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抗朝命甘降公孙述 重士节亲访严子陵(1)

光武帝时已还都，闻诸将败还，亟令耿弇移军漆邑，祭遵移军汧城，使吴汉等保守长安，另遣冯异出屯栒邑。异受命即往，行至半路，有探马报称嚣将行巡，来攻栒邑，兵已下陇。异申令将士，倍道亟进。部将统言虏兵方盛，不成与争，宜择地安营，徐思方略。异勃然道：“虏兵临境，幸得小胜，便思深切，若栒邑被取，三辅摆荡，岂不成虑？兵法有言：‘攻者不敷，守者不足。’我若得先至据城，用逸待劳，便可阻住虏马，并不是急欲与争呢！”确是有识之言。乃长驱急驰，竟得入城，但使将士静守，偃旗息鼓，待着敌军。行巡引众至城下，见城上毫无守备，总道是唾手可取，不如歇息片时，再行督攻。部众得令，并皆上马散坐，无复规律。异从城楼上悄望，备悉虏情，当即伐鼓扬旗，麾兵杀出。行巡未及防备，当然着忙，部下越加惊乱，上马亟奔，被异追杀数十里，斩获无算，方才收军回城。同时祭遵在汧，亦得击走王元军，汉军复振。北地诸豪长耿定等，俱闻风献表，背嚣降汉。马援在上林苑屯田，上书阙廷，具陈破嚣打算，且言，“臣非负嚣，嚣实负臣，臣初度诣阙，嚣曾与约事汉，不料他几次如此，以是臣愿献密议，决除此虏。”光武帝因召援进见，面询方略。援请先翦羽翼，继攻腹心。光武帝乃给发突骑五千，带领前去，便宜处置。援即来往游说，诽谤嚣将高大任禹等人。

却说王元奉着隗嚣号令，出据陇坻，隔绝汉军。汉军尚未知确音，冒然前去，途次遇着来歙，也不过说是隗嚣拒命，未及王元出兵景象。耿弇盖延诸将，觉得陇坻一带，尚无停滞，待至来歙别归，即仓促赶路，期在速进。哪知王元已安排安妥，静待汉军。汉军行近陇坻，见前程塞住木石，已觉惊心，但尚未遇兵将，还想出来。当下将木石搬徙，缓缓引入，好轻易开通一起，走了一程，又是七丫八杈，横截门路；再辟再走，费去了很多力量，还是不能尽通。并且羊肠峻阪，慢慢崎岖，害得军不成伍，马不成群。蓦闻陇上鼓角齐鸣，一彪军从高趋下，持着长枪大戟，奔向汉军。汉军已人困马倦，如何抵敌？没何如发展下去。那敌势非常凶悍，再加领兵主将，就是隗嚣部下主战的王元，锐气方张，迫人险地，满望一鼓荡平汉军，怎肯悄悄放过？汉军叫苦连天，仓猝退走，已是不及，前队多被杀死，后队自相蹴踏，又伤毙了很多。耿弇盖延，虽都是能征惯战，怎奈势不相敌，没法可施，也只好引兵出险，且战且行。何故轻进？王元紧追不舍，又来了隗嚣大队，漫山蔽谷，悉众前来。汉军只恨脚短，逃得不快。嚣与元步步进逼，一些儿不肯放松，恼了汉捕虏将军马武，激厉懦夫，返身断后，手持一干长戟，向嚣兵冲杀畴昔，懦夫一齐随上，击毙追兵数百人。嚣兵败兴出去，不防有这场回马阵，倒吓得脚忙手乱，一齐退去，嚣与元也恐有失，鸣金收回，汉军才得退入长安。

书至阙下，诸将以嚣虽陈谢，言仍不逊，请光武帝诛嚣质子，大肆入讨。光武帝心尚未忍，复使来歙至汧，通报复谕。谕云：

嚣自发势孤，始上书谢过，略云：

吏民闻大兵猝至，惊骇自救，臣嚣不能制止。兵有大利，不敢废臣子之节，亲身追还。昔虞舜事父，大杖则走，小杖则受。臣虽不敏，敢忘斯义！今臣之事，在于本朝，赐死则死，加刑则刑，如遂蒙恩，更得洗心，死骨不朽！

伏维将军国富政修，兵士怀附，亲遇厄会之际，国度倒霉之时，守节不回，承事本朝。后遣伯春即嚣子恂，见上。委身于国，无疑之诚，于斯有效。融等以是欣服高义，愿从役于将军者，良为此也。而忿悁之间，改节易图，君臣分争，高低接兵，委胜利，造难就，去纵义，为横谋，百年累之，一朝毁之，岂不吝乎？殆执事者贪功建谋，乃至于此，融窃痛之。当今西州阵势局迫，民兵离散，易以辅人，难以自建。计若迷途不返，闻道犹迷，不南合子阳，则北入文伯耳。夫负虚交而易强御，恃远救而轻近敌，未见其利也。融闻智者不违众以发难，仁者不违义以要功，今以小敌大，于众何如？弃子徼功，于义何如？且初事本朝，顿首北面，忠臣节也。及遣伯春，垂涕相送，慈父恩也。俄而背之，谓吏士何？忍而弃之，谓留子何？自起兵以来，转相进犯，城郭皆为邱墟，生民转于沟壑，今其存者，非锋刃之余，则逃亡之孤。迄今伤痍之体未愈，抽泣之声尚闻，幸赖天运少还，而将军复重其难，且使积疴不得遂瘳，幼孤复将流浪，其为哀思，尤足愍伤，言之可为酸鼻，庸人且犹不忍，况仁者乎？融闻为忠甚易，得宜实难。忧人过分，以德取怨，知且以言开罪也。戋戋所献，惟将军省焉！

融既贻嚣书，专待令人返报。过了旬日，令人返来，甚是懊怅，报称被嚣斥归。融也觉起火，调集河西五郡太守，摆设兵马，并上疏行在，叨教师期。光武帝优诏褒美，且因融七世祖广国，为孝文皇后亲弟，文帝后窦氏，见《前汉演义》。曾封章武侯，谊关姻戚，特赐汉祖外属图等，表示情好。一面敕令右扶风太守，补缀融父宅兆，祭用太牢。统统四方进献珍物，常常转赐与融，任务不断。融当然感激，毁去嚣所给将军印绶，令武威太守梁统，刺死嚣使张玄，更出兵攻入金城，大破嚣党先零羌封何，夺得牛马羊万头，谷数万斛，充作军实，等待车驾西征。嚣因汉军压境，河西失和，自发伶仃无助，不得已遣使诣蜀，称臣讨援。仍要向人称臣，何必背汉？述封嚣为朔宁王，遣兵来往，与为犄角。嚣正拟出兵内犯，又闻得汉将冯异，夺去安宁上郡各城，因即率步骑三万人，往攻安宁。行抵阴繁，适与冯异相遇，交兵数次，不获一胜，怏怏引还。再令别将攻悁，又为祭遵所破，退回天水。两番跋涉，统是空劳，反丧失了多少士卒，多少刍粮。嚣将王遵，多次进谏，俱不见纳，会得来歙招降书，因潜挈家眷径投洛阳，诣阙请降，得拜大中大夫，封向义侯。光武帝欲亲往讨嚣，偏遇日蚀告变，乃暂罢军事。诏求直言，并敕公卿以下，举贤能刚正各一人。先是建武五年，光武帝尝访求高士，得周党王良等人，三征始至。周党字伯况，籍隶太原，素有清节，王莽篡位，更托疾杜门，萍踪不涉乡里。及征车迭至，不得已受命诣阙，布衣敝巾，安然入见。到了光武帝座前，固然跪伏，倒是何尝呼谒，但自言山野布衣，不谙政事，仍请放还如此。光武帝并未加责，叫他退朝候命。独博士范升，上疏奏劾道：

想是班彪手笔。

昔柴将军柴武。与韩信书云：信系韩王信，非淮阴侯。“陛下宽仁，诸侯虽有亡叛而后归，辄复位号，不诛也。”以嚣文吏晓义理，故复赐书，深言则似不逊，略言则事不决。今若束手服从，复遣恂弟诣阙，则爵禄获全，有浩大之福矣。吾年垂四十，在兵中十载，不为浮语虚词，如不见听，尽可勿报！

嚣得谕后，已知光武帝察破诈谋，竟不作答。凉州牧窦融，遣弟友上书，自陈忠悃。适因隗嚣叛命，道梗不通，友从半途折回，另遣司马席封，从间道至长安，呈上书奏。光武帝答书安慰，情义兼至。融乃贻书责嚣，语多剀切，由小子再录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