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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记》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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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祝寿(四)

苏皎皎俄然一下子就暴光在众目睽睽之下。

世人正要举杯,忽见宋静怡满面桃花色,歪着头一副娇憨模样道:“咦,如何好端端的下了雾了!”

一群人出迎的出迎的,躲避的躲避,拜见的拜见,要开的宴席便又迟延下来。

宋静怡尝了一下就感觉苏皎皎所言不实,当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声道:“清楚就是个吃着玩的淡酒,说甚么一小杯红了脸一两个时候也不褪,你也真不怕闪了舌头!”

天子亲临祝寿,那是天大的脸面。咸阳郡王一家规端方矩地迎了,宋璟倒是不受乔老太君的礼,反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长辈礼:“婶母大义,受侄儿一礼,恭祝婶母千秋。”

宋静怡“噗嗤”一声笑了:“谁不晓得御膳房送下了寿桃,我皇祖母亲赐的!”

这话一说,世人皆惶恐,这,这是真的喝醉了?

那边乔老太君回到坐席,有天子出场扫兴,盛宴更是格外热烈,一众夫人想多说几句喜兴话,无法乔老太君身边的席位被长公主和苏皎皎占有。

这边有侍女过来,捧着一个小坛子,给乔老太君和林氏施礼,说道:“这是锦衣王特为老郡王妃酿的寿酒,祝老郡王妃福寿绵长!”

苏皎皎熟门熟路地对乔老太君道:“老太君您可别喝多了,这酒喝着甜,入喉也绵软,但是后劲儿可大了,就这一小杯喝了,双颊便红了,一两个时候也褪不下去,我哥管这叫醉尘凡!”

听是贬斥,实则是爱好歌颂的,懿德长公主十多年好不轻易听她说了句好孩子,那里肯在这时扫了乔老太君的兴,当下笑盈盈地点头道:“婶子说的对,还是个孙猴儿!”

她倒也风雅,走上前去盈盈下拜,语声殷勤端倪明朗:“祝老太君长命百岁、身材安康!”

长公主也就罢了,但是苏皎皎就有些格外刺目,就算是要有小辈来陪,静怡公主还在一旁等着呢!

世人一时被披发着清冽芳香的醇厚酒气惊呆了,再一看杯中酒,竟似虎魄般浓稠而清透,香气氤氲酒色潋滟中,连杯底的斑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咸阳郡王府半寿,普通是一个府上一张帖子,来的也多是女客,像如许特地给锦衣王沈重一张帖子的,实属极少数,固然其间盘曲世人自是猜的出,但目前的局势就是,御驾亲临,得以作陪的,除了咸阳郡王府,就只锦衣王沈重。

世民气里也起疑,任是再烈的酒,不过一小杯,也不至于就醉得人事不知要醒酒汤吧?何况公主插手宴饮是平常事,不成能不会喝酒的!

苏皎皎倒是莞尔一笑,虽只是浅浅的,但那一笑瞬时让她的脸光彩活泼起来,慧黠冲灵再没有初见的端庄中正,她声气清脆而甜美,扬声道:“老太君您不晓得,我就是个乡间来的野丫头,得太后娘娘几位嬷嬷的苦心教诲训戒,才装出这几分中看的模样来。但是时候一长就不可啦,狐狸尾巴就暴露来啦!”

苏皎皎微微一笑:“公主这就不晓得了,大庆寿的我送甚么酱菜啊,我亲手做了寿桃给老太君!”

她是老寿星,这般畅怀笑,世人便也都笑。乔老太君好轻易笑罢,指着苏皎皎侧首对懿德长公主道:“这哪是狐狸,清楚是个猴儿!”

宋静怡神采如常,智商也如常,她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苏皎皎:“你看我像喝醉的?”

宋璟和乔老太君说了这般话,勾起了内心的陈年旧事,因着对接驾的咸阳郡王宋贽道:“朕已好久没有与十一弟靠近,今儿逢着婶母的好日子,干脆赖着不走了,子苏不是也来了吗,我们一起好好喝几杯!”

锦衣王再获咎甄家和太后娘娘,也毕竟是立下不世之功的人物,抛开他早些年在刑部大理寺的雷霆手腕,也不说他交战疆场的绝代才调,光这酿酒的糊口小技也是勤奋到臻于化境,如许的人,□□出的女孩子,又如何真的会是一个粗鄙无知的山野村姑呢!

苏皎皎便复又在乔老太君身侧坐下了。因着乔老太君出来晚,时候已不早,顿时就该开宴了。

宋璟上了位,启用了当时的锦衣王,一战将夷秦逼到了山海关外,如此算是消弭了京师的危急。却不想夷秦忒是难缠,打了三四年对峙着不说,老锦衣王还被暗害丧了性命。

宋静怡一旁看了,不由内心嘲笑,这傻丫头也真有那张脸,陪在一边也不感觉不安闲!

因而大要上,那些夫人看苏皎皎的目光便温和很多了。

当时还是卫王的宋璟一力主战,在朝堂上痛声疾呼,大周的公主,即便是名义上的,被人在两军阵前那般摧辱,是个会喘气也丢不起这个脸咽不下这口气,何况有血性的男儿!

宋静怡这边腹诽着,那边已有侍女奉侍酒水。苏皎皎一看便笑了,这是哥哥造的甜酒,一多数是果子,光彩嫣红,光如美玉,有浓烈的酒香,更有清冽的甜香,用于寿宴女客再合适不过。

锦衣王爱烈酒,这桩公案环球皆知。

因着碧心和长公主交好,宋璟自小也是和碧心郡主熟谙的。只当时是先皇在位,一力主和和亲,待出了碧心郡主那档子事,夷秦雄师压境直逼都城,竟另有大臣惊骇得想要将已订了婚的懿德长公主送畴昔乞降的。

来赴宴的不是养尊处优的老封君就是见多识广的管家太太,眼界用度自是不差的,可如此冷傲的芳醇美酒,倒是见也未曾见过!

乔老太君这回没绝望,当众哈哈一笑:“我竟有这等口福!早晓得锦衣王就是个酒中仙,他亲酿的酒,那还了得,快快呈上来大师都来尝一杯!”

一旁的宋静怡脸不自发地红了。

何况天子陛下对锦衣王的亲厚爱重有目共睹,远没到狡兔死喽啰烹的境地,为着一个太后国舅,对明月县主表示得过分冷淡仇视真的好吗?

没人去应对苏皎皎的话,乔老太君倒是捧趣,当下笑睨她身后一眼道:“呦,你另有狐狸尾巴呢,快暴露来给我白叟家看看!”

看着这架式,苏皎皎是要和懿德长公主一左一右伴随乔老太君了,林氏不动声色地调剂了位置,聘请大师退席。

宋璟眼眸一缩,心中有恨有憾:“婶母说的那里话,只恨沈子苏不年长三五年,彼时一举荡平夷秦,哪来的碧心姐姐命苦!”

乔老太君对着身边的懿德长公主道:“远看着是个姣美的!”说完还笑眯眯地招招手:“快过来快过来,让我细心看看长甚么样。”

世人再不疑有他,谨慎翼翼呷了一口酒,公然唇齿清芳入喉绵软,咽下去另有回甘,吃起来就像是有酒味的羹汤,那里像是一小杯下去脸红不褪的烈酒!

苏皎皎倒是跳起来在地上转了一个圈儿,穿得玫红裙子衬着雪色明珠一时飘垂起如风波摇摆,亭亭玉立回眸凝笑对乔老太君道:“白叟家可看细心了?”

乔老太君不睬会她们小女儿事,看着满桌来宾唏嘘:“别的不说,锦衣王那一句尘凡繁华事,当真是一语道尽此中滋味!我们这些个在繁华场中打着滚的,哪个不晓得此中甘苦!来,就为这句尘凡繁华事,我们喝一杯!”

因而仗就这么打起来,可那夷秦是凶悍非常,数个将领一个个折了下来,当时的天子又气又急又惊又怕,一病不起归了西。

但是刺目也就刺目了。世人是在场面上应酬惯了的,大师轮番敬酒,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就直接把苏皎皎透明疏忽了。

宋静怡身后的宫女丫环也皆变色,年长的嬷嬷一边表示小宫女扶宋静怡歇息,一边去催醒酒汤。不料宋静怡竟是挣开要扶她起家的宫女,对苏皎皎扬着脖子道:“传闻你们在乡间沽酒卖酱菜,你哥送了一坛酒来,你是不是也给我婶祖母送了一坛子酱菜啊!”

苏皎皎还真没不安闲,大师给老寿星敬酒,关她甚么事啊!

乔老太君畅怀地抬头大笑。

那一句“妖女”是懿德长公主的钦评,现在那妖女便端庄风雅地坐在乔老太君另一侧,她脸上毫无应酬的悲戚之色,反有一层既清且亮的光,如芙蓉半开如朝霞初盛,竟有些容色逼人之感。

先前浩浩大荡御赐了很多个寿礼,哪个能想到天子还亲身来呢,关头是哪个能想到那一贯彪悍凶暴的老郡王妃此举不是挑衅而是向皇室示和呢?故而如许一个一睹天颜在天子陛上面前露脸奉迎的机遇就这么失之交臂,不知多少人家顿足扼腕望洋兴叹!

宋静怡在心中腹诽,甚么酒中仙,一个小破县城里卖酒的,还不是往酒楼里送低三下四奉侍人!

乔老太君白发苍苍笑意盎然:“哦?当真后劲儿这么猛?”

锦衣王一死,全部大周像是天塌地陷,一时民气惶惑惊怖不已,乃至一些胆量小的大臣都上书迁都了,沈重当时不过十八岁,眉毛都没动一根,将身上的官服一脱,一身重孝带着兵就浩浩大荡地去了。

苏皎皎不觉得然:“大家表大家的心,有御膳房的寿桃关我何事?”

乔老太君将身避开虚受一礼,倒是没有堕泪唏嘘状,反是朗声笑道:“那是你碧心姐姐命苦,哪儿有我的甚么大义!倒是陛下宽仁,不怀旧恶,还惦记我这个老婆子!”

宋静怡俄然一声嘲笑:“你这是和我皇祖母叫板!”

太后国舅之仇不过是因着甄家,可甄家那但是铁板钉钉的谋逆,他们这些个做臣子的,惊骇锦衣王归惊骇,仇视倒是不敢当啊!

谁成想天子擦着边儿来了。

苏皎皎见她一饮好爽,当下点头啧舌道:“完了完了,公主你喝这么快,一会儿非醉了不成。我哥为何管它叫醉尘凡呢,便是这酒如同尘凡繁华事,初尝滋味香软甘冽,待翻过味儿来,就苦得人事不知了!公主如此贪酒,完了完了!”说完煞有其事地叮咛身后婢女,“快去快去,给公主端醒酒汤去!”

苏皎皎小嘴一抿将头一扬:“当然!我哥爱烈酒!便是酿果子酒也提纯得很烈!”

乔老太君仿似不经意倒是味深长地打量了她一眼,压着心头血,眼中泪,梦里情,骨底颤,侧首对懿德长公主道:“我瞧着不是个卤莽的,怎的能闹出前一阵那大乱子?”

如此内心的一惊一赞之下,对苏皎皎不由侧目。

苏皎皎便走上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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