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使西域班超焚虏 御北寇耿恭拜泉(1)

嗣王广疗摄生息，势亦日昌，班超与郭恂等先到鄯善，国王广却殷勤接待，礼意甚周。越数日忽渐疏懈，超私语吏属道：“诸君可知鄯善薄待么？我想鄯善王广，必因有北虏使来，未识所从，故礼不如前，智士能明几知微，况已情迹昭著呢？”道言甫毕，适有鄯善役使，来饷酒食，超用心问道：“匈奴使来已数日，今在那边？”鄯善本讳莫如深，不料被超一口道破，还道超已有所闻，只好和盘说出。超将役使留住，闭门不放，潜集吏士三十余人，与共喝酒，酒至半酣，蹙然语众道：“卿等与我共来绝域，本欲建立大功，邀取繁华，今虏使才到数日，国王广礼意濅衰，倘彼见我吏属寥寥，出兵拘拿，械送匈奴，恐我等骸骨，徒为豺狼所食，何如！何如！”吏士闻言，俱愁眉相答道：“事已如此，只得甘苦同尝，死生愿从司马！”遣将不如激将。超抖擞道：“不入虎穴，怎得虎子？为本日计，唯有乘着昏夜，火攻虏使，彼不知我等多少，定然惶恐，我若得将虏使击毙，鄯善天然胆落，功成名立，在此一举了！”大众听着，又感觉危疑起来，半晌才说道：“请与郭处置熟商！”超横眉道：“休咎决在彻夜，郭处置系文俗吏，闻此必恐！一或谋泄，反致速死，如何算得懦夫呢？”还是激将。众见超面带怒容，未免慑服，乃愿从超计。超即命吏士整束伏贴，待至半夜，率众三十余人，径奔匈奴使营。可巧北风大起，吹彻毛骨，众且前且却，另有惧容，超与语道：“这恰是天佑胜利，尽可放胆前行，无庸顾虑！”说着，遂令十人持鼓，绕出虏帐前面，且密嘱道：“如见有火光，即当鸣鼓大喊，万勿践约！”十人领命去讫。又使二十人各持箭械，踅至虏帐，夹门埋伏。超自率数骑，顺风放火，前后鼓噪声同时呼应，虏使从梦中惊醒，走投无路，主子越加惶怖，顿致大乱。超起首突入虏营，格毙三人，吏士一拥齐上，竟将虏使击毙，并杀虏使随兵三十余人，一面放火焚营，把虏众百余名，一齐烧死。时已天明，超率众返告郭恂，恂方得闻知，不由大骇。真是饭桶。既而昂首沈吟，超已知恂意，举手与语道：“处置虽未同业，但休戚与共，超亦岂欲独擅己功？”恂乃心喜，面有欢容。因人成事，还想分功。超即召鄯善王广，取示虏使首级，广吓得面色如土，再经超宣汉威德，叫他从今今后，勿得再与北虏交通，不然虏首可作表率，幸毋悔怨！广赶紧伏地叩首，唯唯服从，遂纳子为质，随超还报。窦固大喜，且陈超功，并请选使再抚西域。明帝览奏，欣然说道：“智勇如超，何不再遣，还要派甚么别人？”当下拜超为军司马，令他续成前功。窦固受命，因复遣超西往于置，并欲拨兵为助。超答说道：“于置国通衢遥，就使带兵数百，亦不敷济事，多反为累，超但将前时从行三十六人，往彼宣抚，相机措置，便已敷用了。”言毕遂行。

自光武帝修文偃武，不肯用兵，西域一带，由他自主。是以车师鄯善等国，又去凭借匈奴。见二十一回。莎车王贤，恃强用兵，兼并于置大宛诸国，使部将君得率兵监守。于置遣将休莫霸，收合余众，攻杀君得，自主为王。莎车王贤，当即大愤，督领诸国数万人，往攻休莫霸。偏又为休莫霸所败，伤亡过半，贤脱身走归。休莫霸进围莎车，身中流矢，方才退兵，途次陨命。国相苏榆勒等，共立休莫霸兄子广德为王。时龟兹王则罗，为国人所杀，则罗本莎车王贤少子，国人既敢杀死则罗，当然不平莎车，龟兹为莎车所并，亦见二十三回。又恐莎车往攻，干脆联属匈奴，先击莎车。两下里争战不休，互有杀伤。于置王广德，恰好乘他疲惫，使弟仁督兵万人，直逼莎车城下。莎车王贤连被兵革，不堪再增一敌，没何如遣使出城，至广德营中请和，愿将己女配与广德。广德迟疑半晌，方才承诺。待贤将女送交，便一拥而去。好轻易过了一年，莎车城外，复来了于置兵马，差未几有三四万人。莎车王贤登城俯眺，遥见广德押住阵后，跨马扬鞭，批示快意，乃大声呼语道：“汝为我女夫，无端发兵相犯，究欲何为？”广德答说道：“正因王为我妇翁，久不相见，所之前来问候！今愿请王出城缔盟，再修前好。”贤听了此言，又似广德偶然构衅，但既欲修盟，为何带来很多人马？当下猜疑不决，因向国相且运商讨。且运忙说道：“广德为大王半子，谊关至戚，何妨出见？”贤遂释去疑团，安然出城。广德跃马相迎，相互问答，未及数语，忽由广德一声暗号，凸起懦夫数十名，拥至莎车王贤马前，把贤拖落马下，捆绑起来。贤尚想且运出救，那知且运正私召广德，叫他前来捉贤，一见广德到手，便大开城门，归入于置兵马，顺势将贤老婆，一并拿下。当即由广德留下将士，与且运同守莎车，自押贤等返国，未几竟将贤杀死。约莫是嫁妆未足，故将头颅赔送。匈奴闻莎车被灭，恐广德乘此强大，将为己害，乃征发龟兹焉耆尉黎等国马队，得三万人，统以五将，合围于置。广德料不能敌，遣使乞降，并出宗子为质，每岁贡给罽絮等物。匈奴乃退，另立莎车王贤子齐黎为莎车王，广德心惮匈奴，未敢与争。惟西域诸国，要算广德最强，次为鄯善国王。鄯善自服属匈奴后，海内无事。（见二十一回。）

却说奉车都尉窦固，前与诸将出讨北匈奴，他将俱不得功赏，独固军至天山，斩获颇多，加位特进。固本前大司空窦融从子，父友曾受封显亲侯，友殁固嗣，又曾尚涅阳公主，显荣非常。明帝因他旧住河西，熟谙边情，以是委令北伐。及天山克服，功出人上，复有诏令耿秉诸将，并受固节度。固得有专阃权，遂欲踵行汉武故策，招安西域，截断匈奴右臂，用夷制夷。当下派使西行，特选出一个智勇深沈的属吏，令与处置郭恂，同往西域。这报酬谁？乃是故文吏班彪少子超。彪善于文辞，官至望都长而终。宗子固，字孟坚，九岁即能属文，及年已成人，博通册本，统统九流百家诸言，无不穷究。明帝召诣校书部，使为兰台令史，撰述史传。有弟名超，字仲升，少有弘愿，不修细节。当兄固应诏时，自与母随入都中，至官署中充作书佣，整天劳苦，所得寥寥，尝投笔气愤道：“大丈夫无他志略，尚当效傅介子张骞，建功异域，博取侯封！怎能郁郁久事笔墨间呢？”傅张建功，并见《前汉演义》。摆布听了，都不由暗笑，超奋然道：“小子安知懦夫志，何如笑人？”男儿当自强。既而与相士叙谈，问及将来穷达，相士道：“本日一布衣，他日当封侯万里！”超笑问启事，相士指超面道：“君燕颔虎颈，飞翔食肉，这就是万里侯相呢！”未几果得朝廷特诏，令超与兄固同官，亦得拜兰台令史。就任年余，又复因事免官，独窦固正视超才，殷勤款接，及出握兵符，遂调超为假司马。前次追虏至伊吾庐城，超尝执戈前驱，得胜回营，事见前回。至此与郭恂同使西域，奉令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