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寄与陇头人
只觉身后有人扶我一把，我转头，是信妃。她鬓上的银步摇被风吹的微微一抖。她抽回击去，面庞带笑，看向我：“朱紫可瞥见了。”
我遂问羽香道：“你在宫中服侍多年了，我问你，这宁嫔娘娘在皇上那还受宠嬖吗？”
“这位启晟大人姓孙，原是护国公之子，现在在九门提督任上。奴婢还密查到，这位孙大人当今住在京西报国寺旁的护国公老宅子里。”琼奴见我坐了起来，忙取软枕垫在我身后。
天寒兼风重，这几日虽是每天都有太阳出来，但地上的积雪却未融净。我信步走到启祥宫内的小花圃，月下枯枝随风微摆，满目冷落，唯有这园内一株红梅开得恰好。虽不似春寒园里千株齐放，但在这寒冬时节却也是一枝独秀。
“甚么事？你说。”我回味着嘴里蜜饯的清甜，问道。
我道：“你操心了，那日午后，我小憩醒来不见你人，你必然是为这件事去忙了吧。”
“朱紫言重，本宫已经好久没有听过这么好的琴声了。”信妃粲然一笑，笑得如此明悦动听。
我说的非常果断，琼奴便也不再言语，服侍我穿衣起家。
信妃稠密的睫毛一挑，看看天气，道：“天气不早，本宫也是该回宫了。”
“这夜深天寒，娘娘令媛之躯，还是早些回宫安息吧。”我道。
送宁嫔回殿，天气也不早了。我便和琼奴、羽香回琼华轩。常日里见宁嫔，在人前虽是平淡寡言，却不似本日这般失态。
想得脑袋酸疼，我闭上眼，略微歇息一会。琼奴打着帘子，端了碗汤药出去：“蜜斯，到服药的时候了。”
我垂首，恭敬道：“谢娘娘提点。”
躺了几日，病虽日渐好转，但我神思愈发倦怠。这日用了晚膳，我便执意要出去逛逛。琼奴和羽香替我裹得严严实实，这才肯放我出屋。因身子还病着，我也不走远，就只在启祥宫内逛逛。
我走近几步，这才发明树下还站着小我。细看之下，本来是宁嫔。
我这凝神一看，发明纯妃竟然站在在春寒园的阿谁石台旁，心中一惊，步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一退。
她闻身后有人唤，转头见是我，微微点头，让我起来。我环顾四周，笑道：“娘娘出门也不带着一两个侍婢。”
我扶着她的手，道：“我要修书一封，过几日你出宫时，帮我去趟孙府。”
她也不推让，接过暖炉，道：“前几日你病着，可好些了？”
琼奴俯身笑道：“蜜斯，良药苦口。”
听她说刺探到了启晟的下落，我心下说不出的欣喜，撑着坐起家，握住她的手急道：“快说！”
羽香细想了会，答道：“宁嫔娘娘初入宫的时候，除了纯妃娘娘，便是最得皇上宠嬖的，还怀上了皇上的龙种。只可惜，那孩子不到五个月就没了。厥后这宁嫔娘娘垂垂的就失了皇宠。眼看着一同进宫时的荣嫔娘娘都封了贵嫔，宁嫔娘娘却还一向停在嫔位上。”羽香说到这顿了顿，持续说道：“但是，这宁嫔娘娘却仿佛不在乎皇宠，而皇上呢，虽说很少召宁嫔娘娘侍寝，却对她非常礼待。”
“只是，朱紫琴技甚好，本宫却也但愿朱紫能够心如琴音，事事洞明才好。不然，本宫此次护你，却难保下次。”她说这话时，眼睛一向看着我。
她放动手中的梅枝，看着我，轻露贝齿道：“偶然一小我待着才好，我嫌她们在身边拘着我。”
我将写好的信笺装入信封中，交给琼奴，叮嘱她细心保管，然后又想起甚么，朝她道：“只要一封手札，恐怕孙大人不免心中生疑。”
话虽昏黄，但我却心中了然。想来信妃夙来是信佛的。我遂起家拜倒道：“娘娘过誉了。”
琼奴见我欲起家，忙扶住我，急道：“蜜斯，你病还未好，这是要做甚么？”
我轻笑一声：“好多了，何医士的医术的确精美。”
我行在她身后，道：“娘娘也闻声了？”
琼奴微微点头，道：“嗯。那日奴婢探听了，本想马上奉告蜜斯，但当时羽香也在，不便多言。”
本来宁嫔怀过皇上的孩子。本日她如此神伤也必有启事。只是我不肯去切磋，或许哪天她会把她的故事说给我听。***************************************************************************************************
再往前走就是一重灯火光辉的殿宇了，想来该是长春宫了。信妃笑道：“和朱紫谈天不觉，这么一会就到长春宫了。”
琼奴拈起颗山查蜜饯，送入我嘴中，道：“这几日蜜斯病着，有件事我就一向没有和蜜斯说。”
听闻宫人说，信妃虽居高位，倒是避世多年。既然她如此说，我便恭敬应道：“是。”
“不过举手之劳，朱紫不必放在心上。”信妃低头把身上披着的大氅樱襟系好。
我忙道：“嫔妾喜不自胜。”
我将手中的描金暖炉递给她：“那娘娘也得待个暖炉，免得着凉。”
我挣扎起家，口中说道：“既是晓得这位孙大人的住处了。琼奴，你服侍我起来。”
她清婉一笑，道：“朱紫入宫不久就抱恙，以是有所不知，本宫的永和宫离这上林苑不远。”
琼奴收了碗盏，坐在我床边，替我掖好锦被，体贴问道：“吃了这几日的药，蜜斯可好些了？”
宁嫔未觉身后有人，正攀下一枝红梅，抬头细嗅。我徐行走上前，施礼道：“见过宁嫔娘娘。”
我也不再多言，抬头把碗内余下的药服尽。实在苦的紧，我眉头紧皱。琼奴忙递上山查蜜饯，我拣了块含在嘴里，苦味垂垂散去，好受了些。
我沉吟一会，拖着病躯走到妆台前。拿过嫁妆盒，抽开底层夹间，取出块羊脂玉佩，交到琼奴手上：“这块玉佩是娘生前随身佩带的，孙大人与我娘既是故交，想来必是认得的。你且拿去，到时若孙大人不信，你就拿这块玉佩与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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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不会打搅娘娘赏景吧？”她握住我的手，手掌微凉，我问道。
她收了笑意，目视远方，悠然道：“珍惜飞蛾纱罩灯。本宫很喜好你每夜悠长琴音。”
我就算再笨拙，现在也晓得信妃是在帮我。我俯身拜下，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只能道：“嫔妾多谢娘娘。”
我忙躬身施礼，道：“嫔妾恭送娘娘，他日嫔妾自当来长春宫拜访娘娘。”
我接过她手中的珐琅兰草纹宝蓝瓷碗，抿了一口，皱起眉头：“每天喝这苦药，舌头都要发苦了。”
雪垂垂的停了，信妃抬眼瞧瞧天空，朝我道：“本宫想请朱紫陪我逛逛，不知朱紫可否情愿？”
我牵过她的手：“多谢你了。”
我边徐行走着，边道：“本日之事，多谢娘娘了。”
“怎会。”宁嫔微微一笑，却略微有些勉强。我细看，这才发明她面上竟有些许哀伤，也不知为何。
那夜回琼华轩后，许是因为吹着冷风，挨下落雪，我的风寒不由减轻了，连续在床上卧了几日。
琼奴接过玉佩，放入怀中，面色肃重，朝我道：“奴婢晓得，蜜斯放心。”
昂首看她，见她面似静水，鼓起勇气问道：“嫔妾大胆，敢问娘娘本日为何脱手互助？”
这几日身上不适，天然没有去春寒园，想来之前统统心血定是白搭了。我也细心考虑过，那夜纯妃为何会呈现在春寒园？春寒园夙来无人问津，如此发兵动众，怕也就只要一个启事，那便是要去那拿人。定是皇上那几日日日在昼倦池畔听琴的事情被她晓得了。但是，这事只要我身边几个亲信晓得，他们又怎会漏了口风。莫不是，皇上身边贴身奉侍的宫人泄漏了动静？纯妃在皇上身边也安插了本身的人？
“蜜斯和我之间还要用这个谢字吗？”琼奴嘴角一笑，朝我道。
“娘娘既喜好这梅花，不如折下几枝，供在瓶里。”我见她甚喜这红梅，不由道。
“江南无统统，聊赠一枝春。这是陆凯的《赠范晔》。”我接过下句，说道。
“奴婢刺探到了那位启晟大人的动静。”琼奴展开手中绢子，替我接了嘴里吐出的果核。
宁嫔松了手，顾自走到梅树前，抚上梅枝抬眸望天，吟道：“折梅逢驿使，寄予陇头人。”
她虚扶我一把，我站起家。她神采被宫灯中的莹黄之光一照，显得更加端丽，方才的病容也消逝了。
我含笑道：“按太医开的方剂服药，已经好多了。这几日因病着，也未曾去看望娘娘，娘娘恕罪。”
“嗯。”宁嫔轻声应道。
“即便折下，再悉心扶养，不过几日也是要枯萎干枯的。倒不如每日过来看看，反而悠长。”她透暴露伤感之态，眼圈也跟着红了，语气柔缓下来。
细看她，眉似远山堆叠，腮如皓月莹雪，一笑，像春日里一泓山泉，清澈动听。我柔声答道：“嫔妾不知，想是打搅娘娘安寝了。”
她盈盈一笑，道：“本宫长年累月的服药，殿内怕是病气郁结。本宫虽喜朱紫所弹琴曲，但又恐朱紫来我殿中，传抱病气。以是朱紫美意本宫心领。”
我又取出五十两银票，叮咛她出宫时替我换了散碎银两。
她笑道：“朱紫不必客气。本宫悠长的在宫中静养，本日见天降瑞雪，便领着侍女出宫来赏赏雪景。谁知走到上林苑就瞥见纯妃带着一群主子朝春寒园方向去了，如此发兵动众，我虽不知为何，却也不肯多问。直到我看着朱紫带着琴往春寒园走去，我这才明白过来。以是才忙让檀月去请了朱紫来。”
她侧首来看我，我冲她一笑，彻夜真是多谢她了。她搭上宫女的手，往回走去，口中问道：“这几日听闻的琴声，本宫猜想定也是朱紫的了。”
“别说这么生分的话，”她牵起我的手，口中说道：“你病着，我本该去看你，只是怕你病中不肯见人。本日看你气色不错，也放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