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人同此心
不过数日,吴氏又来,见李纨穿了藕荷色竹布衫子,恰是上回本身所赠,内心更是欢畅。两人各故意机,略说几句,倒迟疑起来,吴氏笑道:“mm有甚话要说?”李纨被看破心机,干脆风雅笑道:“实在是,收了嫂子恁邃密的东西,有些不美意义起来。只是既是自家人,我若要说旁的,嫂子恐要恼我,若让我就这么大喇喇地收着,却又嫌脸皮薄了些。幸亏让我寻到一样东西,留在我这里就是个死物,赠与兄嫂恐怕倒是它的造化。”说着便捧出个匣子,推给吴氏。吴氏接过匣子却不翻开,抿嘴笑道:“本日我有几句梯己话要与mm细说,mm可便利?”李纨听了,还道吴氏有事相求不好开口,便忙让服侍的人都下去了,方对吴氏道:“嫂子但说无妨。”吴氏道:“mm,你既认了我这个嫂子,我便也将你当了本身人。下头所说,最好莫让旁人晓得。”见李纨点头,吴氏接着道:“我们家的买卖,面上的是和生道的药铺,底下真的大头倒是个商行,名叫五湖商行,不止海内,还与藩国洋人做着药材买卖。现在在外头的船队里也有分子。我们也不是单干的,几个商行是一总的,行首是四海商行。这些名儿现在不显,今后恐怕你也会听到。我与你说这些,便是给你交个底。”李纨听了四海商行,内心一动,听吴氏又道:“我与我们当家的商讨了一回,当年承了姑太太那般大的恩典,没有干受着的事理。我们也没别的甚么出息,只会做这些买卖,是以,现在想要送一半商行的干股与mm,还望mm千万不要推拒。”
吴兆南听了频频点头,低声道:“你看他这日子,可缺甚么?”吴氏道:“大师子的寡居嫡媳,头一个就是平静有为,面上天然是都雅,都得抬得高高的,家事权力恐怕是一点也不会有。我也传闻了,那府里,掌家的名儿是她婆婆,实际上是大房的儿子媳妇在替他们管,那媳妇人都称链二奶奶,是妹子婆婆的内侄女。传闻是极聪明的人,非常得这个婶娘和太婆婆欢心。寡居无权,幸亏有个儿子,只是还甚小。我这些,都是琐谛听来的,这么说的话,我看她最重的便是儿子的出息了,平常过日子嘛,恐怕少不了银钱。本日那去送药料顺道带我畴昔的婆子,还得了赏。恐怕他们府里,应酬这些下人,也得有些破钞。妹子的嫁奁是丰富,平常手里如何,却不得知了。”吴兆南点头道:“我与你筹议件事。”吴氏便道:“你且说。”吴兆南慎重道:“我欲送些干股给李家妹子。”吴氏问道:“是我们药铺的干股还是?”吴兆南道:“我想送商行的干股。”吴氏游移道:“本日她近身服侍的人都在,我也没提起我们商行的事,这事可大可小,让妹子晓得可无妨?”吴兆南道:“我也考虑了一些光阴了。我们承姑妈的情实在太大。往小了说,我这一辈子能走到现在,都亏姑妈的提点,当年若没有那么个转机,只怕你得跟我得志一辈子。哪怕有一日,我自想通了去学医,虽说是‘秀才学医笼里捉鸡’,要有点本事,还不知要花上多少时候。先时得了那些书,我并不通医道,只当是些医书罢了。厥后才知,那都是不晓得几辈子传下来的好东西,说代价连城也不为过。实在是……姑妈竟然见你第一面,听了那些话,就给拿出来了。往根子上说,现在我们能有这般风景,都是拜姑妈所赐。恰好姑妈去的早,我想要贡献也没有了去处,幸亏现在找着先人了,天然要酬谢的。如果个兄弟,我都情愿将买卖分他大半,偏是个妹子,又没了妹夫,外甥又小,没个能出面的人,便想,干脆给他干股。我们是俗人,也没个像样的门路,恐怕在外甥的出息大事上帮不上甚么忙,也只剩下几个银子。”吴氏听了,二话没有,道:“如此,我过几日再去找妹子说说这个事。你既筹算好了,那我便将商行的事也约莫说与她晓得,我们这买卖,虽说是我们家的,到底牵涉大了些,依我说,议定了,最好给妹子一个字据。”吴兆南点头道:“你虑得甚是,”忽又细看她一回,笑道“都说女人家心眼小,这么给银子出去你如何一点都不心疼?”吴氏白了他一眼道:“做人要念本,谁说我心眼大了?你要给你那庶弟一文钱尝尝?看我不活吃了你!”吴兆南笑道:“去!扔水里也不能给他!”
李纨听前头的还罢,厥后传闻要给干股,还一脱手就是一半,直把本身震得发楞。见惯了搂钱抠银子的手腕,蓦地碰到吴氏佳耦如许的,一时实在转不过弯来。虽说不知五湖商行与四海商行比拟如何,只想想本身客岁菌子、茶叶、毛料三样便从四海商行处得了二三十万两的银子,五湖商行独占着药材买卖另有船队,那一半的干股很多少银子?这吴氏佳耦就这么轻飘飘地给了出来。她正发楞,吴氏已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推到她跟前,道:“妹子莫嫌我冒昧,我们自家人,本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事儿,只是我们这买卖牵涉大,又挂着上头的行首,故还是给mm写个字据,今后便是你给了哥儿,或者商行大了不止我们一家说了算,也是个凭据。”李纨看那入股的根据,只感觉眼眶发热,忙低头略定了定神,方笑道:“兄长与嫂子实在是可贵之人!”深吸口气,接着道:“如果没有嫂子之前那番话,我恐怕还当嫂子是有事相求或想得我们府上庇护,嫂子如有此设法,我也要撤销它的。只刚才听了嫂子的话,便晓得兄嫂这买卖背景极大,倒是求不到我这儿来的。不瞒嫂子说,我有几个庄子是陪嫁的家人在打理,机遇偶合,与四海商行也有些来往。”吴氏听了,笑道:“竟然如此之巧。”李纨笑着点头,接着道:“我知兄嫂知我现在寡居,所依仗者不过膝下稚儿和手里银钱,定是怕我手里不余裕,才出了这个主张。现在我给嫂子透个底,我与四海商行本有来往的,手里银钱真真不缺。再有一个,嫂子或者看我平常去处并无豪奢浪费之举,不比府里其他院子的繁华气象。实在是一来我本寡居,天然就素净些,二来,我们这府里,也不是外头看的那般光鲜,若让人闻到了钱腥味儿,我倒是不得安生了。是以,我嫁奁运营的事儿,府里也不晓得的,只我身边几个靠近服侍的人晓得一丝罢了。”李纨抬开端看着吴氏,说道:“嫂子现在可放心了?兄嫂的情意我领了,这干股我倒是不要的,若嫂子真疼我,今后多来看看我便好了。”吴氏听了,又是欣喜李纨有傍身之能,又忸捏本身家只要这么点买卖能拿得脱手,考虑一回,正色道:“mm料的不错,我与你兄长确切是有如此设法才想给mm些干股也妙手里活络些。现在听了mm所言,真当是我们多此一举了。只是,我却另有话说。我前次与mm提及过姑太太给的医书,这么说吧,现在我们能有如此气象,满是姑太太给的。都晓得我们的成药了得,实在都是拜姑太太的医书所赐。照你兄长的设法,你如果个男儿,他恐怕就要将买卖都给了你才是。现在你是个妇人,外甥又还小,才说了这干股的体例。是以,mm你或者不把几个银钱看在眼里了,何如你兄嫂无能,没旁的东西,真是穷得只剩下钱,只能拿这个表达表达我们的情意。便是mm你看不上,也只当穷亲戚给你送点乡野土货,没有给退归去的事理。”李纨一时被说得哑口无言,不由发笑道:“嫂子好辩才!这么说来,我若不收下倒是我不对了!倒成我看不起兄嫂了!”吴氏笑道:“恰是这个理。”李纨考虑一回,便道:“兄嫂的意义我明白了,我便收下两位的情意,只是,却要不了五成,若能够,便给我半成吧。嫂子且莫焦急,听我说来。我娘虽给了医书,那医书籍是个死物,若无人读来无人行,真是一文不值的。兄嫂如此,只不过因为兄长入了医道,使出了那书的代价。若换小我,恐怕不会有如此气象。兄嫂随便便将本身的功绩都抹了,只留下那几本医书,好似它们是神仙,本身会做买卖普通,岂不是要愧煞我?我娘若晓得了也不会同意如此的。我厚着脸皮收兄嫂半成干股,已经是仗着你们宠我了,却不是从理上来的。只当是你们与我的脂粉钱。”吴氏听了,也是无言以对,苦笑道:“谁能想到,这送银子竟如此艰巨!”李纨眨了眨眼睛,不提这事,只把那匣子又往吴氏那边推推,催促道:“嫂子快看看,直说我嫌弃你们,你都不看我送的东西,岂不是更嫌弃我?”吴氏笑着翻开那匣子,便是一愣,执了书细看,更是惊奇地说不出话来。音声发颤道:“mm你……”李纨笑着将那书放回盒子,又将盒子抱回怀里,看着吴氏道:“嫂子本日归去便把这书细细刻画与我兄长听,再奉告他,若不改成半成干股,这书他是别想得了!”吴氏呆愣一会儿,不由大笑,道:“那里想到mm如此慎重人,竟然这般促狭!我若本日归去细说了那书,只怕连夜他就得赶我出门,催我来换这书了!只是我却更加忸捏,mm这书,留作传家宝都是一等一的。”李纨笑道:“还是方才的话,兄嫂既有济世胸怀,这书留在mm这里是死物一个,经过兄嫂之手,才气物尽其用。也是这书之幸了。”吴氏听了这话,再不推让,取了那文书过来,对李纨道:“有劳mm备笔墨,我这就给你写一个。”又从胸口取出个小锦盒,笑道,“幸亏这印信我也随身带着呢。”
定了心机,便将此前为了贾兰炼体寻到的文籍内所用药材外界皆有的方剂一一编录了下来,那些伐骨洗髓或者晋升灵力之类的就算了。又将凡界游历记中提到的良方益药与之誊写在一起。再去苍庚号里寻些低品级的医药丹道册本,挑遴选拣。如此不知多久,总算凑成了两本册子,李纨特又寻了金粟笺将字印上,配个苍青小唐绢的封皮,上书《济世辑古录》。故伎重施,放在工夫流转阵里仿古赝旧一番,大功胜利。
不说吴兆南佳耦的伉俪私语,且说李纨晚长进了珠界的一番考虑。那香云纱或蕉布竹布之类,与李纨现在的身家自是无可比处,只是这份心却实在让她汗颜。想来吴兆南佳耦没根没基的,赤手起家把买卖做到这般地步,此中艰苦恐怕不敷为外人道。虽说是本身娘亲当年结下的善缘,大抵世上求人时卑躬屈膝发财后眼高于顶者浩繁,这吴氏佳耦却怀旧如此,倒让本身不美意义。思来想去,本身能帮上的忙实在是少。虽说身在国公府,夫君早亡,并无外头的门路,若要借国公府的名头庇护于其,恐怕反是引狼入室。现在府里的年景,早已不比畴前,那里能让他们闻到钱腥味儿?或者本身倒不缺金银,只是也没听得吴氏提及有周转困难的,得不着个着力的由头。到了,想起吴家的成药花样来,还是给些奇怪的方剂吧,留在本身这里毫无用处,好不轻易制出几丸药来,给人吃了还得扯个大谎。不如给了吴家,看这佳耦二人的心性,倒能起些济世救人的功效。
67.人同此心
吴氏听吴兆南如此一问,也好生考虑了,方开口道:“我本日去,正赶上曝晒,虽没敢左顾右盼,倒也看到几眼。妹子那满院子晒的,都是好东西,不过却都不是现在常见的。我心想,大抵都是她的嫁奁,恐怕是前朝的东西也未可知。我去时,她家几个女人正在她那边,有说有笑,看来她与几个小姑子干系甚好,我看她的脾气,估计也是个手松的。再说她跟前服侍的,极是有端方,领我出来的婆子,并不知我的身份,带着我转了好几个院子,好些丫环那架式就是二层主子,她跟前的却不是,连带着她院子里的小丫环都聪明得很。我看妹子是个会□□人的,有道是言传身教,恐怕她本身平常也极是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