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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拾遗》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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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城村

屯城,在明清两季,曾经簪缨世家、卿相士大夫迭出,曾经华屋连缀、高楼耸峙,曾经香车宝马、雕梁画栋,曾经洎水流雅韵、虎谷隐名流。张家原有大大小小近三十多座院落,全部张家府邸占有了屯城村大半条街。以街为界,街西俗称西宅,有花圃,有观花楼;街东有书房院,有祠堂。现在除书房院、观花楼等少数院落还能看到,其他的院落均已损毁。张府与屯城多数院落朝向分歧,并非坐北朝南,而是依山势座东朝西。大门上“忠恕”二字的古匾还是清楚可辨。在内宅门额上有 “恭俭惟德”四字。院中修建因年代过于长远看上去已然摇摇欲坠,几处木雕风化严峻,堂屋外墙贴上了乌黑的马赛克。张家当年的光辉,颠末几百年风雨沧桑的洗涤早已不复存在,而张府也只能作为一个遗址看了。传播下来的是张慎言的思惟品德和文章诗词。

汗青上的屯城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单张家在明清两代就出了三位进士:张慎言的祖父张升为明嘉靖庚戌进士,官至河南参政;张慎言字金铭,号藐山,明万历庚戌年中进士,官至南明吏部尚书,以太子太保致仕。张慎言从孙张泰交,为清康熙年间进士,官至浙江巡抚。

明末清初闻名的文坛魁首钱谦益在《列朝诗集》中说:“藐猴子。虽牵丝入仕,神明依托恒在山川间,孤情回照,翩翩然如野鹤之立鸡群也。”

走出来,在新乡村包抄的中间肠带,见到了一片老屋子,却都大门舒展。门前堆积着厚厚的落叶,鲜红的春联非常夺目。远处赵家的三座明末堡楼巍然耸峙,很有些壮观的意味,却绕来绕去如何也走不到近前。一座关帝庙补葺一新,却也是大门舒展。

张慎言之以是成为一代名臣,除了位高权重、职位显赫,更有高于权位之上的身分,那就是品德、文章、思惟和才略,恰是这些身分使得他的姓氏光彩光辉,灿烂千秋。

张慎言在遭受贬官、闲居故里的光阴,淡泊功名,寄情山川,于泊园写下了诸多诗篇,名曰《泊水斋诗钞》,后被支出《四库全书》。该诗集合以泊园定名的诗歌有《泊园松苑》《泊园听雨》《泊园对月》《戒严走泊园对花作》《仲秋泊园卧病》《润十一月朔二日郊行看雪归泊园独饮有怀作二首》《留郭九子读书泊园以归省展期》《韩中散见枉泊园》《抵泊园甫成二首》等。

前人以为:“水者,地之血气,如筋脉之通流也。”又说:“经脉者,以是能绝存亡,处百病,调真假,不成不通。”(《管子·水地》)。当代嫌弃传统文明,没有了对六合的畏敬之心,统统的河道干枯的干枯、净化的净化,能够流淌的也被一座又一座的水库寸寸截断,早已是不通了。

2014年的正月初三,是一个雾霾覆盖下的好天。早餐后,领着女儿,轻装简行,朝阳城方向解缆。操纵春节休假的时候拜访几个古村庄,是年前就定好的打算。

张慎言身后由孙子和如夫人田氏扶榇归葬。

张慎言是明朝吏部尚书王国光的外孙,很早父母双亡,由祖母一手养大。他自小颖慧绝伦,家学渊源,才调出众,有文章曾被视为三晋楷式。明万历庚戌年中进士,今后踏上宦途。所过之处,官声甚好,做陕西道御史期间政绩卓著,本地公众为其建了祠堂。张慎言襟怀开阔,不避权贵,平生宦途盘曲,因“三案”违逆旨意,被贬谪戍守甘肃酒泉,却能宠辱不惊,在肃州构建“快雪亭”,日日著作此中,以诗文当吹笳拊缶,得意其乐。赐还后,补湖广道,迁太仆少卿,太常卿,转刑部左侍郎,又因谳狱分歧帝王旨意,罢官家居。而后在屯城的泊园度过了八个春秋。

过了润城,沿沁河,一起打问着向屯城走去。

在屯城统统都丽堂皇、厚重高雅的旧修建中,张慎言的“泊园”最惹人遐想。

拜访屯城,最后是因了对张慎言的追慕,走马观花一番后,才知屯城丰富的人文汗青,不止一家一姓,也绝非一篇文章能够穷尽。私心但愿屯城在此后的扶植中,能规复泊园的部分旧貌,能将现存的旧民居保存下来,但愿走进屯城第一眼看到的不但是一个笼统的图案,另有张慎言的泥像。

“泊园”,在张慎言的心中,是人生的暖色,是故乡的温情,是可避风雨的港湾。算下来张慎言在故里的赋闲光阴,应当是别人生中最好的日子,宦海上的荣辱得失,比起厥后的贼害横行,国破家亡,实在也算不了甚么。

张慎言的民族时令和文学才调,遭到先人的高度评价,清康熙年间的工部侍郎田六善奖饰说:“太宰文章足以华国,才略足以御变,学术足以辅成,君德谈吐风采足以羽仪一世。”

屯城在明清曾一度名为“仁慈”,张泰交在《受祜堂集?自叙》一文中说:“其地山形似虎,沁流绕之,名虎谷里。里缘俗醇厚,官复名里曰仁慈。”何时规复屯城称呼的不得而知。

据乾隆版《阳城县志》卷十六《志余》载:“泊园,明太宰张慎言别业也。在县东三十五里屯城。其地名虎谷,本王国光尚书小筑,后太宰复营此为菟裘。其处松柏苍翠,溪涧盘曲,秋冬之际,红叶弥满山谷间,尤其奇胜,溪尽处为小桥,桥北绝壁,建阁其上,状若飞楼,言曰“菌阁”,最称幽旷之居。”想必那座在桥北绝壁上制作的阁楼,远远看上去像一只庞大的蘑菇,以是起名为“菌阁”,张慎言在菌阁完工后,又诗一首,题为《虎谷飞阁成落之》,云:“别浦乍晴新雨后,长林才弄好音初。筇将倦矣云多白,酒忽醒时松正疏。淙响欲逋留可住,冷风送善领其他。看来诸好纷繁落,着此孤亭良不虚。”

题记:屯城,附属于阳城县润城镇。长平之战时秦将白起曾在此屯兵屯粮,是以得名。屯城住民为杂姓,有张、赵、郑、程、王、陈、高档,至今有“郑半街,张半道、陈一角”的说法。郑家祖孙在元朝两封国公,二世“平章;张家于明清五世以内出过三位进士,村内有二郎庙、关帝庙、张公阁、东岳庙及宗族祠堂等。屯城又称虎谷里,是明朝大思惟家、政治家、文学家张慎言的故里。

村委主任姓陈,四十多岁的模样,田字脸,身材高大,对本村的汗青文明烂熟于心,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他话音降落,处所口音让我听得不是很懂,但体味到的东西已远远超越我的预期。临别陈主任赠送我的两本质料,让我如获珍宝,欣喜不已。

远处,成片新房簇拥着三座残败的赵家高楼,遗世独立般模糊在雾霾里,而建于张慎言同阁以后的陈家堡楼早已没了楼顶,敞着豁口面向彼苍,仿佛一曲悲惨的陈腐歌谣。陈家堡楼束缚后被分给一户贫农,该户因孩子考上大学却没钱读书,把顶层的房梁拆掉卖了,当年用来出亡自保的古堡楼就成了明天这副残败的模样。据本村知恋人先容,屯城的破坏,除了“大跃进”、群众公社、“文革”几个阶段外,1977年的破坏是最为严峻的。当时处于“文革”前期,极左思潮的影响远未消弭,很多人仍以为凡是古旧的东西都在“横扫”之列,因而在大队首要带领人的号令下,村中的文物古迹,又一次遭到“大难”。街面上各家的牌坊,包含陈家当年的牌坊,在见证了人间风雨、汗青变迁后就此完整消逝。张泰交花圃的御碑亭早已成了住民的室第,内里的碑石除一面康熙赠诗尚在,其他一部分被先人做了门前的踏脚石,这部分石碑恰是以得以保存到现在。其他的石碑都在当时被粉碎成石子充当修建质料砌进了新房。张慎言的书法当时和董其昌齐名,被称为“南董北藐”,具有极高的艺术代价,屯城尚存的张慎言的一面贵重的书法石刻,也被张家先人裁开当了踏脚石。

屯城张家祖坟和其他几户簪缨世家的祖坟,经历了几番洗劫和盗墓,已然脸孔全非。

大清立国后,饱经践踏的屯城又垂垂规复了元气,在而后的三百年间,还是光风霁月,流金溢彩。汗青仓促走过,转刹时,昔日的繁华已成为过眼云烟。颠末端各种花样的风雨培植,屯城曾经有过的斑斓,只要畴前人的诗歌中略窥一二。屯城现存一方石刻,名曰“沁园”,是康熙年间做过刑、工、户、礼四部尚书的江西吉水人李振宇为陈谦吉的“沁园”题写的门额。陈廷敬三子陈壮履有《诸侄邀饮沁园》诗一首,曰:“村庄衣冠古,园亭风景嘉。檐垂当夏果,篱艳后庭花。拔地青峰瘦,穿林碧水斜。更无酬酢事,藉草酌流霞。”诗中当时的屯城,村民穿着古朴,园亭齐楚,屋檐下垂挂着夏天的生果,篱笆墙开满了素净的鲜花,模糊青山拔地而起,一湾碧水穿林而过,西天里充满了金红色的流霞,恰是能够扫兴下酒的风景……张慎言从孙张泰交有《受祜堂集》传世,诗才似在张慎言之上,录一首《襄城七夕》供读者批评:“万里劳三月,他乡七夕天。几声茅店雨,一带晚村烟。兴到酒难觅,愁来夜不眠。鼓盆余已久,乌鹊亦空填。”

张慎言在泊园的安好光阴非常长久,崇祯三年被贬,崇祯四年便遭受了匪患,匪患过后是兵患,崇祯六年又遭受了一场可骇的大瘟疫,接着便是严峻的饥荒。毕竟也没能在故里寿终正寝。

张慎言有《虎谷》诗一首,中有句云:“石室溪桥泊水东,玄根幽构易为衷。起居竹气花光里,眠食泉声鸟语中。”可见当年的泊园的风味,张慎言每日坐卧起居在满园的竹气花光里,就寝饮食于泉声鸟语中,该是如何的一种风雅和淡泊。这类当代的文情面怀和士大夫的贵族风采,是被古人一度当作“四旧“极尽毁灭粉碎踩踏以后又四周遍寻不见的精力。张慎言《虎谷杂咏有“泉欣迂可来”之句因赋》有句云:“根源在左沼在右,中间涧仄石钦崎。今看倒影云难尽,试问清源人未知。”现在,统统的精彩高雅、流风遗韵,早已渐行渐远渐淡渐无,只留下了几处残败的旧址供先人思古遐想了。

屯城的陈姓,先祖为陈廷敬的宗子陈谦吉,陈谦吉致仕后搬家到屯城。陈主任至今记得,屯城本来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城,并且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这四道城墙因为众所周知的启事,厥后都被毁了,只剩下一截城墙的遗址。张慎言的祖坟也在“破四旧”中破掉了,石人石马被凿开用来修建了沟渠。

屯城当年的松柏苍翠模糊还在,秋冬之际,红叶弥满山谷间的风情还在,但溪涧盘曲,溪尽处的小桥、桥北绝壁上状若飞楼的菌阁倒是看不到了。在泊园旧址的半山腰上,透过树枝的杈桠,可模糊瞥见几处洞窟,那极有能够就是张慎言笔下的“石屋”。

走进屯城,印入视线的是一座当代化的城镇,新乡村的楼房麋集且光鲜,宽广的广场上耸峙着一个笼统图案的大理石雕塑。屯城,作为一个村庄,已然没有了一丝“村”的味道和设想中的古朴清幽,而更像是一座新“城”了。卧虎山起伏连缀,在雾霾的充满下,苍松翠柏被蒙上厚厚的灰色。

屯城村除民居修建颇具特性外,比较有影响的修建另有一座东岳庙,庙为金代修建,正殿和耳殿石柱上刊勒的修建年代,如“承安四年”“大安二年”“泰和戊辰”等还清楚可辨。掐指算来,大殿已历约八百年。飞檐斗拱,巨大的具有较着收杀的抹棱檐柱,仍然是金代原物。但屋顶是上世纪60年代返修过的,已非本来的螭吻雕甍。正殿屋脊上后补的三个五角星,曾被拍照家们传为笑谈。唯有一座古钟和几根石柱保存了一丝原貌,院中摆布有松树围起的两条甬道,石子摆设的图案为“打倒美帝,打倒苏修,打倒刘少奇”,字形模糊可辨。传闻屯城东岳庙的庙门曾经非常壮观,四梁八柱,木雕纷披。上世纪阿谁特别年代,有村人把庙门上的铁钉敲下来卖了钱,门上木雕被粉碎殆尽。现有的大门为厥后补建,平常风景罢了。

浅浅的沁河在暴露的河滩上勉为其难地流淌着,较三年前愈发地瘦细了。沁河两岸充满了鳞次栉比的工矿企业,河道里到处堆放着煤山、砂矿,坑坑洼洼的发掘陈迹到处可见。暴露的河滩覆盖着枯黄的野草,在夏季荒寒的雾霾下,愈发显得千疮百孔。偶尔有白鹳和水鸟在水面上飞腾飞落,是途中独一见到的活泼画面。

站在泊园的旧址抬眼望去,是小山一样黑压压的煤堆。泊园当年的明月清风,只剩了一勺泉还是旱涝不枯,泉下原有的一座八角水池于上世纪70年代被农夫拆毁,其石料用来做了房基。一条被溪流冲刷出的浅沟尚在,当年的溪流却早已干枯,据村里人说,这一带曾经都是富强的树木,泊园旧址上原有四棵庞大的白皮松,于上世纪60年代全数砍伐净尽做了他用。卧虎山因地下挖煤的原因,裂开了很多裂缝,宽的有一米多。

崇祯十一年(1638),张慎言被再次起用,任工部右侍郎,崇祯十四年(1641),官迁南京户部尚书、掌右侍郎御事。崇祯十七年,福王在南京即位,史称南明,拜张慎言为吏部尚书,张慎言上书“复兴十议”,虽被采取,却难实施。他遭到阉党的进犯弹劾,被迫上疏辞退。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当时,张慎言独一的儿子张履旋(崇祯十五年的乡试举人),贼犯阳城南部山区时被执,要把他送到平阳去,张履旋写了一封和亲人诀别的手札,叹曰:“吾大人不为乱臣,吾岂为贼子乎!”遂投崖他杀。家破国亡,致仕后张慎言无家可归,借居安徽芜湖、宣城一带,只要孤孙张泰茹前来于膝下侍俸。经历了国破家亡惨烈的伤痛,张慎言人生抱负悉数幻灭,此时的张慎言,对糊口的要求降到了最低点,说:祖孙相聚足矣!清顺治二年(1645年),大明亡,张慎言病死于安徽芜湖。明史有《张慎言传》记录:“山西尽陷贼,慎言无家可归,流寓芜湖、宣城间。国亡后,疽发于背,戒勿药,卒,年六十九。”张慎言有病不让医治,表白了他甘为大明殉葬的求死之心。

东岳庙内的砂石石阶严峻风化,其风化程度证了然汗青的长远,八百年,八百年足以让石头化成土。八百年足以使山崩地裂,河水断流。八百年留下的只是一段笔墨,几个传说。

有村民们手中提溜着礼品,行动仓促在忙着走亲戚。村里的小卖部分前堆放着各种花里胡哨的礼品盒,买卖红火。向一名本村的年青女子扣问东岳庙的位置,女子奉告我,东岳庙也锁着,进不去。女子帮我到处寻觅拿钥匙的人,说是出去走亲戚了,不在家。问她知不晓得张慎言的故居,女子摇点头说:“不晓得,这些事白叟们才气说上来。”因而,她把我们领到了村委主任的家里。

明朝灭亡后,张家式微败落,而后在清朝康熙年间崛起的张泰交为张慎言的从孙。现在的屯城除了留有张慎言内院和张慎言书房院遗址外,另有张泰交的花圃和书房院。张泰交的花圃西园最为值得称道的是康熙御书厅,其间曾收藏过康熙当年御赐给张泰交的诗歌和春联石刻。中有一首题为“班师言怀”,是康熙暮年的旧作,康熙誊写了赐赉张泰交,落款为:旧作“班师言怀”壬午冬录,赐浙江抚臣张泰交。

设想不出泊园当时的风情,却能够感遭到张慎言受贬后的内心苦闷。生于季世,时乖运蹇的感慨时见于诗中的字里行间。他在《秋雨后有怀》一诗中写道:“云凉苔冷叶纵横,孤单垂帷观我生。澹此多心翻爱病,简之真寄不求名。卧听壁响非山川,静挹芳馨岂杜衡!良朋天涯殊隐士,中间存没怆吾情。”?

屯城就位于沁河岸边的卧虎山下。

崇祯四年(1631),王嘉胤帅匪众数万窜入阳城沁水,在坪上、屯城一带烧杀劫掠、杀人如麻。被当代称作“农夫叛逆兵”的贼众,美满是一伙没有涓滴人道的强盗,屠刀之下,妇孺老幼,贫繁华贱,概莫能免。张慎言亲眼目睹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惨烈。为避匪患,张慎言在故里修建了三层高楼,名曰“同阁”,盗匪来时,藏乡民于其上,救活乡民万余人。钱谦益在《列朝诗集》小传《张尚书慎言》:“金铭为人有别趣,诗亦有别调,怀负志节,敦笃友情。家居时,流贼猖披,造三层楼,临洎水上,楼橹渠答,火炮悉备,一村夫保其上,贼屡攻不克,所全活者数万人。有才如此,而置之冗散,不得为国度挡一臂,由今念之,尤不幸惜也!”朝廷派兵前来平患,但是前来追剿匪众的官兵给公众带来的灾害比之贼患更甚。张慎言亲眼目睹了 “兵之害更惨于贼”的状况,气愤不已,写下了《点灯行》一首长诗,描述了“我民耳目乱,呼天但号咷”的悲惨。他在《同阁记·后序》一文中记录了当时故乡匪患的实在情状。大抵内容以下: 明朝壬申年的正朔四日,贼首王家胤(详见本书《花沟·寨上·坪上村》)先到了沁水的坪上烧杀劫掠(刘东星的老宅子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一火烧尽),而后沿榼山进入阳城,向西到了端氏,又折而向东,以数万之众兵犯高都,郭谷、白巷诸村。烧杀劫掠,没法计算,有的死在水井里,有的跳了茅坑,有的跳了沁河。贼众掠取人丁财宝满载而去。屯城的男女老幼,躲进了同阁,免受了奔逃之苦。当年的秋末,匪众又从武安过来俄然攻击了屯城和上佛村,大肆烧杀劫掠,有乡民躲进了山上的崖窟中,被贼众以火攻之,幸免的人,又被硫磺毒烟熏死。死去的人太多了,能够用沟壑为单位来计量。有的一家十几口人中竟没有一个存活下来。村夫登上女墙望去,但见簇拥而至的贼众密密麻麻满盈在山谷间,有骑马的有步行的,连续数日,在屯城滞留不去的有万余众。张慎言五亩之大的家宅,挤满了强盗,没有一点空地,这些强盗把耕牛椎杀了来享用,没有椎杀的将后腿砍断。张家的门窗桌椅、茶几屏风、车辇床第,全数被劈了烧火烧饭,从早到晚,不断地在燃烧……此时的屯城,比年蒙受了匪患、兵患、瘟疫、饥荒,一灾更比一灾甚。《阳城县志》(康熙版)卷七记录,崇祯六年,阳城一带遭受了大的瘟疫,一门当中,病死者十有六七,有的百口死绝。当年一冬无雪,翌年一春无雨,到处是横陈的死人枕藉于路。此时张慎言的诗歌中,忍泪含涕,其忧患悲忿之情不知向谁哀告控告。有诗《寇至后大祲疫且甚,与死于杀掠者几等》一首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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