁上行动稍大了些，他比</span><span>不得真猫来去无声，不免扫落了很多灰尘，从上边落下殿中。那神獒正伏在石台上养神，耳听那两只野猫在殿顶闹得动静越来越短长，又被很多灰土落在了头顶，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它们，但是腹中的狐丹是大补之物，一团炎热尚未化去，神情有些倦怠，始终昏昏欲睡，又自恃身份，不屑于亲身去捉两只野猫，以是暗自哑忍不发，低吼声中龇了龇獠牙以示警告，便持续打起盹儿来。</span>
<span>那黑猫本就怯懦，也被吓得不轻，满身猫毛倒竖，当即就想开溜儿，张小辫儿暗自叫苦不迭，唯恐它就此逃了，从速从怀中摸出一个鱼肉馒头，将手举在半空，想引那馋猫下来。</span>
<span>只见一头体大如驴的巨犬，一道黑烟似的从山高低到谷中，恰是荒葬岭里的神獒。这鞑子犬纵身一跃，就到了三眼老狐面前，一口吞了狐玉，回身就把两条大狐狸当场按住咬死，取出两颗心肝来吃了，就着死狐腔子中还热乎，又</span><span>咕咚咕咚饮起了鲜血。</span>
<span>狐狸精善能诱人的传说，并不完整都是空穴来风的科学看法，荒葬岭的野狗们仿佛深知狐性，在后边赶得虽急，却始终把那窝狐狸放出一段间隔，不给它们有机遇放出狐烟，只是将其撵至山谷深处，待到对方筋疲力尽了，才会簇拥上来一举成擒。</span>
<span>张小辫儿心下大急，额头上盗汗更多，只好低声恳求道：“猫二爷，这可不是混闹的处所，你快快下来，休要坏了三爷的大计……”</span>
第八章狐玉
<span>野狗们见群狐已然是插翅难飞了，便在山谷里将它们紧紧围住，只是龇牙咧嘴不住狂吠，却并不急于上前撕咬，就如同猫捉耗子一样，先要三擒三纵，在吃掉之前纵情耍弄猎物。</span>
<span>山中成群结伙的野狗们，专门在坟茔地里撞棺材扒坟，拖拽出尚未腐臭的死人尸身充饥，平时也会捕获荒坟野地里的狐兔来吃。母狐狸身上有条臭腺，碰到伤害时会和黄鼠狼一样放出臭气，被称作“狐烟”。</span>
<span>但取天火的机会，是可遇而不成求的，要比及有雷电劈中了千年古树，才气借到真正的天火火种。石殿中吊挂着的星星盏，恰是当时用于储存天火的铜灯。</span>
<span>有道是犬有犬宝、牛有牛黄，老狐体内的石子便是狐玉了。那些野狗子固然俱是乌合之众，却也识得狐玉实乃珍奇之物，吞到肚子里少说都能添几十年的寿数，真是个个眼馋，正想拥上前去争抢，就听深夜里一声牛鸣般的嗥叫。嗥声狠恶昂扬，势动苍穹，不由吓得大群野狗们满身颤了三颤，哆颤抖嗦地夹着尾巴齐向后退。</span>
<span>几只大小狐狸被吓得满身颤栗，悲悲切切流下眼泪，而那三眼老狐仿佛不甘心引颈就戮，从口中吐出一枚红丸，晶莹圆润，如珠似玉。此狐之前曾机遇巧遇，在深山中服食过一株千年灵芝，又躲进坟地里藏了多年，每晚对月吐纳炼气，竟然得了狐玉在身，此物实有起死复生之效。它现在已是走投无路，便想以玉换命。</span>
<span>且说张小辫儿同那黑猫躲在剑炉石殿上，探出脑袋来，偷眼窥测荒葬岭中的动静。此时天上的星星差未几都出齐了，借着清冷的星辉月光，只见大群野狗在狂吠声中，正将一窝狐狸赶入死路。</span>
<span>张小辫儿见这伎俩得逞，暗骂了一声“死馋猫，转头给你都雅”，就把手中的馒头向下晃了一晃。谁知那黑猫是从骨子里</span><span>惊骇鞑子犬，固然目光紧跟着鱼肉馒头来回挪动，却硬是不肯把身子向下挪动分毫。张小辫儿不免更是心急，又把举着鱼肉馒头的手向高处抬了抬，不料他在梁上伏得久了，使得满身血脉不畅，就感觉指头尖一麻，竟将馒头失手掉落，不偏不斜，刚好落到神獒的脑袋上砸了一个正着，惹得那鞑子犬嗷的一声恶吼，狂怒之下翻身跃起，像支离弦的快箭般，猛朝着石梁上扑来。张小辫儿惊得面如土色，暗叫：“糟糕！张三爷明天早晨要归位！”</span>
<span>这一下几乎将张小辫儿吓得灵魂出窍，仓猝蜷作一团刺猬般伏在梁上，连口大气也不敢出，只剩下内心怦怦怦一通狂跳。他深知这鞑子犬神异不凡，天罗地网都罩不住它，只要使其感遭到略微有一点儿不对劲，本身立即就会被其撕成碎片。</span>
<span>历经了千年沧桑，到得今时本日，那铜灯里的火早已燃烧了，但盏内的灯油还在。这星星盏分为三个部分，一是青铜灯体，二是灯</span><span>芯，三是铜灯内里的灯油。灯芯是个捻子，大部分都浸在灯油中，此时灰尘久积，星星盏上盖满了灰尘，早将灯口封堵住了。</span>
<span>此时三眼老狐在旁看个满眼，身上又被溅了很多鲜血，吓得体如筛糠，直到蓦地觉悟过来，那神獒已经饶了本身和小狐狸的性命。它死中得活，从速叼起它的狐子狐孙，头也不回地狂逃而去，转眼间就消逝在了茫茫夜色中。</span>
<span>等那神獒喝够了狐血，才把两具狐尸留给其他的野狗享用。不过僧多粥少，不消半晌，野狗们便把两条死狐狸，连皮带毛啃了个干清干净，其他没吃饱的也不敢抱怨，只好再去四周的坟场里刨死人逮兔子。</sp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