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鸿雁托书悲难泣,忆及往昔情意深
提笔作此信,忽忆及,你离京已十载。叹浮生若梦,转眼你我早已是鬓含霜雪。
墨字小楷,句句跌落在我心上。我手一抖,信纸滑落。慕氏,血脉,都城。。。勾起我脑中那悠远的回想。模糊记得冲弱时,娘常唤我的名字不是现在的“万贞儿”,而是:慕贞儿。记得十年前,也是如许的烟雨时节,娘带着我分开都城,乘船回到扬州。如果说,我爹爹并不是像娘说的那样,已颠季世。如果我的名字叫慕贞儿。那,那信中的那位被处斩的瞻兄便就是我的爹爹。
你四岁那年夏季,二姨奶奶娘家兄弟入京迁职,家翁摆宴于家中,我天然推委,说身材不适,不肯见男客。怎奈二姨奶奶各式相邀,我若拒人于千里以外,实在不美意义,又想着入府已经六年了,坊间旧人怕早已是不记得万芙儿是谁了吧。想到这,我便就应了下来。
可惜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我虽承诺与你,现在却不得已食言。你读此信时,瞻兄已是碧落鬼域。
“他厥后有去找过你吗?”
凝睇很久,她敛目低头,持续操琴,琴音还是醇厚,听不出半点波澜。
我取出酒坛,席地而坐,拔开酒塞,朝他道:‘芙儿虽不知公子为何烦恼,也不知如何可觉得公子解忧。但却可陪公子赏花喝酒。’说着抬头,灌了一口。他也坐下,也拿起一坛,和我对饮。两人观月赏花,品酒闲谈。见贰表情略微伸展,我心下便也欣喜很多。
如此相处半载,有一日,闲谈时,他和我提及,他爹要帮他纳妾,是永州知府的女儿。我笑道:‘你可享齐人之福了。’他却苦涩一笑:‘何福之有,这不过是我的爹宦途上的一步棋子。’我收了笑容,看着他,递上酒壶道:‘既是晓得,又何必烦恼呢?’他拿起酒壶,猛灌一口,自嘲道:‘我虽晓得,倒是看不开。漫山花虽艳,怎奈非吾心。没有豪情的两小我牵强的糊口在一起,如何会欢愉。只会误了人家。’我道:‘你却会为别人想。’他道:‘我虽为她着想,但无能为力,还不如不想。’我抢过酒壶,喝了一口,道:‘却也不是无能为力,只要你肯接管人家,喜好上人家,此事不也就美满了吗。’他笑道:‘如何会。’我问道:‘如何不会,若人家闭月之容,羞花之貌呢?’他看着我,道:‘那也不会。因为,我内心有人了。’我心下一紧,面上却还是保持安闲之色,笑问道:‘人间自是有情痴,敢问公子,是哪家女人。’他顿了好久没有接话,只盯着我看,然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如果我说,是你呢?’我顿时慌了神,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听得心下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男客们的晚宴设在正堂,而我们女眷便在偏庭吃席。待到酒觞交叉,席过半巡,二姨奶奶领着她兄长来与我们敬酒。轮到我时,我起家,拿起玉壶替他斟满。昂首时恰好撞上他的看着我目光,只见他顿时愣住,口中惊呼:‘万芙儿。’”
行至门前,他跨身上马,看向我道:‘是不是要帮女人雇顶肩舆。’我不由大笑,道:‘公子谈笑了,哪用这么费事。’说着我向他伸脱手去,眼镜直视于他。他略一游移,接过我的手,扯我上马,双腿一夹,策马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娘在我怀里无声睡着。我唤了琼奴,一齐奉侍她睡下。颠末今晚,我已是毫无睡意。琼奴将手中已凉了的茶放下,又换了盏热茶递与我。我看着她,勉强一笑,牵过她的手,凉的很,我帮她捂着,道:“你不必在这陪我了,在内里站了大半夜,早点去歇了吧。”她笑了笑,握住我的手:“蜜斯,我陪着你。”
我在院中寻来一条粗绳,抛出墙外,喊道:‘你用这绳索爬出去。’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白影落在我身边。他理理衣衫,四周环看,赞道:‘公然是别有洞天。’借着月色,满院桃花悄声绽放,素芬暗香,点点瑛红,若美人铅华洗净,永久而放。
你爹向我表白心迹后,便问我的意义。我害臊的紧,便回了他‘愿与子偕老’。现在想来,本来‘与子偕老’、‘老使我怨’,旧事般般应。
她嗓音略有些沙哑,持续说道:“实在三日前,启晟就来找过我,他说情愿帮我赎身,纳我为妾,以妻礼待我。我晓得这么些年来,他一向内心有我,各式庇护。但我对他,并非风月。虽是感激,却不会委身于他。听他这么一说,我只淡然一笑。他虽万般神驰,却也不再勉强。
我看着她,内心一阵酸楚,我晓得她内心难过。娘长的极美,出尘脱俗,人淡如菊。来到扬州这么些年,不是没有人托娘舅来提亲,可每次娘都是淡然一笑,不作理睬。到闲时,她总会取一把琴,朝北而坐,拈弦细抚,不弹别的曲子,每次都是那一首:《奴带笑》。她也不亲身教我弹琴,从外头请了个教员来。我初学琴时,就听教员赞过她的琴艺,说仿佛仙乐。我央她给我弹一首,她便奏了《奴带笑》与我听,我不肯,求她换首曲子,她却恍若未闻,只淡淡一笑,道声:“娘只会这一首。”现在想来,许是与心中的那位瞻兄,我的爹爹有关了。
她仍旧顾自饮着,一行清泪无声滑过她的脸庞,她面上带笑,也不去拭,任由泪沿着尖削的下颚垂落,滴在杯里,和着辛辣的酒一起饮尽。
她看着我,口中含混道:“贞儿。。。不,不,你是瞻郎。”说着已是泪如雨下,她伸脱手,抚过我的脸庞,嘴角笑道:“瞻郎,你还记得吗?‘长安一夜万花开,偷摘与奴戴,琼液共饮,坐看织女牵牛星。杏眼流波金步摇,人较花儿娇,垂首低顾,此生莫相负。’当年韶华光阴,你为我作的词,你还记得吗?此生,莫相负!你怎忍心抛下我,独留这尘凡!”
回到屋内,在香炉里捻了撮沉水香,取了琴来,伴着窗外滴答雨声,悄悄抚着。琼奴坐在一旁伴着我,也不说话,只当真听着,她是最晓得我的。
买了酒,一起驾马到京郊伽蓝寺。我翻身上马,朝他笑道:‘好了,就是这里了。’他略微有些惊奇,道:‘伽蓝寺?’我对他惊奇神采非常对劲,笑道:‘恰是。’他看着我,微微一笑,将马拴好,筹办去敲寺门。我忙拦住他,道:‘别,如答应不就扫了兴趣。’他又是迷惑,又是猎奇,道:‘那如何出来。’
启晟书”
自那今后,我脑海中就一向呈现那样一个白衣男人的身影。三今后的夜间,他再次拜访。此次,他一小我。贰表情仿佛不好,听完曲子,他挥手,朝我到:‘芙儿女人,可否陪鄙人饮几杯。’我走至他跟前,举起酒杯,笑道:‘有何不成。只是,不是在这里。’他抬开端,看着我,一双清澈双眸,道:‘哦,女人可有好的去处。’我道:‘当然。’
娘是个固执的女子,很少如此抽泣。我见她彻夜如此,只得按下心中的伤痛和迷惑。叮咛门外的琼奴去沏盏茶来,走到娘跟前,俯身唤道:“娘,别喝了,待会喝口茶醒醒酒,贞儿服侍您歇下,有事明日再说。”
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说:“你爷爷感觉有辱家门,将你爹笞责,并且再也不认我这个媳妇,将我连带着你一起赶出府门。幸得启晟获得动静,及时赶来将我们安设下来。”
曲子骤停,娘昂首,如墨眼眸微微泛泪。看向窗外,北边的那一片天空。
我走到窗前,半掩上窗扉,窗外那株芭蕉昨夜被夜雨洗过后,愈发翠绿。我吟道:“长安一夜万花开,偷摘与奴戴,琼液共饮,坐看织女牵牛星。杏眼流波金步摇,人较花儿娇,垂首低顾,此生莫相负。”
我忍住哭咽,问:“恨过他吗?”
琼奴陪着我回房,正闲走着,我见一仆人手里拿着东西,朝东厢走来。他瞥见我,施了礼,道:“见太蜜斯。”我唤他起来,问道:“是要送东西畴昔吗?”他低头答道:“是,是封给夫人的信。”我点点头,让他去了。
“我本是扬州人氏,家住在城南桥下。因家贫,五六岁时父母便将我卖与别人,厥后几经转手,我被买到都城一家青楼里。到当时,我已忘了本身的名字,只记得姓万,鸨母便给我取了芙儿这个名字。因我面貌出众,鸨母分外看重,便请人教我琴棋书画,吟诗作对。不过三五载,我便名动都城,上至王公贵戚,下到富商富商,为了见万芙儿一面,皆是一掷令媛。我生性倔强要强,虽流落烟花,却不肯任人玩弄,以是只做雅妓,陪人赏画作诗,操琴品棋,毫不以身侍客。鸨母虽不肯,但何如我以死相逼,她又不肯失了我,做亏蚀买卖,以是也不敢强求。
光阴交转,琴音复鸣。
那今后,他每日都来找我,或听我抚曲一首,或喝酒作诗,或驾马闲游。他从反面我说心烦之事,我也向来不问,但我晓得,世家公子所心烦的不过乎宦途和家属吧。我晓得,我已经喜好上了他。我亦晓得本身的身份,愈是来得不易,愈是珍惜。
他也不诘问我,起家研墨,拿起狼毫,饱蘸浓汁,在金碎花底的宣纸挥动。我低头看去,是一首词。”
当时的日子过的甚是舒畅,虽不是吃遍山珍海味,穿遍绫罗绸缎,却也是锦衣玉食。身边又有一群朱门公子簇拥,为了我,视金如土。唯有一事,便是不知情爱为何物。也见过那文人骚客,风骚侠士,听过那“只愿君心似我心”般的誓词。心中倒是晓得,他们待我,不过如观花,趁着容颜姣好,花颜正茂,便立足相看,欲采下藏入袖中。但待到花朵枯萎,容颜尽损时,怕只剩下掷落尘泥,提履踩踏之心了。又那里配称得上爱呢。
我牵过他的手,道:‘随我来。’两人走到寺外的围墙边,我朝他高低摆了摆手。他非常迷惑,我见他不懂,笑道:‘快点趴下啦。’‘趴下干吗?’‘给我垫脚啊,不然如何出来。’他虽不是很懂,却依我所言,俯下身子。我踩着他的肩头,爬上围墙,纵身一跃,跳落院中。
“他伤好后,就来堆栈找我。给我带了些银票和散碎银两。我晓得他是想叫我带着你,去过没有他的糊口。我当时恨极了,恨他负了信誉。伸手便要打他,他也不躲,生生挨了我一巴掌。我又是心疼又是心恨,抱着他,一口咬住他的肩膀,他抱住我。过了好久,他推开我,从我发间拔出一支银钗,放入袖中,深看我一眼,回身而去,断交的不带一丝沉沦。”说到这,弦一颤,一音滑落,跌碎满室灰尘。
就如许瞒过你爷爷,我进了府,成了你爹的三姨奶奶。我很满足,从不在名分上计算,只感觉此生能伴着他,便就是幸运了。我从不与来府上的男客见面,我的身份一向是我埋没的最深的奥妙。两年后,我生下了你。想着今后相夫教子,看着你日日长大便很好了。但事情总不似人想得那般夸姣。
他走后,启晟奉告我,他叫慕瞻,是当朝吏部尚书之子。
自我记事起,就晓得每隔一月,娘都会收到一封来自都城的信。至因而谁写的,谁寄来的,我一概不知。娘把这些信藏得很好,也从反面我提起,我也就当作不晓得,从未问过她。
我拿起那封信,对着灯火,一遍又一遍的读着。看得眼酸,我起家,见一旁的琼奴坐着睡着了,取了床锦被替她盖了。排闼而出,一阵凉意袭来,我掩上门,凭栏了望,空中没有星斗,只一片墨黑。这夜静的,听的见雨打在芭蕉叶上又滴落地的声响。我朝北望去,看不见边沿,那是都城的方向,娘心中惦记的阿谁处所,安葬了一段故事的处所,‘人较花儿娇,垂首低顾,此生莫相负’。
一早娘就醒了,见我在她屋里,心疼道:“贞儿,你昨夜一宿没睡吗?”我摇点头,服侍她起床,洗漱完,我拿起梳子帮她梳头。她看着铜镜,道:“帮我梳飞仙髻。”我依她所言,将手中青丝反手一绾,斜于两侧,似仙若飞。两人寂静无言,窗外两只黄鹂结伴而鸣,委宛轻扬。一旁婢女碰上花盘,我拣了朵嫣红杜鹃给她插上,她摆摆手,唤道:“喊她们去摘了琼花来。”我晓得她心中所想,待簪好素白的琼花后,我又取了几只素银钗子给她戴上。
我知你待他,心如匪石,不成转也。见此信,你定萌发去意。我不肯多费口舌,苦劝于你。只求你,念在往昔他待你那般,念在贞儿年幼,保全慕氏这一血脉。万不成一时悲伤,做傻事。若你执意,只怕瞻兄地府之下亦不能放心。
我一边听她说,一边看动手中一方锦帕。红丝绣牡丹,花开动洛阳。雨来黄蕊凉,泣落泪似霜。白绢红线,似血染就。我低声问道:“然后呢?”
“芙儿:
我缓缓起家,手抚过桌延,感受若梦般虚无,却又是实在的。我看向娘,她只闭着眼,悄悄的弹着,将尘封多年的豪情淋漓宣泄,悠远绵长。我悄悄的退了出来,既然没法用言语去安抚,就不要去打搅。掩门时,听得屋内琴音一震,曲戛但是止,知音去,弦断有谁听。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或许哭哭就会好了。
她抚着我脸庞的手不住的颤抖,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却再也哭不出声音来,只要低低的哭泣。我抱住她,任她瘫倒在我怀里,泪湿衣衿,我下颚顶着她的肩,泪也无声而落。
这统统太为混乱,我没有体例用这琐细的回想和这封信拼出一个究竟来。晓得这统统的,只要一小我――娘。
月前,朝堂上议及天子亲政之事,瞻兄力主还政于帝,结合众大臣上表,奏请太后还政。因首辅进谗,太后大怒,将瞻兄及家眷囚于天牢。三今后,宫中下旨,瞻兄斩立决,家中男眷发配塞北放逐,女眷没入掖庭为奴为婢。
你离京时,托我一事,我应了你。十年来,每月修书一封,述及他近况。我知你心中仍旧惦记,分毫不差当年。
我见她没说下去,便问道:“但是。。。”她略点了点头,道:“自我进府,你爹就不免萧瑟了旁人。她本就好妒,见我们举案齐眉,相爱甚笃,便动了那样心机。这也是厥后启晟奉告我的。却也不能全怪她,有此了局,我本身倒是始作俑者。”
二更天时分,琼奴筹办服侍我安息了,却听得门别传来叩门声。琼奴回声开门,返来道:“夫人差人传话过来,唤蜜斯您畴昔。”天气已经很暗了,平常娘毫不会这么晚唤我畴昔,本日怕是有要紧的事。我忙起家,叮咛琼奴帮我穿衣绾头。
打扮妥当,我看着她,欲将事情问个明白,遂轻唤道:“娘。”她打断我的话,道:“贞儿,去把娘的琴拿来。”待我取来琴,她还是朝北而坐,低首,信手抚来,琴音低婉,还是是那首《奴带笑》。梨花欲语泪先落,拨琴转*还浓。我低吟道:“长安一夜万花开,偷摘与奴戴,琼液共饮,坐看织女牵牛星。”娘接道:“杏眼流波金步摇,人较花儿娇,垂首低顾,此生莫相负。这是你爹写给我的词,转眼十年,词仍在,人却亡。”琴音突然一抖,却又答复。她持续道:“那封信想必你已看了,本不该瞒你的,只是当时你还年幼,又随我离京来到扬州,旧事不肯与你提起,徒增你苦衷。本日,也是天意,我便将统统的事全诉于你。”
听完娘的故事,我却没法用言语去安抚,过分沉重又过分夸姣,却一样易碎。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幼年,足风骚。妾拟将身嫁与,平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听到此处,我非常不解,因而打断娘,问道:“他如何必定,娘你就是万芙儿。”琴音没停,只听她淡淡说道:“当年我艳动都城,见过我的人天然很多。不想当年风景,竟成了今后的负累。更不想,六年来,姐妹相称的人既然能如此。”
我和琼奴赶到娘的卧房前,我叮咛她在门外候着,本身排闼出来。满室透明,娘正坐在桌旁,提着个玉酒壶,自斟自饮,见我进屋,也不唤我,只冲我一笑。我忙上前,唤道:“娘。”她眯眼看向我,醉道:“贞儿,你来啦!来陪娘喝酒。”我见她喝很多了,伸手夺过她的酒壶,微嗔道:“娘!别喝了。到底产生了甚么事?”她见我要拿走酒壶,甚是不肯,忙弯起胳臂将酒壶护在怀里,口中道:“让我喝,你让我喝。。。”我见她已露醉态,便上前一步,筹算将酒壶夺过来,她倒是死死护住。几番争夺中,一封信从她袖中掉落出来。我认出那是今晚仆人送来的信,现在娘如此这般,定是这封信的原因。我便也不与她争那酒壶,俯身拾起那封信,取出后展开,读了起来:
直到我遇见你爹。那一日,启晟领了他来,唤我操琴,他一袭月白锦衫,临窗而坐,遗世而独立,也不说话,只悄悄喝酒。一曲奏罢。他剑眉一挑,笑道:“女人好琴艺,只是纤手弄琴,却弹错一阕,本该转低,女人却拨了高弦。”我脸上一红,刚才本身就发明弹错了,只是平常客人定是听不出来的,不想他却如此用心于琴音。我羞道:‘让公子见笑了。’他却道:‘那里,是我吹毛求疵,女人之曲仿佛仙乐,是小生有耳福。’说着起家,笑道:‘小生本日另有事,就不叨扰女人了,告别。”
娘理好乐律,苦笑道:“那里恨过他呢。即便当时,也只是怪他。自古情爱与忠孝难分身,非论作何挑选,他都有苦处。只是金风玉露,却相隔天涯。陌上花开不知几度,却不能缓缓归矣。这就是宿命,厥后,我便带着你回了扬州。”
第二日你爹便借了银子替我赎了身,脱了籍,又寻了个宅子。我们晓得,以我的身份,你爷爷是断不会让我进门的。以是你爹爹想了个别例,谎说我是因父母双亡,上京寻亲的苏杭女子,被他所遇,怜我不幸,替我找了处所安设,厥后寻亲有望,举目无依,你爹于心不忍,便要纳我为妾。
我侧首向他道:‘东郊有家农户,家里自酿的酒最是香醇。’他闻言一笑,一排整齐白牙,朝我道:‘你如何晓得?’我笑道:‘那年寒冬,我换了小厮打扮,驾马出城寻梅。到那山脚河边寻着红梅,却不想迷了方向,几番找寻原路不得,便敲开了农户的门。他给我指了方向后,见我因天寒,冻得颤栗,便端出自家酿的酒,叫我暖暖身子。那酒甘美醇和,尾净余长,实在可贵。我便掏钱买了几坛,带了归去。’他听了,笑道:‘倒是机遇偶合,塞翁失马。’
望保重。
我虽多方尽力,何如无用,只得眼睁睁看故交含屈而亡。所能做的不过是托人收其尸骨,暗中安葬,使其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