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金陵有大鱼（修）
春语也帮腔道：“方才我们在别的店铺确切能卖三十两，只是我们女人一时舍不得，如何到了你这里，就只二十五两了。”
冯掌柜刚才还骂本身看走了眼，可没想到这位爷一欢畅就顺手买了间青/楼，就算是有再多的家财，也不至于如许败的啊。
男人悄悄地拨着水面上飘着的茶叶，一双苗条的手指节清楚，直把茶叶都整整齐齐拨到一角，淡朱色薄唇微微吹了吹茶水冒的热气，才小啜了一口，然后表示了下身边的位子，“冯掌柜，你给本身也倒杯茶，坐下来我们说说话。”
“……”
“三十两。”重锦忙道，第一间古玩店那掌柜还出了三十两的。
她日日与它们擦肩而过，竟不晓得被它们骗了这么多年。
那人穿戴贴身的茶青色宝箱斑纹袍子，腰间系着一条嵌红玉绣金腰带，身侧还挂着一枚双鹤衔草和田玉佩，身子高出她半个头，颇让人有些压迫感，一双眸子非常之有神，乌黑明润得似曙光拂晓，一双薄唇朱色淡染似笑非笑，明显碰碎了她的瓶子，一张俊脸上只是眉尖微微那么一皱，却半点惶恐惭愧之意也无。
刚才在撷芳楼前两人擦肩而过，重锦还假装没瞥见他，眼下张口就冒出个“又”字，恰是不打自招。
“八十两。”
“爷为何要买那撷芳楼？韩家这些年涉足的买卖当然很多，可我们向来也没做过青/楼的买卖啊。爷莫不是一时髦起，但这买卖的事可儿戏不得。”
男人：“是你？”
那他意气用事起来得甚么样？
“此处是店铺门口，天然是先出掉队，你该抢先让了我的。”
男人兀自望着她拜别的背影，嗅了嗅氛围中余留的香气，过了一会儿才收回视野。
“又？”男人玩味地望侧重锦，话中略带戏谑之意。
她这一身打扮清楚是世家贵女，如何竟会来这古玩店卖东西？
“女人，3、十、两。”
掌柜捧着瓶子瞧了半天，一张嘴只吐出“三十两”，还不断地点头说甚么“货有瑕疵”，与重锦本来假想的竟是十倍之差。重锦一句“这是天子姨娘赏的”话已到嘴边，又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秋思向来反应要慢一些，这会也顾不上仔谛听他们的对话，只痴痴地望着那男人，眼睛像是被勾住了一样。他与金陵的男人很不不异，周身气质幽渊如海，虽少了一分斯文柔嫩，但多了一份坚固和韧劲。
“我方才买下了撷芳楼。”
她很缺钱吗？
重锦头也不回地走了，男人则进了古玩店里坐下。
*
重锦也不说话，只一支胳膊搂起一双瓶子，头也不回就往店外走，那店家在前面喊着“二十七两、二十八两”的，重锦头也不回。
男人立即明白了重锦的言下之意，嘴角微微勾了勾，眼神略有些猖獗地高低打量她。
“是，爷。”
“这里到底不是你我熟谙的晋地，而是朱门权贵云集的金陵城，我们初到此地，方才落脚，脚却也是没有站稳的。这接天连地的大池子里有多少鱼，都是些甚么鱼，我们尚且摸不清楚，以是等闲打搅不得。”
重锦怔怔地看了一会她的宝贝“瓶尸”，猛地昂首看到来人后却愣了愣。
“我的瓶子碎了。”
“春语，秋思，刘福，我们走。”
“重……金帛。”看在银子的份上。
老掌柜倒了茶，比出两根手指头，“爷，有八年了。”
“你但是说错了？不是三百两？”
“爷汲引老奴了，老奴不敢。”
“重金帛？金子的金，书帛的帛？”男人念侧重锦的名字，不由发笑，弯弯的眼里盛着相缪山川，“重女人真是繁华之命，名字里都天生带着‘金’字。”
到了第二间古玩店，重锦获得的答复与上家一样--有瑕疵。她原是端着一张奉迎的笑容，想那掌柜看在她生得标致的份上，到底多给一些，没想到美人计也不管用。这家比上家更过分，就只开了二十五两，反倒比上家还少五两，重锦当时就要哭了。
不等重锦开口，那掌柜忙上前道：“二十五两。”
老掌柜不说话，急得连连点头。
重锦又急又气，只觉这些贩子公然个个都是利字当头，刻毒无情的。他们这般分毫必争，可曾想过像她如许的卖家的难处？
男人嘴角微微上翘，眸光柔嫩却带着点嘲意，“女人的瓶子代价多少？”
“我并非意气用事。”男人撑着下巴，斜靠在椅背上，眼神轻飘飘地扫太重锦的“瓶尸”。
那男人又说：“宋朝官窑的龙泉釉，还是少见的双耳瓶，五十两也已是便宜了我了。”说着，他从主子手里接过一包银子，掂了掂递到重锦面前。
“爷说的是。”
未几时到了古玩店，重锦摆布张望了一番，见并无熟悉之人，这才俐落地下了马车进了店里，两个丫环并刘福紧随厥后。
“爷说的是，是老奴胡涂了。”老掌柜听完这一番话，心想本身此前竟有些小瞧了他，他大要上看上去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内心倒是如此周到剔透。
“不对不对，”掌柜又道，“这女人的瓶子只值二十五两，那瓶肚子上有个蚂蚁大小的缺口，我方才瞧得真真的。”
“你既早来此地两年，又在这热烈的琴台街看着铺子，我爹最是信得过你，我要你帮我寻一个能管事的，照看那撷芳楼。”男人明天来此，也是这个目标。
可惜这掌柜不是个好说话的，一口咬定此中一个瓶肚子上有个缺口，饶是重锦说得天花乱坠口干舌燥，他的心也跟铁石一样，嘴上一个子儿也不肯相让。
古玩店列举着各式百般的瓶子罐子，重锦扫了一圈，发明并无跟她手里的一样的，便满怀等候地持着瓶子问了价。
这不是刚才买下撷芳楼的那位又是谁？！
宋朝、官窑、龙泉釉。二十八两？……
重锦不甘心，命春语拎起瓶子就要走，脚步却决计放慢了些，想看看这掌柜是不是要挽留。没想到那掌柜也是个果断的，算盘一扬只叫各算珠归位，“您请。”
顺手就把青/楼买了还不是意气用事？
“五十两。”男人道。
“掌柜是我韩家的白叟了。我这长辈本不该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只是有些话也想叫您给参详参详，看对与不对。”
“女人也撞到我了。”他只是在平铺直叙一个简朴的究竟，却不知为何有不容顺从之感。
重锦只顾埋头冲出古玩店，却在转出门口时蓦地见到一副刻薄的胸膛，她猝不及防，与来人撞了个正着，只觉恍若撞上了铜墙铁壁，胳膊下的瓶子不听使唤落了地，“啪――”碎了。
“女人，我见你年纪悄悄，却也晓得这龙泉釉，我们也算同道中人，你看二十五两如何？”那掌柜又道。
男人递过荷包，“女人收好。”
重锦听出了他的调侃，微微感到有些不安闲，“你……你撞到我了！”她控告完，又表示他看看地上一双瓶子的“尸身”。
掌柜殷勤地添了茶，一双猎奇的眸子子望着男人，凑了凑脑袋道：“老奴洗耳恭听。”
重锦不乐意了，揪着那掌柜就是软磨硬泡，一阵还价还价后，这双瓶子的代价也只加到了四十两。她气得要摔瓶，心道亏她明天还那么宝贝的捧着它们擦了半天。
“……”她只是随口扯谈了个名字，没想到会被他拿来讽刺，“赔我的银子能够给我了吗？”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二十五两，能给她的宅子添几片瓦？
重锦听了愣了愣。
“若要垂钓，必先舍饵，这个事抱负必你不会不明白。”
“我们是贩子，万事天然以‘利’字抢先，只是这利也分两种，一种是看得见的，另一种是看不见的。这看得见的利当然不能等闲相让，可那看不见的利才是真正可贵的。您说是如许不是？”
重锦很有些头疼地上了马车，内心对这双瓶子的代价已是有了三分数，若非有瑕疵，哪能那样明目张胆地摆在她屋里，叫她天六合对着它们流口水。
男人也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她披着一件乌黑色薄大氅，内里是蜜合色海棠边窄袖上衣，细细的小腰下是樱草绿挑线绫子裙，腰间系了个银丝线快意纹香囊，裙下暴露一点点鹅黄色软缎凤头鞋尖，风帽下一双倔强的大眼睛又圆又亮，仿若撒满了灿烂星辉的湖泊，抹了胭脂的樱桃小嘴不自发地张了张，微微颤抖的嘴角透暴露一丝讶异，一丝不满，她活力了。
她不甘心，用手帕细心擦了擦瓶子，主动争夺道：“这是宋朝官窑的瓶子，龙泉釉，断不成能只值二十五两。您可看好，别错过了宝贝。”
掌柜立即为他奉了盏上好的毛尖来，说：“爷为何要给她五十两。”
“一百两。”
此处不留瓶，自有留瓶处。
男人眼神飘向窗外，落在重锦拜别的方向，“她需求钱。她一个公府侯门之女要这么些银子来做甚么？只怕是她的家里需求罢了。我们不怕费钱，怕的是有钱无处花。既是初来乍到，想把买卖放开了做，少不得要依托这些世家门阀来疏浚高低干系。本日既有机遇奉上门来，何妨试一试？”
“不卖了！”
“以是呢？”
重锦：“又是你？”
“可那不过是个女人，看来也并无甚么不平常之处啊。”
两个丫环并刘福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如何安抚这女人主子受伤的心。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听我说。”
男人靠向椅背，伸展了下身子，一双长腿交叠在一起，又道：“本日这茶看来是要多喝你两盏了。我另有一事要与你说。”
“不当不当，这各行有各行的门道，我们既是初来，对这金陵本来也不熟谙，再做一门从未做过的买卖，岂不是难上加难。那女人当然撞上了爷的车，爷怜悯她，只替她出了药钱也罢，如何如许意气用事，竟买下了整栋青/楼……”
“你随我爹走南闯北，现在已是有多少个年初了？”
重锦刚想伸手去接，他却把银子收回来，“我既买了女人的瓶子，也该晓得这瓶子的仆人姓甚名谁？”
掌柜摇点头。
掌柜模糊明白了男人所指，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