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还是如许爱撒娇讨人喜好的性子，冯氏搁下花腔，让中间的丫环渐渐挑，却揽着玉嬛，道：“刚才做甚么去了？我到东跨院找你，也见不着人影。”
如是安排过，夜里倒没再出甚么岔子。
玉嬛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帮手，大喜之下，回眸莞尔，“多谢晏大哥！”
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见碟子空荡荡的，目光微抬，就见梁靖靠在椅背，正冷静看她。
“睡着了啊……”玉嬛稍觉绝望。
只是梁靖不肯流暴露身，谢鸿瞧着没事，便当他是个客人，也未强求探听。
外头风声细细，孙姑和许婆婆在树荫下闲话家常，声音嗡嗡的。
“瞧着比明天好了些，我出来的时候他还擦剑呢。”
玉嬛莫名心中一跳，下认识垂眸，不美意义再叨扰人家，遂站起家来，“还是算了。晏大哥你伤还没好，多歇着吧，想吃甚么东西，奉告许婆婆也一样。别客气。”说罢，取了几颗樱桃，回身欲走。
谢鸿虽出身淮南世家，却也只是个读书入仕的文官，本身不会武功，府里那些护院又本拥有限，遂命令让护院惊醒，托人从魏州城请了几位镖师帮手守一阵。
端五这日热烈，丽金阁的雅间坐位尽数留给魏州城的达官朱紫，一座难求。
见了玉嬛，便笑着招手叫她，“小满，过来瞧瞧这香囊，模样喜好吗？”
端五邻近，府里各处都在筹办粽子、雄黄酒和菖蒲等物，幼年的女人们在端五要佩带放着朱砂、香药、雄黄的香囊，能驱虫辟邪。玉嬛的香囊向来都是冯氏亲身做的，本年也不例外。
梁靖眸色冷沉，略加思考，回身取了宝剑，叫陈九翻窗而出，去府门外等待。他却出了屋门，说要去外头买样东西，孤身出府。
只是一时候寻不到，遂给熟悉的巡城兵马司打号召，请他们晚间务必留意。
“这就吃完啦？”
可若当真连梁靖也闻声了，那就不能再掉以轻心。
“是吗？”
感受意犹未尽，还想再吃呢，玉嬛冷静舔了舔唇。
——能使那把剑的人，家世技艺必然不差。
当然看到了，并且是他暗藏在暗夜守株待兔，将那企图突入谢鸿佳耦房间的刺客重伤捉到手里，这会儿应当有人在用酷刑审判，逼问主使。
那么本日，秦骁定会亲身上阵以策万全。
本来她还思疑昨晚是否听错，既然梁靖也闻声动静，想来不是错觉。若那动静只是个行窃的梁上君子便罢，若真带着刀剑，那就很吓人了。她忧愁地趴在桌上，像是东跨院里那只蔫头耷脑的兔子。
梁靖觑她一眼，拨着衣袖，淡声道：“仿佛闻声了点。”
温热的呼吸落在脸颊，那双清冷通俗的眼眸似藏了千山万水。
“永王会在半月厥后这边督查军防，皇上已经允了，就等解缆。”
难怪秦骁要亲身脱手，看来永王这回是势在必得——趁着太子打压谢鸿的机会刺杀，永王趁机揽过案子，略加粉饰，便能将脏水泼到太子身上，摆荡东宫根底，更能借仇恨死死攥住淮南谢府。
“嗯，千真万确！”
冯氏虽出身高门，因幼时脾气文静、心灵手巧，女工做得很好。谢鸿和玉嬛贴身的衣服、佩带的香囊，很多都是出自她的手，裁剪绣工都没得说，加上跟着兄长们读过书，腹中有了墨水，那香囊做出来，便别成心蕴。
梁靖的另一颗栗子剥好，抬眉见她无精打采的，唇角微动，递到她跟前的小瓷碟里。
“他伤势如何了？”
笸箩边上，裁剪好的花腔压在银剪下，冯氏挑了五样丝线，摆成一排。
今晨玉嬛提起半夜屋顶动静时，她实在没太当回事，只当这孩子是半夜睡迷听错了。毕竟阖府高低除了玉嬛，没人发觉非常，连上夜的仆妇都没发觉。
她内心猜疑忐忑，吵嘴清楚的眼睛水灵灵的，一错不错地盯着梁靖。
他前些年背靠谢家隐蔽，安稳无事，每日里读书弄文，几近没碰过刀剑。现在因不肯把玉嬛送进宫给老天子，惹得老太爷活力，临时失了庇护，为免伤及妻女性命，只能托人寻摸靠得住的妙手，想留在府里护院。
玉嬛眨了眨眼睛，再看下盛着炒栗子的细竹篾编的盘子——
谢鸿比来宦途不利，被太子一系盯着打压，朝堂上波谲云诡，太子虽瞧着宽和温厚，但能稳居东宫的人，哪会是心善手软的菩萨？他周遭那些个谋臣属官，更不是省油的灯，瞅准谢鸿没能反击，谁晓得会不会踩得更狠。
不管昨晚那人是刺探还是有更暴虐的筹算，都不得不防。
核心的护院镖师挡得住平常歹人，却发觉不了陈九这等神出鬼没的妙手，现在后窗外草木阴翳，陈九借着一棵细弱富强的老槐掩住身形，翻身一跃便进了屋内。
陈九站在埋没角落，声音压得极低，“部属已经探明，秦骁昨夜暗中潜回魏州城，却没回府。有两人行迹鬼祟，昨夜跟他在梭子岭会面。只是怕打草惊蛇，没敢靠得太近。”
玉嬛从善如流，取了吃掉。
冯氏留了心，当晚便跟谢鸿慎重说了此事。
梁靖唇角微挑，靠近些许，“再叫人送一盘来，我剥给你？”
梁靖眼底的精光转眼即逝，将剥好的栗子塞进嘴里，神情是惯常的冷僻，不觉得意似的，“厥后又睡着了。”
……
梁靖还是垂眸，道：“甚么动静？”
“去客院了，找晏大哥。”
他的伤势虽未病愈，行动却已无碍，仆妇们见他不肯旁人陪着，便也作罢。
两人也不说话，梁靖靠在椅背，苗条的腿一屈一伸，剥的栗子少半本身吃掉，大半放在玉嬛跟前的碟子。
出了客院，玉嬛便直奔冯氏平常爱乘凉闲坐的后院凉亭。
……
“就是……我闻声屋顶上瓦片响了，如果院里的猫，不会有那种动静，应当是屋顶有人。并且没多久，还闻声刀剑的声音。只是厥后又温馨了，想着晏大哥技艺出众，不晓得有没有闻声甚么？”
遂贴在冯氏身边，软声笑道：“当然喜好，娘亲做的我都喜好。”
“都城那边呢？”
谢府的客院里，梁靖却没这等表情。
端五之日赛龙舟，是商定俗成的大事。
昨晚四更恰是刺客潜入谢府，被他探明企图后摈除重伤的时候。彼时阖府高低无知无觉，没想到她却闻声了动静。
桌上的粽子香气四溢，许婆婆发觉梁靖并非歹人后，也松弛了很多。
一条性命换这般好处，永王岂会等闲错过？
屋门紧掩，丫环们觉得梁靖在安息，都跑到院里凑热烈，无人打搅。
现在玉嬛提起，冯氏倒想起来了，那晏平流浪至此，先前伤重衰弱，走路都艰巨，现在既然捡起宝剑，莫非是已经生出了告别的意义？
等玉嬛跟冯氏畴昔的时候，里头满目峨冠博带、衣香鬓影。菖蒲混着雄黄酒的味道飘过来，掺杂了才蒸熟的粽子糯香，诱人馋虫。
梁靖叫住她，语气是惯常的冷僻淡然，“比来夜里我会留意，别担忧。”
那把剑是救下梁靖后，从后院捡返来的，冯氏看过两次，剑锋锋利、通身乌黑，是能削铁如泥的宝贝。剑鞘也不是凡品，上头缂丝斑纹乃至手柄的尺寸都很讲究，不是浅显兵器铺能买到的。
“还真有如许的事……”冯氏脸上笑容渐渐收敛。
冯氏想着苦衷入迷，玉嬛却已续道：“今早我说的事，娘还记得吗？刚才我问晏大哥，他说夜里也闻声了动静。”
阁楼上尽是高门女眷，亦有未结婚的少年郎来往照顾。
这题目来得高耸，梁靖稍觉不测，却还是低头剥栗子的姿势，神情纹丝不动。
玉嬛便蹙眉沉吟，想请梁靖帮手留意，又怕他伤势未愈，这要求会冒昧。何况府里若真遇见费事，也该自家想体例，不能总希冀旁人。嘴里是甜糯的栗子，内心冷静策画着，细嫩的手指扣着瓷碟，等剥好的栗子落下来便拈着送进嘴里。
大朝晨，魏州城外的丽金河边便聚了很多看热烈的百姓，等日上三竿，河渠护栏外便站满了看客。摩肩接踵的人群簇拥着中间一座三层高的楼阁，修得雕梁画栋，都丽堂皇，因是依河而建，便取名丽金阁。
谨慎过了数日，转眼便是端五。
玉嬛瞧了花腔，几近能设想到雏形，那必定是藏着诗经楚辞里的诗句的。
伉俪俩虽不知那晏平的秘闻，但看平日行事，却不像宵小之辈。且他生得边幅出众、身姿磊落，言语辞吐皆似进退有度，多少有些好感。
玉嬛心中一紧，赶紧诘问道：“那厥后呢？有没有出去看到是甚么人？”
到了凉亭那边，公然见冯氏坐在亭下，手边的笸箩里放着一堆丝线。
冯氏往隔壁去跟梁老夫人酬酢，玉嬛因怕遇见梁章，勾起梁老夫人点鸳鸯谱的心机，便没出门，尽管坐在雅间靠窗的位置，咬着粽子看外头波光粼粼的水面。昨晚下了场雨，今早气候放晴，远山笼在黛青薄雾，近处草木水珠晶莹，冷风拂过，舒畅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