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页

点击功能呼出

下一页

A-
默认
A+
护眼
默认
日间
夜间
上下滑动
左右翻页
上下翻页
《寂寞空庭春欲晚》 1/1
上一章 设置 下一章

第22章 鉴取深盟(2)

芳景一起死命地拉画珠,画珠已经气得发怔。可巧帘子一响,琳琅走出去,笑问:“大年下的,如何倒争起嘴来?”她一出去,屋子里的人天然皆屏息静气。芳景忙笑道:“她们哪一日不是要吵嚷几句才算安闲?”一面将崭新的五福捧寿鹅绒软垫移过来,说:“这熏笼炭已经埋在灰里了,并不会生火气,女人且姑息坐一坐。”荣喜亦忙忙地斟了碗茶来奉与琳琅,笑着道:“那里是在争嘴,不过闲话两句罢了。”那余繁华也就上前打了千儿存候,赔笑道:“琳女人的衣裳已经得了,转头就给您送到屋子里去。”

余繁华眉开眼笑,赶紧又请了安,道:“谢女人赏。”

她本和画珠同住,梁九功却特别加意照拂,早就命人替她伶仃腾出间屋子来,早早将她的箱笼挪过来,还换了一色崭新的铺盖。她有择席的弊端,展转了一夜,第二日起来,未免神采间略有几分倦怠蕉萃。偏是年关将近,宫中诸事啰嗦,只得打起精力当着差事。

荣喜立时恼了,气得满脸通红:“谁有本领谁得脸――可不是这句话,你就欺我没本领么?我是天生的主子命,这辈子出不了头,一样的主子,原也分三六九等,我再不成器,那也比下五旗的贱胚子要强。也不拿镜子照照本身个儿,有本领争到主子的位份去,再来拿我撒气不迟。”

琳琅见画珠咬着嘴唇,在那边怔怔入迷,她虽不知首尾,亦听到一句半句,怕她生出事来,便说:“不吃茶了,我回屋里试衣裳去。”拉着画珠的手道:“你跟我回房去,替我看看衣裳。”画珠只得跟她去了。待到了屋里,余繁华身后的小寺人捧着四个青绸里哆罗呢的承担,琳琅不由问:“如何有这些?”余繁华满脸是笑,说道:“除了女人的份例,这些个都是万岁爷别的叮咛预备的。这承担里是一件荔色洋绉挂面的白狐腋,一件玫瑰紫妆缎狐肷褶子。这承担里是大红羽纱面猞猁皮鹤氅。我们大人一奉到口谕,立时亲身督办的。这三件大毛的衣裳都是从上用的皮子里拣出最好的来赶着裁了,挑了技术最好的几个徒弟日夜赶工,好歹才算没有担搁。女人的衣服尺寸,我们那边原也有,还请女人尝尝,称身不称身。”因见画珠到里间去斟茶,又抬高了声音悄道:“这承担里是一件织锦缎面的灰背,一件里外发热的藏獭褂子,是我们大人特地贡献女人的。”

一时琳琅送了他出去,返来看时,画珠却坐在里屋的炕上,抱膝冷静垂泪,忙劝道:“好端端的,这又是如何了?”画珠却胡乱地揩一揩眼角,说:“一时风迷了眼罢了。”琳琅道:“荣喜的嘴坏,你又不是不晓得,别与她争就是了。”画珠嘲笑道:“不争?在这宫里,如果不争,只怕连活的命都没有。”说到这里,怔怔地又流下眼泪来。

她应了“是”便辞职,已经却行退至暖阁门口,天子忽又道:“等一等。”她住了脚步,天子走至面前,凝睇着她很久,方才低声道:“我心匪石,不成转也。”她心中顷刻悸动,眼底里浮起昏黄的水汽。面前这长身玉立的男人,明黄锦衣,紫貂端罩,九五之尊的御用服色,但是话语中挚诚至深,竟让人毫无抵挡之力。心中最深处刹时软弱,极力矜持,念及前路漫漫,愁苦无尽,只是意念冷落,未知这世上情浅情深,本来都叫人孤负。重新翻悔,心中哀凉,低声答:“我心匪席,不成卷也。”

余繁华恭声道:“我们大人说,如果女人不肯赏光收下,那必是嫌不好,要不然,就必是我们脸面不敷。今后我们求女人照顾的处所还多着呢,女人如果如许见外,我们下回也不敢劳烦女人了。”琳琅忙道:“我绝无如许的意义。”她明知若不收下,外务府必定觉得她今后会抉剔差事,找寻他们的费事。宫里的事举凡如此,说不定反惹出祸来。那余繁华又道:“我们大人说,请女人放心,别的另有几样外相料子,就送到女人府上去,固然粗糙,请女人家里留着赏人吧。”琳琅再三推让不了,只得道:“归去替我感谢总管大人,多谢他操心了。”又开抽屉取了一把碎银给余繁华:“要过节了,谙达拿着喝两杯茶吧。”

画珠却嘲笑一声,茂发喜道:“我晓得你为甚么,不过就是前儿我哥哥占了你父亲的差事,你内心不忿。一样都是主子,谁有本领谁得脸,你就算眼红那也是干眼红着。”

可巧这日外务府送了过年新制的衣裳来,一众没有当差的宫女都在庑下廊房里围火闲坐。画珠正剥了个朱橘,当下撂开橘子便解了承担来瞧,见是青缎灰鼠褂,拎起来看时,便说:“旁的倒罢了,这缎子连官用的都不如,倒叫人如何穿?”那送衣裳来的原是积年的老寺人余繁华,只得赔笑道:“画珠女人,这个已经是上好的了,还求女人体恤。”另一个宫女荣喜笑了一声,道:“他们那里就敢草率了你,也不瞅瞅旁人的,尽说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来。”画珠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当下便拉长了脸:“谁得了便宜还卖乖?”芳景便道:“虽说主子不在,可你们都是当差当老了的,大节下竟反倒在这里争起嘴来,一人少说一句罢。”

天子见她泫然欲泣,神采凄婉,叫人垂怜万千。待欲伸脱手去,只怕本身这一伸手,便再也把持不住,喟然长叹一声,眼睁睁瞧着她退出暖阁去。

画珠连调子都变了:“你说谁想攀高枝?”芳景已经拦在中间对荣喜呵叱:“荣喜!如何越说越没谱了?万岁爷也是能拿来胡说的?”她年纪既长,在御前光阴已久,荣喜本还欲还嘴,强自忍了下去。画珠却道:“还指不定是谁想攀高枝儿。昨儿见了琳琅,左一声女人,右一声女人,阿谀得和甚么似的,我才瞧不惯你这主子样儿。”荣喜嘲笑道:“待你下辈子有琳琅那一日,我也左一声女人,右一声女人,好生阿谀阿谀您这位不是主子的主子娘娘。”芳景目睹拦不住,赶紧站起来拉画珠:“我们出去,反面她普通见地。”画珠气得一双妙目睁得大大的,推开芳景,直问荣喜:“你就欺我做一辈子的主子?莫非这宫里大家生来就是主子的命不成?”荣喜嘲笑道:“我就是欺你八字里没阿谁福分!”

琳琅见那玉色晶莹,触手温润,玉上以金丝嵌着四行细篆铭文,乃是“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只听天子道:“朕得为我们的悠长筹算。”她听到“悠长”二字,心下微微一酸,勉强笑道:“琳琅明白。”天子见她灵犀通透,心中亦是难过。正在此时,敬事房送了绿头签出去。天子凝睇着她,见她还是容态平和,心中各式不忍,也懒得去看,顺手翻了一只牌子。只对她道:“明天你也累了,早些歇着去,不消来服侍了。”

画珠原是镶蓝旗出身,按例上三旗的包衣才可在御前当差,她是太后指来的,殊为惯例,一向叫御前的人架空,听荣喜如是说,直气得浑身乱颤。芳景忙道:“成日只见你们两个打口舌官司,谈笑归谈笑,别扯到旁的上头。”荣喜笑道:“芳姐姐不晓得,我们这些嘴拙人笨的,那里比得上人家千伶百俐,成日只见她对万岁爷下工夫,可惜万岁爷连拿眼角都未曾瞥她一下。呸,我偏瞧不上这狐媚模样,就她那副嘴脸,还想攀高枝儿,做梦!”

琳琅道:“这如何成,可没如许的端方。”

上一章 设置 下一章
温馨提示:
是否自动播放到下一章节?
立即播放当前章节?
确定
确定
取消
pre
play
next
close
返回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