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空岛
见祝掩这般正色，又定定瞧着本身，所言所道，既未高抬，却又这般令人舒畅，胥留留颊上终是一红，和羞而走。
闻人战笑意固结，失神而立，泫然欲泣。
......
祝掩见状，倒是未动，失神一刻，心下暗道：这胥女人，生得也不丢脸呀！如果多显显女儿娇羞，不失是个美人儿才是！
“闻人女人，这是……”胥留留虽已止不住笑，却仍轻声询道：“这鸡鸣岛，但是另有旁的入口？”一语未尽，已见宋又谷提了袍尾，屏息贮气，飞身一跃，单脚已是踏上舟尾。
“怕是只要老滑头，才教的出小滑头。”宋又谷沉了声，喃喃低道。
“那是天然，如果白日前来，风景定是更佳。入岛一起，各处杏树。”
思及容欢公子，祝掩方记起宋又谷同闻人战两个活宝，腮上一涨，长长叹了口气。
宋又谷见状，立时挺身跃出小舟，两足方一着地，这便吃紧上前将那木牌一抱，喃喃道：“这字，是游前辈写的？”
闻人战一听，实在压不住腔内肝火，一手叉腰，一手直指宋又谷鼻尖，喝道：“你这泥鳅，好不要脸！一起之上只顾耍赖，若不是你，我们岂会担搁恁多辰光？”
胥留留一愣，面皮稍紧。
宋又谷闻声，终是长纳口气，又再狠狠吞一口浓唾，折扇一摇，已然走在了闻人战前头。
祝掩同胥留留二人尚不及细辨方位，耳内一阵嗡嗡不止，人已是到了鸡鸣岛前。
闻人战见那灯火，两掌轻扯了摆布各一金饰发辫，绕指数回，脚下早是一蹦一跳向前，确似那在外饱食后欣然返巢的野雀儿。
初入绝弦镇，宋又谷见那杨柳轻絮，闻那花香鸟语，反是感觉腹内一空，一颗心没了下落。
闻人战咯咯娇笑，甩了船桨，拊掌褒赞：“胥姐姐当真聪明。自那鸡口鸟岛，若行舟顺次得见四岛，正面皆有溪流入湖口，方算找对了方向，四溪入湖，一条多不得，一条少不得，再向内，便可见一小山，那岛，方是鸡鸣；如若方位不对，定会晕头转向于这岛群来回兜转，寻不着其真正地点。”
祝掩正自含笑，见胥留留意情，方知言辞有失，不由摆手支吾：“胥女人……莫要在乎，鄙人绝无……不过见着宋兄，便不时想着本身所识一人，一样自夸风骚，尤爱在那脂粉堆中打滚……鄙人并非……”
胥留留不由点头，含笑道：“本来确切想去拜见嫂嫂，也好同她聊聊女儿苦衷。然，误涉此案，倒也刚巧晓得江湖上有人包藏祸心，嫁祸葡山。”
行三刻，又桥又路，诸人已见身前山腰数座石屋，屋表里皆有灯火，恰将屋前一丛梨树映成鸭卵青色。
宋又谷心知理亏，口唇微张，却也实在无话，倒是祝掩见状，轻声询道：“闻人女人，方才那岛……莫非不是鸡鸣岛？”
闻人战回身，白一眼宋又谷，噘嘴叹道：“那是你笨！可有瞧见那鸣字，口同鸟分的甚开，倒似‘鸡口鸟’，而那岛字，独在那鸟字上面？”
祝掩鼻头一抽，心下暗道：莫不是那容欢公子有甚么弊端不成？三年以内，竟已退了十来回婚事，据传有好几位女子，本是他亲择自定，说是国色天香此生定要娶了做媳妇儿，可婚期一近，还是两手一摊，且不说没有花轿接亲，连新郎官儿的人影都也寻不见，让人家女人谈何出阁婚嫁？如此一番，全不知之前容欢为何还要徒耗那些个工夫。
闻人战还是不睬，反倒悠悠然哼起了曲儿。
舟行约莫半柱香工夫，七拐八弯，方到了一处岛前。
宋又谷一看，抬声直唤：“你这滑头，要往那边？这岛上遍及构造，难不成你想害死本公子？”
闻人战一听，晃脑摇眉，立时策应：“你这泥鳅，若这扇不敷贵重，我还懒得看上一看呢。”
当天过酉时，四人才出了绝弦镇，雇了条小舟，便欲上那鸡鸣岛。
胥留留查见祝掩失神，轻笑一声，再道：“想不到，祝大人身边，竟也有如许的老友。”
自少扬府衙解缆，祝掩等四人，依着闻人战所指，一起南下。本来马不断蹄三日当至，孰料一起上宋又谷频频耍那少爷脾气，又是叫着本身身娇肉贵，受不得颠簸，又是嚷着本身时运不济，徒惹了灾害；一行人且走且歇，边吵边闹，足足花了六日，方才到了垂象中南一处镇上。
闻人战嘲笑一声，也不该他，反是将掌内船桨一摇，便要将小舟驶离。
“是，是。”祝掩不住称是，点头喃喃，“那宋楼容欢公子，早有浪荡之名，江湖上大略对他那做派嗤之以鼻。”
“那还立块牌子。”
夜色尚不浓，朗月天星倒是呼应成辉，直照的湖面鳞沦耀耀，甚有别趣。
祝掩见推委不过，只得止步，侧目细细打量胥留留半刻，朗声应道：“且不说咸朋山庄坼天手威名，单就胥女人于那一根堆栈内，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磊落气度，鄙人便知女人定会不偏不倚，清查真凶。”
正说着，恰见身侧一女徐行颠末，布衣荆钗倒是身材曼妙，净水芙蓉。
闻人战娇笑：“游叔叔确是请了十三十四叔往岛上，一作暗器，一布阵法，不过，满是在那鸡口鸟岛上，这鸡鸣岛，但是没甚么花头。”
闻人战不由对劲，脆声应道：“我又没说它是。”
宋又谷稍一抿唇，眼白一翻，冲一旁满脸笑意的祝掩道：“这小滑头！这……些个滑头。”话音方落，已是朝闻人战疾道：“你这丫头，莫损了扇，那但是有银子都买不来的。”
闻人战听得声响，头也不回，腕上使力，便见那小舟陡地向前一挺，几要将宋又谷闪到湖里去。幸祝掩手疾眼快，一掌拢了宋又谷肩头；宋又谷也是机警，借力前倾，将浑身力道自左而右一换，直带得身子悬空转了三转，这方磕磕绊绊回返船上。
宋又谷见状，立时将身子一正，探手欲将折扇取了，孰料几经摸索，还是未得；宋又谷攒了端倪，细细一查，却见闻人战已是行在前面，足有丈远，刷的一声，陡地展了掌中折扇，边摇边回身朝宋又谷挤个鬼脸。
祝掩得闻此言，反倒不再接话，闷头向前。
“莫非是说……自那木牌所立之处，过四点水，见一座山，那有山的小岛，方是鸡鸣？”
宋又谷足尖轻点，身形尚不及细辨，已是提气向前；闻人战怎会不备，使力将那折扇一收，再于右掌指间轻巧转个三五回，这方短哼一声，人影已是不见。
“啊？”祝掩一怔，回神却点头策应，“是，是，偏不巧这位朋友，还是那扯不清的干系，断不掉的缘分。”一言既落，独自再道：“想来，若非胥女人沿途看出闻人女人举止有异，或当早绕道葡山看望柳掌门，便也不会到那少扬城了吧？”
石屋以内，空无一人，桌椅狼藉，摆设狼籍。
“宋兄这般轻浮公子，胥女人可曾见地过？”
“你这泥鳅，连住店都凑不敷银子，一起南下，还不是舔着面皮蹭吃蹭喝？本女人想害命是真，谋财？难不成我眼热你那一屁股债？”
胥留留闻言，眉头倒是开了，嘴角一抬，轻声应道：“祝大人无需如此。我天然晓得现下江湖上对我这被人退亲的大蜜斯有何风评，我也是不欲令家父心忧，这方留书，出来散心。”
宋又谷见状，作势倚上街墙，拊膺便道：“不妙，不妙，劳累数日，我这身子已是不济，现被你这滑头一吼，更是惊得我心脉大乱。”话音未落，阖目再道：“不可，若再不歇歇，怕是祝兄便得背我上岛了。”
“好浓的杏花香气。”胥留留月朔登岛便道。
闻人战同宋又谷互不相让，唇枪对舌箭，口沫四溅。
“你这小滑头，见本公子孔武机灵，心知暗盗不可，便关键命谋财不成？”宋又谷胸前憋闷，捡了闻人战身后空处一坐，这方拎着袍尾，于掌中一拧，攥出些水来。
“这……怎成了空岛？”宋又谷话音未落，已感臂上被胥留留轻掐了一下，一个不备，叫出声来。
“阿谁……”宋又谷一起走得胆战心惊，几已紧贴闻人战后背，轻道：“不是说，鸡鸣岛上，构造到处嘛？”
然，半柱香后。
“祝兄，鸡鸣岛既在镇外不远，我们便先在此镇上安息，待天气稍暗再往岛上，也好免些费事。”
祝掩同胥留留见他二人如此，也只得苦笑不迭，心下皆知：怕是入夜前能赶至鸡鸣岛，已是万幸。二人齐齐止步，俱是长叹口气，又再对视一面，徐行向前。
“祝大人但是早就料定我会一同彻查此事？”
祝掩取了火折子，于身前一晃，火光乍起，正照见岛上一块巨通衢牌，歪歪扭扭书了三个大字：鸡鸣岛。
胥留留不由巧笑，轻声应道：“少时同父亲多行此类灯谜，未曾想，闻人前辈同游前辈，另有如此散逸情致。”
“看不惯容欢，却也一定就不爱瞧我的笑话。”胥留留稍一沉吟，见祝掩无措，反是自行接道：“这桩婚事，于我本无甚意义，我同容欢未有订交，连画像也未见上一次。想是宋楼奶奶实在管不住她那恶劣孙儿，这方想着借咸朋山庄的名头压上一压，只是未曾推测，孙儿这般肆意胆小，竟连这门亲也退了……”
“那里滑头？我游叔叔，但是实诚的很，专门立了牌子，给那外人指路。”
此镇，名唤“绝弦”，处所倒是不大，胜在安闲安静，风景娟秀。镇内清流拱桥，镇外镜湖小岛，颇见意境。那鸡鸣岛，便散在群岛当中，因岛上多有构造密器，江湖中人，若非火燎眉毛，毫不肯前去一探，更休提四周一干渔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