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密函
惜得此时,无人查知,封内那密函之上,墨迹正自减退,眨眉工夫,终是独独只剩了六个字去。
事毕,胥留留缓将那手札拢于一处,再谨慎缄入封中,起家踱步,缓缓将信搁在屋子另一侧桌上,这方用湿帕细细擦拭赤珠牙牌,轻道:“祝大人当真是一丁点儿暗亏也不吃。”
“信号已发,那姬宗仆人尚未到,反是自城内天童寺来了两名和尚。”刘头儿长叹,独自喃喃,“赤珠卫那小女人给的信,我已交由天童寺人措置,但那姓祝的暗里给的这密函……”刘头儿边道,边从袖底将白天祝掩给的那封信取了出来,打量再三,心下计算:水寒珠一事,除了天号那四人,便也只要我一人晓得内幕。那姓祝的乃是祥金卫,丢珠也是要献给五鹿国主的,我这戋戋一个垂象小城的捕头,那里值得他修书一封,单留给那三经宗主?
祝掩身子稍今后仰,唇角微抬,“瞧他那模样,定非独居?”
祝掩拱手谢过,轻声接道:“胥女人言重,祝或人微言轻,实得借一借咸朋山庄的威名壮壮胆量。”
胥留留也不睬这二人言来语往,瞧一眼祝掩,这便埋首向内。行至桌案,见其上数页信笺,胥留留目珠一转,却先看到此中一页那祥金卫牙牌印痕及其侧祝掩二字,唇角一勾,这方取座一旁,细看起来。
胥留留侧目白了宋又谷一眼,一言不发,冷静随后,离了府衙,按闻人战所指,南下直往鸡鸣岛。
刘头儿唯唯诺诺,点头不迭,待见那房门紧掩,不由软了膝骨,瘫坐椅上。
“恰是。”
百姓不解,交耳轻道:“这是发了命案?”
“祝大哥,我们这便往鸡鸣岛?”
“凶犯既已就逮,你我何需计算恁多。”
祝掩于少扬府衙内院将一信号烟弹放出,后则缓缓,又将那两只鸟笼笼门开了,目睹十数鸽子,分往四周,瞬时便已难寻踪迹。
店家面皮更紧,吞口唾沫,腆着脸笑道:“大人,大人,这是……?”
店家吃紧作揖,埋首膺前,口内不竭答允着,几要伏地顿首。
祝掩再笑,摆手重道:“我需先往店外,约莫盏茶工夫,自当归返。届时,我等便往三房,一齐拜别。”
一根堆栈表里围了密密一圈,见府衙捕头同一碧衣少女一左一右,押一男人走在头里;后有两捕快一前一后,抬尸紧随,尸身虽为长单覆住,看着还是可怖;再后,一男一女,各提了一只鸟笼,内有鸽子多少。
刘头儿闻听,两肩一紧,吞唾之际,五指更是紧攥了那密信,连声谢道:“小的早就晓得,祝大人必是爱民如子的豪杰!”
中午。
当每入夜,春寒尚深。
闻人战娇笑不迭,上前挽了祝掩胳臂,尤是雀跃;倒是宋又谷,端倪愁苦,轻道:“下回,我可再也不扮凶犯了!明显身边有个偷儿,名副实在,非要让我来。”
闻人战小嘴一撅,扬手展袖,疾道:“甚么热烈,抵得过看你这泥鳅笑话?我自当哪儿也不去,单单候在此处,臊你面皮!”
“信鸽,我养的,来时存放它处,现要分开,自当取回。”话音方落,祝掩已是自肩上行裹内取了一锭银子出来,轻往桌上一放,笑道:“五十两。”
胥留留倒不纠结,拎了那笼鸽子,头也不回的去了。
刘头儿一人披件罩衫,悄悄蹲在家中院内隅角。
店家更是惊诧,吃紧推却道:“这怎使得!小人哪儿担待的起。”
“倒是不知,前面这位,提着那么多鸽子,是何企图。”
刘头儿立时解意,不住点头,闻祝掩接道:“那尸首,你便一同抬往府衙,想来不出几日,祥金卫同虎魄卫便得前后到达,说不准,连你们鱼悟师,亦得亲来。”
“师父,徒儿但求保全这捕头性命,其并不知内幕,权当一贩子殴斗案子惩办。多得其互助,徒儿方平堆栈尸首一事,乞师父赠他两锭银子,打发他往别处谋事便好。惠泽灌顶,切谢切谢。”
祝掩回身,见宋又谷、胥留留同闻人战三人俱是换了新衣,各携一行裹,并立于后。
“是,是,小的服从,小的……”
“瞧那凶徒,油头粉面,腰上还别把折扇,定是大户后辈,招摇惯了的,怎受得了旁人与他相争。”
“宗主在上,容徒详禀;昔日无祸,新尸告凶;弟子少见,唯恐天降横逆,特请同赤珠卫一名先往探看,微服行事,免生枝节,如有所获,马上奏报。尸身已令少扬府衙捕头刘某带回安设,干请宗主命仵作细查此尸颅内口内腔内三处,待垂象珀卫身至,想来亦当报禀鱼悟师,眼明人虽知构陷,然事关明净,禅活门必得极力;二尊同心,破此灾害,难道指日?”
刘头儿闻听,自是了然事关严峻,不待祝掩提及,已然自道:“大人放心,小的今儿当真是甚么也没听着,甚么也不晓得,全不过三两下破了个堆栈殴斗命案罢了。”
候半柱香工夫,胥留留等三人方见祝掩一手持牙牌,一手攥了条不知从那边捡的帕子,边细细擦拭牙牌,边朝胥留留缓道:“胥女人,信已草就,劳请阅上一阅,如有文法不通之处,也好帮手赐正。”
胥留留冷哼一声:“颅内?”心下倒是暗道:这祝掩,原是姬沙徒儿,瞧此行文,也是滴水不漏;虚真假实,好个障眼法。思及此处,打眼一瞧桌边,另有一空缺信笺余下,桌案另一头,随便多摆了条巾帕。胥留留长叹口气,这便将本身那赤珠卫牙牌取了,往那朱墨中一沾,随即便也留了个牙牌墨印于纸上。待墨印稍干,胥留留提笔,又在朱印一侧书了本身名姓。
话音未落,刘头儿已是一拢领口,返身回房。
刘头儿不见有疑,千恩万谢,紧睑见祝掩两掌一带,将门一阖,攒眉又再轻道:“这密函,你可莫要探看,如你信我,自可保命。”
“你确是咽不下。”祝掩轻笑,俯身上前,贴那店家耳畔道:“这五十两,加上昨夜天号三房那人予你那五十两,统共一百两,我先存在你处。少则一两日,多则四五日,你便送往刘头儿家中。”
祝掩含笑,一指那信笺,附耳低声,“这封密函,需你亲身转予三经宗主,此物,自可全你性命;胥女人那边,另有一封,也需代转,稍后你便同她讨来一并带着。”
一个时候后,已至巳时。
待至一房,祝掩屏退余人,便自怀内取了封信笺出来,往刘头儿掌内一塞,轻道:“此案,于这一根堆栈内,已然告终。稍后便劳你同那捕快二人押送凶犯回衙。”
“听闻是那店东贪婪,将同一间房赁与二人,才引出此等祸事。”
闻人战闻听,跃跃上前;宋又谷倒是解意,一手扯了闻人战袖尾,懒声斥道:“人家金卫珠卫,自有公事相商,你一小丫头,往上凑甚么热烈。”
祝掩见状,低眉顿了半晌,后则往柜上,将那鸽笼往台面上一搁,这便定定瞧着店家,口唇不开。
“姬宗主徒儿,还需这般自谦。”
“不需。”祝掩眼风一收,反是瞧着那鸽笼,“至于何时送,你候上几日,自会明白。”
祝掩提了鸟笼,扭身便走,背对店家之时,又再轻道:“鄙人劝说,该吐的便吐出来,该咽的便咽下去,如许既不消做饱死鬼,也不消下拔舌狱。”
店家点头,轻声应道:“大人目光如炬,他确有高堂季子。只是这银子……小的该当何时送去?可要留下些话?”
祝掩同胥留留对视一面,先是摇眉苦笑,后则轻道:“我尚需同店家交代二三,你且先往,我随后跟上。”
念及此处,刘头儿心上一阵烦恶接一阵胆怯,朝边上吐口吐沫,转头便将那密函展了,借着月光,细细辨读。
刘头儿一看,两腕不由一抖:难怪这姓祝的行事安闲不惊,本来他竟是姬沙门徒!念及于此,刘头儿稍一抿唇,自感有些对不住祝掩,缓缓将那手札折好,重又装回封中,然一念及水寒那事,刘头儿还是头昏脑涨,喃喃自道:“知了这般奥妙,怕是此后难有好梦咯。”
祝掩又再拱手,后便往屋外,头也不回,朝余下三人道:“我先往一房同刘头儿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