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7

“我是王府右司马，晓得的仅次于长史和常司马。并且我又是个意志亏弱的女子，很轻易逼供。换了是我，也抓如许的人。”阿殷还没重视到这个，憧憬得停不下来，又侧头道：“若真是如许，殿下可要尽早来救我。”

常荀立定，取过一碗净水，拿瓷勺喂了些许，却不肯多给，拿水来换答案。

那净水中混了药粉，邱四娘平常不肯喝，现在渴极了，哪怕□□也要喝下去。待得两刻钟畴昔，药效垂垂起感化，常荀总算挖到了想要的信息——邱四娘虽对刺杀之事毫不知情，却透暴露了她在都城的下属，城北一处歌坊的女管事。

“唔，体例很好。不过——”他就势将阿殷箍入怀中，“我不会让你被人捉走。”

隆冬时节，吟香屋外草木碧绿阴翳，倒是可贵的清冷沉着。

都城虽是卧虎藏龙之地,但敢在王爷和宰相头上动土，乃至派死士刺杀的人却没几个，假手剑门的逃亡之徒便不难了解。只是先前关于高妘的各种事情皆是东宫脱手,那么刺杀的事会是谁？

招认手札和人证都送到跟前，定王的神采阴沉如墨。

“谁若动你，我便灭谁。”——比方凤凰台边易容诬告阿殷之人。

不过这也更合道理。

他比阿殷高了大半个头，瞧着附近无人，不自发便将手搭在阿殷肩头。

与此同时，那位易容假扮阿殷的年青女子也被定王派出的右卫和永初帝调拨的人手捉回了都城，带入王府。

常荀将探查的成果禀报上去，定王倒没觉对劲外。

他也曾有过这猜想，却很快否了。做了二十余年的兄弟,东宫太子是个甚么脾气，定王内心也稀有。幼时太子确切仗着身份逼迫,这些年兄弟间也是豪情淡薄,太子心胸嫉恨，会同中宫皇后诽谤永初帝跟他的豪情，这些事情定王也清楚。但是以太子的庸碌和求贤德仁善之名的心机，即使想把他踩下去，却也不至于动刺杀的动机——

这回倒是阿殷笑了，“这还能有假？倘如有人想对殿下倒霉，把歪心机打到我的头上，想将我这个不顶事又怯懦的司马捉畴昔，从我这里撬王府的设防，也是有能够的……”阿殷越想，越感觉这担忧有些事理，“我可没有邱四娘这般本事，万一到时候熬不住，岂不是就吐洁净了？”

常荀办事倒是挺快，往那教坊走了几趟，固然没动那位剑门的老板娘，却将这两月中来往人等摸得清楚，得知端五宴后，东宫属臣封伦曾前去此中寻乐。而在此之前，封伦从未去过那歌坊。

“能活着，何必寻死？她活着上另有牵挂的人。”

“另有，阿殷，你是我的老婆，不止是王府的右司马。”

定王府鞠问的伎俩不及内廷刻毒，却极擅进犯人的神智。似邱四娘这般人物，能被剑门安排在都城独当一面，天然颠末磨砺，她不惊骇鞭挞拷问，却抵不住药物的腐蚀。最后两天邱四娘还硬撑着不肯开口，到前面精力实在熬不住，便将关于高妘的留言招认得干清干净。她手上沾着很多性命官司，又是现在握在手中关于剑门的独一线索，定王天然没筹算放过，这些天饮食中的药物未停，将她精力摧得更弱。

剑门毕竟是傍门左道，永初帝安排的臣子中即使有为东宫忠心者，却都不会做这等肮脏事情，倒是这个封伦身份寒微，又是从底下摸爬滚打起来的，更轻易安排这些事情。只是以太子的心性，竟然会如此信重这微末之人，将刺杀亲王这等大事交给他去安排？

他虽出身世家，却自幼不受拘束，少年时将各处游历过来，三教九流都有打仗。虽是锦衣玉食身份高贵之人，做这等服侍人的活儿却也不笨拙，加上语声暖和循循善诱，竟从邱四娘口中套出很多话来，却没有太大的用处——这邱四娘明显不是甚么关头人物，漫衍流言这等事虽交给了她，刺殛毙命却非她所能打仗。况她虽毕竟残存明智，能熬则熬，很多话便语焉不详。

阿殷转头瞧一眼紧闭的屋门，有些不测，“她也会有牵挂的人？”

可这都城中，敢如此行凶的，还能有谁？

“东宫？”定王沉吟。

“即便那些不爱惜性命的死士，也能有牵挂，更何况她。邱四娘在那座茶馆里藏身已稀有年，再冷的心也该对此中的人生出些豪情。”定王俄然靠近些许，对上她双眼，含笑低声道：“没传闻过吗，炊火和顺，最磨民气志。”

定王如何想都感觉不对劲。

这位封伦，恰是先前他杀的鲍安的舅兄。

定王带着阿殷在门边站定，常荀缓缓踱步向前。

凡是被永初帝查出太子对亲兄弟动手，东宫之位必然难保。

阿殷揪着他腰间衣裳，“体例我都想好了。上回配的香粉气味奇特，今后我便用它。若我被人捉走，殿下派只大犬过来，必然能循着香气找到。我呢，做不到守口如瓶，也能够先想体例迟延时候，必不给殿下拖后腿。”

*

“瞎揣摩甚么！”定王发笑，拉过阿殷的手，才发觉袖下指尖发凉，不由微怔，“真如许想？”

阿殷排闼出来时，邱四娘正缩在一张短榻上，嘴唇干裂面庞惨白，神智已然昏倒，却在闻声动静时身子微动。

那日若非阿殷及时赶到，他怕已死于剑下。届时永初帝大怒彻查，何尝不会牵涉出幕后教唆之人。

将可疑的人挨个猜测一番，定王便带着常荀去了趟吟香屋，阿殷因为猎奇，便自请跟从。

这突如其来的不端庄叫阿殷一愣。

吟香屋里畴前关押薛姬，现在却关着那位邱四娘。先前高相将她带到相府鞠问过后，不再思疑，便会同定王一同入宫禀报永初帝告终此事。只是剑门的插手实在蹊跷，定王以思疑她跟凤凰岭刺杀之案有关为由，求得永初帝允准，还是将她带回王府关押，丢在这吟香屋中。

常荀倒也没有不耐烦，迂回兜转持续深问。

半个月以后，常荀总算拿到了封伦亲笔写下的招认手札，说他是受太子教唆，打通剑门刺杀定王。手札当中，将太子如何叮咛、他与剑门如何联络都写得清清楚楚，除了流言和刺杀之事外，那日凤凰台上冒充阿殷将高妘推下斜坡的，也是他买了剑门中人，乔装诬告。

邱四娘的眼睛眯开条缝，却似害怕敞亮光芒，立时又阖眼。直到常荀走至跟前，她才抬起眼皮，双瞳茫然，却沙哑的叫了声“水”。

定王一笑立足。

定王听罢动静，面色更见阴沉。那位封伦他有些印象，只是个七品的官职，在永初帝为东宫安排的浩繁名流大儒当中，实在微末。

定王侧头听她胡扯，唇边垂垂浮起笑意——“定王府这么多人，他们为何就捉你？”

她平常都尽量保持王府司马的端庄，甚少有这般少女胡想的神态，偶尔透露一回，格外敬爱。

她几近已经设想出了那场景，她被人捉了逼供，毫无抵挡之力，如邱四娘那样……要多可骇有多可骇！

即便太子能够受人勾引，以孟皇后的性子，也毫不会准他出此下策。

“畴前跟着殿下剿匪，也算见地过杀伐场面了。方才头一回瞧见这类景象，有些感慨罢了。”阿殷的声音略微降落，昂首瞧着定王，“这位邱四娘被关在这里，可真是生不如死。卑职看她那模样，固然皮外伤无碍，但是转动不得，连近在天涯的水都拿不到，几近跟废人无异。她没想寻死吗？”

幸亏定王很快就又规复如常，阿殷心跳在漏了半拍后又归于平常，接着叹道：“邱四娘心有所系，常司马鞠问的手腕又高超，那温言软语比刀锋利刃还短长。如果哪天我落到别人手里，碰上如许的手腕，恐怕也没有抵挡之力。想想还感觉……有点可骇。”

出了吟香屋，定王当即派常荀去那歌坊抓人，回身见阿殷面色不对，问道：“如何？”

林下风来，光影随之班驳动摇，定王低头吻在阿殷唇上。

书房内冰轮扇出缓缓冷风，常荀来回踱步,明显也颇不安,“据我所查，剑门行事虽诡秘，却也晓得收敛。刺杀平常百姓小官的买卖或许敢接,但要在都城外刺杀殿下……那但是百死莫赎的重罪。即便这些刺客是死士,接买卖的人也该晓得掂分量——毕竟他们接买卖也是为了混饭吃，犯不着自寻死路。这回他们如此放肆,恐怕是有位高权重之人做后盾，殿下无妨想想……东宫？”

但是这是目下独一的线索，定王虽存有疑虑，还是安排常荀深查封伦。

定王靠近，辩白出了香粉的味道，公然香气奇特。

假山之侧树木整齐，班驳光影落在她脸上，双眸如星斗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