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秋斩
羽林卫要布重兵，以防有人在路上或刑台上劫走犯人；南城兵马司的差官卖力竖起人墙，保持次序；姜二爷的任务是安抚现场百姓，以防百姓被人煽动肇事。
到了这一刻，孟三真得慌了，他探手去抓狱卒的衣袖，声嘶力竭地吼着“我爹会来的，必然会来的！”
被孟三的嚎叫折磨了数月的狱卒俄然哈腰，“孟三公子晓得为啥要给你们换衣不？”
这些百姓中，有胆小来看热烈的，有苦主来看仇敌掉脑袋的，另有来收尸的犯人家眷。三种人三种面向三种心态，观之惹人沉思。
金乌负日缓缓爬升，刑台垂垂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拢起来，彭伏九命南城兵马司的差官们以一臂间隔拉开人墙，站在半人高的护栏内，以防百姓突入法场。
至于如何安抚，张文江没有明言，只让姜二爷便宜行事。当阳菜市口每年寒露都会砍人头，姜二爷不好这一口，一次也没看过。此次有差事在身，也为了监督孟三不会被孟家人半路用替死鬼代替，姜二爷一大早便到了当阳菜市口，与各衙门的差官和羽林卫官兵打过号召后，姜二爷便到了刑台正东方，稳稳站定。
面对断头饭，有人沉默，有人痛哭，有人暴跳如雷。
狱卒阴沉森隧道，“不换衣扎紧裤腿，等你们上断头台吓得屙屎撒尿弄脏刑台，还得劳爷爷们吃力儿清算！孟三公子如果条男人，刽子手举起大砍刀时，你就别怂！”
狱卒白了他一眼，“不想做饿死鬼就把地上的饭捡起来吃，再过半个时候，你们就该换衣上路了。”
“成儿还小，确切该重视这些。”姜二爷自袖中取出一个辟邪避煞符，“这个你带着。”
他不是因为惊骇，是因为感觉这事儿没劲儿！姜二爷握紧手里的桃骨扇，摸了摸扇尾挂的辟邪坠，内心才感觉结壮些。
“是。”
京兆府死囚牢内，狱卒送来的早餐为四菜一壶酒，香气满盈。但犯人们却无一点高兴，因为这是他们的断头饭，吃完这一顿，他们将人头落地，奔赴鬼域天国。这叫人怎欢畅得起来？
彭伏九见姜二爷神采不好，赶紧递上一个香囊，低声道，“二爷嗅一嗅，也许能好受点儿。”
“拿着吧，这是玄都观的归渺亲手画的。”姜二爷道。
孟三瘫坐在稻草上，口里喃喃地含着，“爷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彭伏九赶紧道，“二爷，小人带着呢。”
“爷等着你！”狱卒手里的刑棍狠狠敲在铁护栏上，清脆地响声震得人耳膜生疼，“不过，爹你是见不着了，见你爷爷还轻易点儿。”
姜宝到了近前，低声道，“京兆府的死犯人们已经押出大牢进入天门街，孟家的马车也出柿丰巷了，付长春也出了刑部。”
彭伏九的媳妇海棠原是姜二爷身边的一等丫环，客岁七月时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提起妻儿，彭伏九凶悍的脸上尽是傻笑，“好着呢，不过成儿他娘说让小人这两天不要回家，免得带甚么不好的东西归去吓着孩子。”
刑部侍郎付长春乃本次秋斩的监斩官。姜二爷面庞严厉地站起家，唤来本日随他前来的两个巡街副使冯子瑞和韩宏奎，“干活了！”
孟三的下巴被卸掉后，牢里终究规复了温馨，只剩下用饭吧唧嘴的声音。
姜二爷目光扫视一圈，停在一个抱着坛子的，十岁高低的孩子身上。这孩子面庞持重地坐在木栏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刑台。
孟三抬手就掀翻了桌子，大声骂道，“爷不吃！你们这帮龟孙给爷等着，等我爹来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寒露，是二十四骨气中春季的第五个骨气。时至寒露，气候由从风凉向酷寒过渡，空中的露水将要固结成霜。寒露又分为三候：一候鸿雁来宾；二候雀入大水为蛤；三候菊有黄花。以是，寒露对于大周百姓来讲，除了可赏枫叶、吃螃蟹、饮秋茶外，还能够齐聚菜市口围观一年一度的盛事：砍人头。
秋，刑官也，六合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秋后处斩犯人，合天道、顺骨气。康安城南城门外当阳菜市口，一大早便有人来打扫清理洁净，架起刑台。羁押在康安城各处衙门大牢中当斩的犯人，将在巳时押出牢房，游街以后送至当阳菜市口行刑。
站东方，一是因为紫气东来，可破煞气；二是刽子手也站在东边，有刽子手挡着，姜二爷就不消直面杀头的场面。
见到姜二爷站起家，围观的百姓们立即骚动起来，目光皆跟着姜二爷的脚步而动。
姜二爷接过来放在鼻下，嗅到了带有松木清冷香气的瑞脑香，公然感觉温馨了些，轻声问道，“你媳妇和孩子可还好？”
秋斩是大事，京兆府尹张文江早早就给京兆府和五城衙门开会分拨了差事。西城兵马司的差事是帮手南城兵马司和羽林卫扼守当阳菜市口。
孟三还是喃喃念叨着，“爷不会死的，该死的是姜2、是姜家，爷不会死的……”
姜二爷点头，便见姜宝从人群走了过来。彭伏九见有人来报事，立即识相地避到一旁。
听到孟三开端说胡话，牢头苏江叮咛道，“把他下巴卸了。”
若严格算起来，姜二算是第二种，但他此时却一点也不镇静。姜二爷很明白孟三犯的是极刑，他必须死，以震慑那些对姜家怀有歹意的小人。可他此时的表情，跟他射死姚岱山之前的表情很不一样。当时是惊骇，现在是庞大。
杀人他看过很多次，每次都鼓掌喝采，与兄弟们批评哪个的血喷得远，哪个脑袋落地后眼睛嘴巴还会动。但这个被砍头的人现在要换做他本身了，孟三吓得魂都要飞了，“爷不会死的，爷不会死的……是姜二谗谄爷，不让爷出牢房的，该死的是姜二……”
玄都观观主归渺道长乃是康安法力最高深的羽士，他的符可不是等闲能得的。彭伏九不客气了，赶紧伸双手接过，“多谢二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