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银霜炭

李纨屋子里向来罕用炭盆子，这会儿已经抽暇又布上了阳春阵，素云跟着进了屋，服侍李纨躺下，笑道：“奶奶跟哥儿的屋子确是比别处和缓，东屋也是，碧月还问是不是东屋按了琉璃窗的原因。”

素云便出去叮咛人。过未几久便提了一食盒出去，笑道：“奶奶还真猜错了，我们今儿起来得早，衣裳又都是利索的。外头正乱呢，倒没多少人去烦厨上。”李纨点点头。

素云此次没有笑她，在一旁点头道：“剩下的院子里几个丫头婆子分了，连汤都没剩下一滴。”

李纨闻言，指节悄悄敲着桌子想起事来，又问：“明儿差人出去买些来，可使得？”

那媳妇子回道：“禀老太太，刚点过，中等的另有七百多斤，上等银霜炭剩下八十多斤，其他都是些柴炭了。”

外头的雪虽不大，却一向下个没停。李纨等人去上房给贾母存候，只感觉一起上闹哄哄的，到了贾母处，更是兵荒马乱。

李纨一愣，问道：“都有人给买走了？都卖光了？”

本来昨日这一冻，贾母年高惧寒，厚重衣服并未曾都收起来，鸳鸯又是个警省的，本是无妨。只是贾母担忧宝玉跟黛玉，这一早晨便未曾好睡。

李纨微浅笑道：“呆丫头不懂风水。”素云清算完了，放下帘子，自去外屋的榻上睡了，暖洋洋的好似方才的寒气侵人是梦里普通。

黛玉是夏天都换不得凉席的，这会儿天然也还没有换，紫鹃几人也是连夜给点了炭盆，加了暖婆子，照理说是没有着凉，许是吹了风还是怎的，临天亮前也开端咳嗽。贾母这一急之下，身上也不太利落。又因凤姐奉了老太太的命只放心养胎，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雪直把王夫人忙得颠三倒四，顾此失彼。

李纨看俩人一眼，笑道：“这里不消你们服侍，都去吃面吧，若再有的多，你们看着散人就是。”俩人笑着行了礼便出去了，碧月晓得此次煮了足足四五卷银丝面，本身与素云青葙几人并几个嬷嬷定是都有份的，恐怕另有的多，如有的多，定要给妙儿留一份。

碧月笑道：“妙儿特取了个小碗倒出碗汤去给她娘喝，要平时我定要说她丢我们院子的脸呢，也不怕寒伧。今儿我想啊，若我娘在，我也要倒一碗与她的。”说得世人都笑起来。

碧月道：“奶奶技术高超，我们几个并嬷嬷们都吃了，常嬷嬷直叹松鹤楼的大师恐怕也没奶奶这技术呢。我是不晓得松啊柏啊的，只晓得鲜得差点把舌头吞了。”

按下心机，对闫嬷嬷笑道：“算了，现在想来也无用，嬷嬷来，是来看兰儿的点心的吧？”闫嬷嬷笑道：“可不是，奶奶昨儿承诺了哥儿的。这不一出来，看这步地，都给愁忘了。”

贾母点点头，叹道：“只这两个玉儿不费心，这身边也不是没有经心折侍的人，偏生身子骨弱！”

贾兰挑了面入口，待要问话又舍不得放下碗，只好一边吃一边时不时昂首看李纨。两人食毕，素云跟碧月已上来服侍漱口，李纨问道：“可还要添些？”

常嬷嬷道：“年景罢了，奶奶休要多想，若真有人能把持天时了，那里还是一句大事了得。”

一顷刻，浓香四溢，在一边捧着食盒的碧月偷偷咽一口口水。李纨笑道：“你莫急，看看这锅，大家有份。”又让人取了笠形青釉厚壁面碗来，挑进银丝面，铺上煮软了的羊肉片，撒上翠绿芫荽，舀上两勺热汤。盛了两碗，放进食盒，碧月提了跟在李纨身后，进了东屋。贾兰已经老神在在坐在桌边，碧月把两碗面取出来放好，素云布好了筷子碟子勺之属。

常嬷嬷道：“可不是怎的，莫非另有人能算到这几天要下雪？或者是想要囤积居奇？”

李纨笑道：“你这比方打得也风趣。我亦不知，大抵是俄然冷了，吃羊肉便格外有味吧。”

李纨面有忧色，道：“我这会儿总觉着这气候没那么好过，备着点总无妨的，哪怕以后用不着，炖汤熬药地也能使。”

贾母道：“银霜炭只剩下八十多斤？算了，现在也不是与你说这个的时候。你且派人出去，看街面上卖炭的地儿，如有银霜炭，便都买了来。”

李纨道：“我是昨儿半夜下雪珠子的时候醒了，又找衣裳又寻被子的。一早还想遣人去外头买些炭来，成果那婆子返来讲市道上的好炭都被买光了。”

几个守夜的婆子喝了热汤热酒又换上了厚衣裳，正在外头巡夜把本来开着的窗户都关上，又来送烧热的炭盆子。李纨想了想，道：“我这屋子与兰儿的屋子比别处都和缓，先不消点炭盆子了，余下几个屋里都点上一个吧。我们现在的炭还够用几天的？”

常嬷嬷游移了一下，道：“要不先去府里柴炭上问问？”

李纨忙道：“他倒无事，老祖宗本身保重身材。”

那媳妇子道：“刚点了数，太太已让人去红罗巷采买了。”

不过一会儿，一个穿戴蓝袄罩着青色比甲的管事媳妇出去了，刚跪倒施礼，贾母便问：“府里另有多少上用的炭？”

贾兰摇点头道：“我那碗本就多，现在吃不得那么很多了。”又道：“娘，这面如何这般好吃？如果让那些写条记的人尝了，恐怕能写出一本书来！”

贾母听了坐直了腰身，忙叫人来叮咛拿帖子去太病院请人。对李纨道：“倒是你想获得。”

外头还在飘雪，李纨让将炭炉子挪到东配房檐下背风处，支了口最大的锅，揭开食盒看时，是做得的白水羊肉。想来是前两天和缓了，厨上筹办的凉菜。先煮透了银丝面，捞进淘箩里，另坐了水，烧开了放出来羊肉和白萝卜丝姜丝之类，待水开时，又将煮得的银丝面放了出来，悄悄扒开。趁着调味时，将一丸“白汁全羊”的盛宴丹放入汤内。

常嬷嬷听了便道：“有备无患也好，这时候府里的库房估计也剩不下多少炭了，倒是出去买还便当些。”

贾母道：“那边恐怕不必然有了，你且听我的，去街面上零散的店铺里寻去。”这管事媳妇忙承诺了自下去处事不提。李纨又辞了出来去看几位女人。

宝玉最是个惧寒怕热的，这几天和缓了早催着媚人袭人换装换饰，昨儿这一场桃花雪便被冻个正着。虽是一屋子丫环，何如替不了他受寒，且他向来身子又弱，虽赶着换了厚被暖褥又点了炭盆，到早上还是有些咳嗽，又嚷嚷身上没力。

李纨便叮咛素云：“去让人到厨上要些羊肉来，不拘生熟。”

李纨摇点头道：“猜不透……”回过神来道，“这可不好办了，若真是有人晓得要倒春寒，都到了买尽市道上的好炭的境地，恐怕就不是冷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李纨道：“这会儿去厨上要要东要西的只怕落不着好，不如就在院子里做吧。”闫嬷嬷道：“这银丝面还好说，这会儿可哪儿去找羊汤呢。”

李纨点头道：“那嬷嬷今儿就叮咛下去吧，让他们明儿一早去买。”又转头跟素云道：“去取些银钱来。”

李纨暗道这小子公然在“食”之一道甚有天赋！也不睬他，转头问素云碧月：“你们可吃了？”

贾母见了李纨，只得空问了一句：“兰哥儿还好？”

贾母一听，倒顾不得李纨本身打发人去卖炭的事儿了，只问：“都卖完了？”

贾兰那里那么好乱来，忙着点头道：“不是不是，虽只一碗面，我吃了倒像尝了一头羊的味儿似的。”

常嬷嬷听了道：“既是我们本身买，多了倒打眼，就买个两三篓子的，如何着也够了。”李纨点点头，素云出来取了个雪青素缎的荷包来交给了常嬷嬷。李纨本身精力头倒足，其他人等想必这一通折腾下来都累狠了，就叮咛都散了。

55.银霜炭

常嬷嬷一愣，笑道：“奶奶？这是如何说的，到底是入了春了，便是倒春寒能冷几天？这地气已是热的，便是下雪恐都存不住，转眼便化了，再出个大太阳就没事了。”

一早醒来，素云刚服侍李纨梳洗，常嬷嬷便出去了，满脸不成思议，对李纨道：“奶奶，真是奇了，昨儿叮咛柴婆子和钱婆子她们的，今儿一大早，角门刚一开，她们就赶去红罗巷买炭。真真奇了怪了，几家都说没货了，便是有的，也只剩下些黑灰炭。问细了，道是前两天就陆连续续有来买的，昨儿半夜有人来拍门把剩的都给买走了。”

常嬷嬷便道：“如果这么着，白日早晨的点的话，约莫还能点个两三天的。”

李纨道：“若这天快些转过来还好些，只是现在我过来时外头还鄙人雪，要这般冷上几天，倒真费事了。不如快些着人去请太医来吧，这满都城的，怕到时候太病院的人手都不敷。”

李纨道：“是，出去的婆子先去了红罗巷，道是昨儿半夜有人来拍门把剩下的都买走了。就又去柴炭胡同，也是一样说法。或者其他琐细的店里另有，这两处却都没了。”

常嬷嬷细想也是，一时束手无策。闫嬷嬷也来了，也是一脸忧色，道：“这外头的雪我看似要积起来似的，这都甚么时候了，不该如此啊。”

贾母略一沉吟，对鸳鸯道：“把府里柴炭上的管事媳妇子给我叫来。”

常嬷嬷便说了外头市道上没炭的事，几人一时沉默，李纨叹口气道：“如何都像是有大事的模样，却又说不出个甚么来。”

李纨听了结如耳中闷雷，“把持天时”，凡人当然不可，如果照珠界里说的那些大能脱手，呼风唤雨也不是不可，难怪本身总感觉那里不对劲。再一细想，若真如此，也不是本身能管的事儿，神仙打斗凡人遭殃罢了。

李纨摇点头，道：“从府里要来了也是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