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宫心计

“娘娘！”不等宫令答话，又一名寺人仓促奔来，跪在门口尖着声儿禀报：“真、真……真要生了！向太医、茹太医、沈太医……他们、他们都去快意宫了！听那头的人讲，德妃本日往快意宫送了只鹦鹉，能收回乌鸦的叫声，委实太刺耳，惊着贵妃娘娘了，这会儿胎气大动，今晚、今晚就要生了！”

“你们都下去吧！”

“鹦鹉学乌鸦叫？”皇后忍俊不由，“噗”的笑出声来：好你个蓥娘，甚么体例都能被你想得出来，果然是深具城府，不择手腕！

“前日卜正奉旨卜筮，说快意宫必令圣上称心快意！他这话的意义，谁都听得懂！皇后以金山银山相诱，他仍出此言，想必……”女官咬咬牙，直言道：“想必快意宫那位彻夜就能得偿所愿！”

“圣心？”

“娘娘――娘娘――”

“他半字都不提皇后胎中孕象，讳莫如深！”女官暗自嘲笑：好你个癫狂道人，竟敢同皇上卖关子！

伏跪在殿前的宫娥浑身抖震了一下，听到宫令女官手中的一本册子掉了下去，“啪嗒”一声，响在大殿之上，惊了人的魂儿。

“娘娘……”女官仓猝跪在地上，一脸惶惑，抖手捡起那本小册，吃紧翻开，道：“房事内案，备于册上，敬事房寺人亲笔所录，清楚清楚的摘记取她、她……”

“何止是大院，该是跑到门口嘶叫的！”宫令女官咬牙忿忿不已，“怕是要怪德妃了？人家不过是送了只猫！”

斯须，脚步声纷至沓来，望风的寺人跪于殿门外，高呼：“快意宫出大事了，贵妃吃惊，动了胎气，今晚怕是要……要生了！”

凤钗环佩簌簌颤栗，皇后本是端方聪明、贤淑温良之人，执掌六宫，以和为贵，却毕竟是咽不下这一口气，激愤之下，略显打动，她将手伸向那碗半凉汤药，猛地端起后，凑到唇边，鼻端便闻到浓烈的中药味，不由得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又问：“这药……当真无碍？”

“快意宫那位，深得圣宠，此次如果诞下皇宗子……”宫令女官欲言又止，只是劝皇后：“娘娘，这都甚么时候了，您别再踌躇了！”

“这个鞫容，连本宫的面子都敢拂，狂是狂了点，人倒是极聪明的，运气也相称不错，本宫一时还治不了他！幸亏，他没有把话说死！”皇后伸手悄悄抚摩挺凸的肚子，对着那碗汤药，虽有几用心动，却仍存有疑虑，“这药性如此之猛，本宫怕伤及腹中胎儿！马太大夫前，也曾为本宫诊脉，断言本宫这胎是男孩！不如……让她先对劲一阵子吧，即便生下个皇宗子，也并非嫡出……”

宫令女官一怔，猝然想起：鞫容解卦时说：“快意宫必令圣上称心快意！”匡宗就大笑三声道：“那定是生皇儿了！”鞫容对皇后孕象但笑不语时，匡宗则拧眉哼道：“皇后又要给朕添个公主了！”

伏跪着的女官，暗自屏息，留意谛听，听到“咕咚咕咚”几声响，便悄悄抬眼，见皇结果然端碗将那“催生”汤药，一口一口的饮下，女官的嘴角不由浮一丝诡谲的笑。

左氏盯着案上那碗汤药，非常头疼地摁着太阳穴，幽幽一叹：“当真要这么做？”

“卜正那日又是如何说本宫的？”皇后凝目于汤药当中，神采仿佛略有摆荡。

“皇后您别忘了――陛下偏疼！”殿内并无外人，女官垂垂靠近皇后身边，一字一句道：“蓥娘得宠，觊觎六宫之主的职位也非一日，宫中有人耳闻，她曾亲口与亲信之人提及……”话锋骤停，女官似有忌讳，不敢直言。

女官面色一凛，艰巨启口：“她、她说――凤印易主，指日可待！”话落，仓猝“咚”地叩首，诚惶诚恐。

清除摆布，连同阿谁安插在快意宫中的眼线宫娥，也一道驱返，又令寺人关上殿门，守在殿外，皇后仅留宫令一人在身边，两两相对。

砰的一声，皇后一掌拍在案上，满面怒容。女官浑身一抖，叩首伏地，噤若寒蝉。

“他的话，模棱两可啊……”皇后聪明，猜透了此中玄机，“他卜的不是天意，而是圣心！”

“催胎罢了！官方妇人常用，自是无碍！娘娘放心！”

“分娩尚不敷月！”皇后扶额锁眉，恹恹一叹，“她方才是挺着肚子在大院里叫么？恶妻叫街也没她这般短长！唯恐旁人听不到么？”

皇后看她一眼，短促一声：“讲！”

“不是猫。”皇后瞥她一眼，“是鹦鹉！”又点头一叹，“你猜快意宫的人会如何讲？”

“皇后娘娘！”宫令女官神采一变，急得脱口道：“您还等甚么，快……”

“猖獗！”

如此看来，鞫容这一番故弄玄虚，倒是套出了主上心中所想。

“闭嘴！”皇后左氏甩去一道凌厉的眼神，女官自知失态，仓猝杜口不言，跪在那边倒是满面焦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