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受一钱廉吏迁官 劾群阉直臣伏阙(1)

自臣受任，志竭痴顽，实赖兖州刺史牵颢之清猛，中郎将宗资之信义，得承节度，幸无咎誉。今猾贼就灭，泰山略平，复闻群羌并皆反逆，臣发展邠岐，年已五十有九，昔为郡吏，再更叛羌，预筹其事，有误中之言；臣素有痼疾，恐犬马齿穷，不报大恩，愿乞冘官，备单车一介之使，劳来二辅，宣国威泽，以所习地形兵势，佐助诸军。臣穷居孤危当中，坐观郡将，已数十年矣，自鸟鼠山至东岱，其病一也。力求猛敌，不如清平，勤明吴孙，未若奉法，前变未远，臣诚戚之；是以越职尽其戋戋，伏赐垂鉴。

且说太尉黄琼，因病免官，继任为太常刘矩。矩系沛人，前为雍邱令，以礼化民，民有争讼，辄传引至前，提耳训告，说是忿恚可忍，县署不成入，使他归家自思，两造闻言感悟，常常罢去，是以狱讼空虚，循声卓著；累迁为朝中首辅，颇号得人。未几司空虞放，亦因事免归，再召黄琼为司空，琼固辞不获，勉强就任，月余复乞休归去；乃进大鸿胪刘宠为司空。宠籍隶东莱，曾出守会稽，除烦苛，禁不法，郡中大治，被征为将作大匠，襆被起行，途遇五六老叟，各赍百钱，奉作赆仪。宠慰谕道：“父老远来送行，得毋太苦？”诸老叟齐声道：“山谷衰民，未识朝仪，但知前时太守，专务苛征，郡吏奉令催迫，日夜不断，无人敢安；今自明府下车以来，吏不追呼，犬不夜吠，小民何幸，得遇使君？乃闻朝廷征公内用，无从挽留，不得已来此送公，明知百钱不敷为赆，惟思公两袖清风，不肯多受，戋戋奉敬，聊表诚意罢了！”宠温颜答道：“我政何能尽如叟言？只是烦劳父老，不便却情。”说至此，即将诸老叟所奉各钱，选出大钱一枚，总算收受，余皆却还，遂与诸老叟拱手告别；先人称为刘宠一钱，便是为此。可传不朽。宠入都为将作大匠，转调大鸿胪，超迁司空，与刘矩同为东汉良辅，且当时司徒种暠，亦有重名，三人同心辅政，阉竖等稍稍敛迹，号称清平。故太尉李固季子燮，奉诏征入，见四十八回。向姊文姬告别，文姬戒燮道：“我家血食将绝，幸存我弟，得延一脉，重见天日，此去不患不得官，惟得官今后，宜杜断交游，勿妄来往，更不成恨及梁氏，或有牢骚；不然连累主上，祸且重至了！”好姊姊。燮唯唯而去，入朝得为议郎。已而王成病逝，燮追思旧恩，依礼奉葬，每遇四节，必特设上宾位置，虔诚奉祀，王成庇护李燮，亦见前文。这也可谓以德报德，不负仇人了。延熹三四年间，西羌复叛，护羌校尉段颎，多次出讨，无战不捷；可奈羌众刁顽，出没无常，此去彼来，彼仆此起，累得河西一带，鸡犬不宁。烧当烧何诸羌，先寇陇西金城，已被段颎击退；嗣又有先零羌零吾羌等，进寇三辅，转入并凉二州，段颎复集结湟中义从诸兵，前去堵截。偏凉州刺史郭闳，贪功忌能，多方牵掣颎军，使不得进，义从诸兵，役久思归，连续溃叛；郭闳且上书劾颎，反咎他不能抚下，遂致朝廷大怒，逮颎下狱，输作徒刑。河西失一长城，羌众愈炽。时皇甫规为泰山太守，安定剧贼叔孙无忌，威震一方，他本家居安宁，熟谙羌情，因闻叛羌猖獗，志在奋效，乃即慨然上疏道：

却说第五种见忤权阉，被徙朔方，已是委曲得很，哪知单超更计中有计，叫他前去朔方，实是一条死路，不使生归。蛇蝎心肠。本来朔方太守董援，乃是单超外孙，一闻第五种将到，天然摩厉以须，即欲将种正法。种前为高密侯相，尝虐待门下掾孙斌，斌此时已入京当差，侦知超谋，亟语朋友闾子直甄子然道：“盗憎仆人，由来已久；今第五使君当投裔土，偏有单超外孙，为彼郡守，是明显前去送命哩！我意欲追援使君，令得免难；若我奉使君返来，计惟付汝二人，好为藏匿，方可无虞！”闾甄二人齐声应诺。因而斌率侠客数人，星夜追种；行至太原，幸得相遇，当然格毙送吏，由斌上马让种，斌随后步行，一日夜行四百里，才得脱归，就将种交与闾甄二家，匿处数年。至单超已死，徐州处置臧旻，为种讼冤，始得邀赦回籍，正命考终。幸有义友。惟单超于延熹二年病死，诏赐东园秘器，及棺中玉具；到了出葬时候，复发五营骑士，与将作大匠，筑造坟茔，更令将军侍御史护丧，备极显赫。嗣是左悺贝瑗徐璜唐衡等四侯，越觉骄横，统皆起第宅，筑楼观，穷工极巧，备极繁华；又多取夫君美女，充作姬妾，衣必绮罗，饰必金玉，几与宫中妃嫔类似，假伉俪有何兴趣？统统主子婢媪，亦皆乘车出入，倚势作威。都中报酬作短歌道：“左回天，贝独坐；徐卧虎，唐两堕。”两堕，谓随便所为，不拘一格，或作“两为雨”者，误。四侯权焰熏天，只苦不能生养，因而收养螟蛉，或取自同宗，或乞诸异姓，甚且买奴为子，谋袭册封；兄弟姻戚，都得乘势攀附，出宰州郡。单超弟安，得为河东太守；弟子匡，得为济阴太守；左悺弟敏，得为陈留太守；贝瑗兄恭，得为沛相；徐璜弟盛，得为河内太守；兄子宣，得为下邳令。这班权阉家眷，统是无德无能，但知作威作福，不幸那无辜百姓，枉受折磨，无从号令。就中有下邳令徐宣，尤其残暴，莅任今后，有所需求，定要弄他到手，不管甚么理法。故汝南太守李暠，籍隶下邳，生有一女，倒是仙颜似花，守身如玉。宣早闻她德容兼工，求为姬妾。李暠虽已归天，究竟是故家世族，怎肯将黄堂太守的女儿，配做宦官后辈的次妻？当然设词回绝。哪知宣挟恨在心，既做了下邳令，就潜遣吏卒，突入暠家，竟将暠女劫取了来，暠女宁死不从，信口唾骂，惹得徐宣性起，批示奴婢，将暠女褫去外套，赤条条的绑于柱中，要她昂首受污；暠女倔强仍旧，宣反易怒为笑，取出一张软弓，搭住箭干，戏把暠女作为箭靶，接连射了好几箭，就义了名媛性命；反掷弓地上，大笑不止；当下将女尸拖出；藁葬城东。令人发指。暠家落空娇女，天然向太守鸣冤；偏太守惮宣威势，不敢案验，一味的迁延畴昔，经暠家再三催请，终无声响。可巧有个东海相黄浮，刚正闻名，不畏强御，当由暠家具词申控，公然朝进冤词，夕蒙批准。下邳为东海属县，浮恰好秉公办理，立饬干吏传到徐宣，面加讯鞫，宣尚狡词狡赖，再将宣家眷一并拘入，不管长幼长幼，各自鞠问，免不得有人招认，一经质对，宣亦无从狡展；惟还仗着乃叔权势，不肯伏罪，浮竟命摆布褫宣衣冠，将他反翦，喝令推出斩首。掾史以下，争至浮前谏阻，浮奋然道：“徐宣民贼，淫凶无道，本日杀宣，明日我即坐罪，死亦瞑目了！”好一个铁面官。说着，即起座出辕，亲身监斩，榜罪通衢，暴尸市曹，都中无不称快。独徐璜得宣死耗，大为痛恨，便入白桓帝，假造谎话，只说黄浮得了私贿，妄害侄儿；桓帝信觉得真，即将浮撤职论罪，输作左校。嗣复令左悺兄胜，为河东太守，皮氏县长赵岐，耻为胜属，本日弃官归里；岐为京兆人氏，总道归田守志，能够无虞，哪知京兆尹换一新官，乃是唐衡兄玹，与岐有隙，诬称岐窃帑逃回，饬吏收捕；岐先得风声，走匿他处，吏役无可报命，干脆把岐家属，尽行拘去，勒令将岐交出，岐闻百口被系，奔窜益远，那里还敢投案？唐玹即将岐家属数十人，一体骈戮，只要岐隐姓埋名，逃至北海市中，卖饼为生。北海人孙暠，见岐仪容雅秀，料不凡品，因即载与俱归，藏置复壁中。厥后诸唐失势，岐乃复出，再拜并州刺史。事见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