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100章
这一回连黛玉也撑不住笑了。前阵子她是瞧着润妍忽地文静了,整日里只一有工夫就拈着针不放。却本来还是为着顽儿。黛玉一起走一起道:“四mm才多大呢,你纵绣得比她好,又有甚么对劲的。”
“我路过馒头庵时,寻智能拿的本……听那老尼姑说的时候倒还听得懂,谁知这书却这般丢脸。”
宝玉下认识地挽起那绢子,见那素绢上绣得秋水仙柔滑非常,角上淡淡勾了三个小篆“百花妍”,恰是黛玉极敬爱的一套绢子内的。现在气极丢了一条,明日回过神来不知要多心疼。
润妍听了忙打袖子里取出个米包向黛玉献宝:“前回四女人瞧着女人那套百花绢子好,就想着也在米包上绣上花,一□地捡起来,倒比本来的都雅。”
黛玉忍不住侧了脸又悄悄打量了迎春一回,只可惜迎春的眉眼仍俱藏在她长长的留海里,模糊晦晦怎地都瞧不逼真。黛玉不由就叹了口气。自她进屋迎春就是这付模样——倒真似走了魂般。只不知,收了她的魂的到底是鬼、还是人。
黛玉想不明白,干脆不打哑谜了,只直直地问道:“四mm但是受了甚么气?”
幸亏这屋子里除了个笨黛玉还是另有哄人的能人的,黛玉尚在踌躇要不要放润妍出去哄惜春的空档,她奶娘并入画已将惜春哄转了过来。黛玉瞧着惜春红着对眼睛偎在她奶娘的怀里抽抽泣噎,内心也是一酸,再不敢肇事,只赔笑道:“原是我的不是,好mm,你别哭,一会儿我让润妍送你最爱吃的芙蓉桂花糕来赔罪可好?”嗯,重点不是桂花糕,是润妍。
黛玉笑问道:“四mm人呢,但是怪我来探她得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百思不得其解,为甚么我就是写不快呢~
惜春与迎春的屋子间不过隔了探春的屋子,两步路的风景,守门的小丫头早瞧见了黛玉一行人,此时已弓背打起了帘子,惜春房里的大丫头叫入画的快步接了出来。
宝玉被黛玉说得进退不得,干脆上前两步,恶棍地要将那鹡鸰香串往黛玉手中塞,口内笑道:“这般精贵的东西,还是劳烦mm帮我收着罢。”
黛玉这下子搬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羞恼之下一掌拂开宝玉的手,嗔道:“甚么臭男人拿过的!我才不要。你自个找个地儿供着去。”又思及不但手串是外人的,连宝玉也是方进府,也不知梳洗没有,且他又有一宗癖好:凡是与人交好,就喜要人东西,连汗巾这些子私物都会换返来当宝。心下顿时讨厌不已,再未几言,只取了绢子出来抹罢了手,就往地下一抛,恨恨回身去了。
惜春脸上神采更是暗然,只淡淡道:“能有甚么事,早就好了。”
王氏又摸了摸宝玉背心,“今儿天阴,风又大,怎地还穿这身小毛的?你屋里的丫头也太疲懒了些……”
黛玉更拿不准了,不是为尤氏?“四mm这阵子在那边府里帮手,只怕也是累着了罢,却要清平悄悄歇两日才好。”
王夫人这才瞥见黛玉,笑道:“大女人可贵出门。”
眠云见黛玉瞧她,不由低了头,将那绢子拿在手里折了折,方抬了头向黛玉轻声道:“女人的绢子,便是不要了,也不是别人能得去的。”
王夫人正在屋里与宝钗闲话。探春进门行罢礼即站在王氏身后,瞧着宝玉在王氏怀里撒娇。王氏搂了宝玉道:“既说乏得很,怎地还到处跑。昨儿给的药可吃了?”
不过两月不敷,好好一小我就成了这付模样,黛玉物伤其类,出了门站了好一会儿,方清算了表情。想起依礼也当往惜春屋里坐坐。遂问润妍:“四mm这会子爱顽甚么?”——润妍与惜春恰是实打实的顽伴,且老是三五不时地推陈出新地捣鼓些新奇顽法,不先问清楚了,一会子可不定同惜春mm说得上话。
王夫人就搂了宝玉,转头同宝钗道:“这天目睹着就冷得狠了,也不知你大姐姐在宫里可好,你娘上回送的方剂……”
王夫人就笑道:“也是老太太心疼你,纵是束缚紧了些,也是为你好。”
黛玉垂了眼自坐了半晌,就先辞了出来要去看迎春。宝玉原说要同去,只是此时听到说他大姐姐,那里还记得别的。
黛玉笑道:“长辈们关爱之心,哪能那般不吝福呢。”说着就拿眼瞅宝玉。
她这厢正在发恼呢,听得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到得身后,不由就蹙了眉侧脸去看,倒是小丫头眠云,手里拿的,不恰是她那绢子是甚么。
前面跟着的听月几个不由就笑出了声。润妍鼓着脸转头瞪了眼。总算听着黛玉说了句:“倒是精美。”才又转过脸笑嘻嘻地接着道:“说好我们各绣四个花色出来,谁的都雅用谁的。”说着她又美美地打量了会儿手里的作品,方谨慎地收回袖里。
宝玉就道:“夙起鸳鸯予我吃了一丸。”
黛玉完整无语了。只是看惯了嘻嘻哈哈的惜春,现下却看着这么个小人儿愁眉苦脸地坐在这儿装深沉,实在是说不出的奇特,黛玉打量了她的面色一刻,到底叹了口气:这个小女人打自个儿进府时就已经在贾母跟前了,传闻因着她老子要修仙,长嫂体弱,是以尚在襁褓中就送到老太太身边代为照看。纵是厥后长嫂归天,但背面长兄贾珍续娶了尤氏,却也未将她接回家去,明显是有父有兄有依仗的大师女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寄住在别人家中,就是老太太的身份再重,到底这也不是自个儿家啊,想着更比自个儿不幸……平日想是年纪尚幼,不大觉查这些情面油滑,现在倒是那里去受了气,倒是有些明白了?
黛玉见逗不动她,倒是略有些骇怪,想想又道:“尤大嫂子身子可好些了。”
入画只是笑,将黛玉迎进阁房,却见惜春支着腮坐在炕上,也不知想甚么呢,动也不动,只冲着黛玉笑了笑。黛玉也不觉得意,自坐到她劈面,侧脸瞧炕桌上摊着本书,不由笑道:“怎地想起昂扬了?”取过来看时,倒是本《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黛玉心下一怔,笑道:“这书倒是上那里寻出来的,实在难找。”平常女人家的屋子里可难见这等书。
凤姐、宝玉回府的次日,惜春也由奶娘带着往贾母跟前磕了头,仍回王夫人的院子居住。隔日探春病愈,也过来给贾母请了回安。因宝玉在家,遂都留在内书房里坐了坐方去。宝玉传闻宝钗正在王夫人那边,想着这一贯极忙,竟是久未见她了,就要畴昔瞧瞧。黛玉本不想去,只是想着现在两府里丧仪已毕,依礼总得去瞧瞧迎春的病才是,兼又受不得宝玉恳求,只得同去。
宝玉忙道:“并不觉着冷,”又笑道,“林mm穿得比我少呢。”
黛玉在高背椅上略欠了欠身,笑道:“前阵子星宿倒霉,因祭了星,老太太不叫出门。”
“平静~这府里哪儿有平静的地儿呢。”
这般景象,黛玉也不便久坐,且她内心略有些设法,到底作不得准,只得将放心保养身子的话虚劝了两回,又叮咛了她奶娘,若她家女人有想吃的尽管来寻她的话。只瞧着迎春一付心若死灰的模样,想起昔日一处下棋论道的情分来,到底临起家时忍不住模梭两可地劝了句:“……存亡以外无大事,二姐姐且好好吃药,放心将养身子就是。”迎春面上半分不动,也不知听没听。
惜春听了这话,脸上神采几变,双眸立时就浮了层水色,也不知想起甚么悲伤事来,不一会儿干脆就伏在桌上哭了起来。黛玉顿时不知所措,夙来只要她哭别人哄的,现在这是个甚么状况?
惜春听到润妍的名字眼睛就是一亮,却也只是亮了一亮。还是坐着不动,半点不像平日那般活泼好动。
说是阴天,实在也不过只两片云彩,打天上飘了会儿也就畴昔了,阳光还是亮亮地打在窗棱子上。将一朵花开繁华的棱花腔子清楚地印在迎春湖蓝掐边缎面的裙椐上,黛玉拿眼睛将那花腔边儿交来回回地描了好几遍,莫说听迎春说句话,就连她那裙折子都没多出一条来。只她奶娘交来回回地说着她的病情,甚么本就身子虚着了寒,偏又在那边府里撞克了太岁,现在虽请了符用了药,但这收惊压魂的事,到底不比其他的病,将养起来老是艰巨些的……
没待到明日,黛玉一出屋子就悔怨了。好好地,她丢甚么绢子呀,她原是晓得那香串沾不得,已是两句话打发了的,偏又落下件私物来,也不知会不会又惹出甚么事来……要不,归去就将那套绢子余下的五十九张全给毁尸灭迹了?
黛玉就笑道:“这经籍也是书,也要由浅入深缓缓学来的。这一时一刻地,那里看得下这本经去。……倒是我家润妍,掂记取同你的赌约,日日在家绣米包呢。”
黛玉又瞧了她两眼,抿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