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该死之人
“正因为该死之人因承平而活,腐蚀世道,这才逼得该活之人不得已坠入这该死的乱世!”
负手而立的李诚,安静的对着身边的夏侯霸轻言道。
“众生相?”
“仲权,你说过,身处乱世,却不肯为闭幕乱世做出尽力的人,本就该死在乱世。但是你却不知,承平世下,该死的人……更多!”
营门在于禁的督看下,缓缓翻开裂缝。
最早被推搡着进入大营的,是小型坞堡的将主们,仿佛待宰的猪羊,战战兢兢的在先人的催促下,一步步挪了出去。
局势大乱下,谁主上风谁就能活,对错无辜,又算得了甚么?不过是运气罢了!
听了于禁的呼喝,本来还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得有些慌乱的李家坞卒们,也很快的反应了过来。
最惨的是已经入营的将主和亲随们,连反应的时候都没有,稀里胡涂就被当场格杀,死不瞑目标,绝对不在少数!
而起初进营的温祺则在听到声响后二话不说,埋着头就朝一旁无脑冲去,再度抱住木栅栏就不放手。
李诚话到最后,右手一摊,自有一名坞卒将长戟奉上。
即便在慕容令看来,面远景象也不过是小儿打斗普通,不值一提。但对于李诚以及李家坞,慕容令还是不吝的赐与了最大的赞美。
“说甚么为汉家重开一片六合,说白了也只是我等的功业之心。说不得,北地里有多少汉人,当着主子,反倒镇静的很。”
军伍中也不乏一场大战后,深陷殛毙而不成自拔,虽获大胜,返来后却癫狂嗜杀者。
也不是没有人在这绝境下试图抵挡,但当于禁挥动着压溃刀杀入此中,在这只够百十人展开的营门处,便是虎入羊群,少有一合之敌。
尽能够的喊了这一句后,于禁的眼中,久违的血光一闪:“统统人,给我杀!存亡一瞬,非敌即我!不闻令,不准停!”
连对着渔阳军也未曾放过几轮的箭矢,不要钱似的对着营门以后倾泻而出;而于禁麾下的枪兵兵器,更是不管不顾的横劈直砍,誓要杀光面前的每一个活人!
营外的还好说,作鸟兽散,手脚并用的远远躲开也就是了;营门之处,以韩家为首的坞卒,则进不得入营,退不得将令,躲闪又不得空间,生生用血肉之躯吃下了统统箭矢。
更不要说对于一个主将而言,如果被这类一时殛毙的快感所摆布,则结果不堪假想!
拔列通作为亲信,固然不清楚慕容令接下来的详细打算,但对于慕容令克日来的行动目标,还是相称体味的。
于禁眼尖,一刀将杀得红了眼的几名坞卒的兵器架开,再度扬声道:“跪地不杀!”
李诚倒是傲然一笑:“哪来的乱军?有文则压抑场面,有仲权你相伴摆布,此处那边算乱军?我只是……要亲身见见,这个将我推上了过河难退之路、也推出了这么多无辜之人的……推手罢了。”
营外的那些将主们,有的瑟缩不前、有的惶惑不安、有的咬牙切齿,另有像韩文成这般貌似全无神采,实在内心里不知多少算计的。
“武将且不说;纵是文臣,后勤之一弓一箭、军策之一计一谋,所感染的鲜血性命,少得了么?又如何辨别多少是该死,多少是无辜?”
“拿我的戟来!”
他千万没想到李诚竟然敢这么断交,敢在这几近没有思虑时候的空档里,直接命令格杀勿论……营内但是统统坞堡的将主啊!只要稍稍投鼠忌器,被冲开营门,便毫不会是这般景象!
“公子谨慎!”
“但求无愧于己心,何能求得无愧于众生!”
“汉家子中,亦有雄乎?”
戟尖轻点火线:“擒了韩家将主,余者不究;擒不住韩家将主,则韩家坞千人坞卒,一个不留!”
慕容令点头轻笑着抚了抚马鬃:“鹰犬欲为所用,不熬一熬,如何行呢?不然未伤敌,先伤己,岂不是笑话么?如此狠辣果断,确吾所需;但毕竟,非我族类啊……”
“这就是众生相。”
“公子不成!乱军当中,安危最重!”
一旁的夏侯霸赶紧出声。
“芸芸众生,万千面孔。说甚么为万世开承平,都是笑话。人道庞大,人欲各别,不过是各选其路,直至死耳。”
就在统统将主都即将入营的时候,特地缀在最后的韩文成给了摆布亲信一个眼神,俄然齐齐对着前面的人就是用力一推,同时高喊道:“李氏不义!陷我即是死地!今当随我讨之!”
多少方才从严峻的状况中放松下来的坞卒,茫然间突逢大变,都不知如何是好。待到箭雨泼出,刀枪见血,更是如无头苍蝇,慌乱成一团。
对于这一唐朝才翻译而来的佛教用语,夏侯霸较着并不睬解。
终究有反应过来的人,抱着头一把跪倒,瑟瑟颤栗着祈求能捡回一命。
于禁得令的一瞬,也不管火线将主是否无辜,压溃刀刀锋一闪,就是两颗人头落地!
那些以气血凝集起的胆气,在赶上了真正的血杀之刀后,刹时便散了个洁净。
营外韩家坞卒、以及其部属坞堡立即躁动纷繁,裹挟着尚不知情的其别人,便一窝蜂的往营门涌去!
夏侯霸方才伸手将李诚拦在身后,却被李诚一把扒开吼怒:“文则!统统动乱者,格杀勿论!给我杀!杀到他们停下为止!”
“公子!”
“他如何能……他如何敢……!?”
“我等所走之路,将来会阻了多少人的前程、抢了多少人的繁华、威胁了多少人的性命。兴复中原,则千万外族特权将无;惩恶扬善,则千万食髓蛀虫再无安身之处!但是正因我等有此自傲:以汉主胡,包涵四海,可划一而交;以勤抑惰,立规立矩,则贫富无怨。故而这一起上的挡路之人,非论是否志愿……便都是,该死之人!”
有了第一个活命的例子,第二个、第三个便顺理成章的连片而下――倒是又停滞了李家坞卒进步的门路。
夏侯霸顾不上消化李诚的话语,仓猝劝止。
挤在营门口的韩文成,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搏斗。
“少将军,既然这李家坞有此手腕,不如就让其权领各地汉卒?”
…………
李诚在前面看得逼真,突然一声冷喝:“不想死的,给我爬着滚蛋!阻我前路,照杀不误!”
“仲权,我晓得本身在做甚么。”
“不想死的,捧首伏地!营外之人,后退百步!”
李诚冷然转头,一对眸子肃杀清冷的盯着夏侯霸。
李诚微微抬首瞻仰,另一片时空的同一片星空下,就有那么一个朝代,沦丧胡骑。底层麻痹求活、中层贪腐淫奢、高层愚民维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