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上元夜愿我如星君如月
晋阳城民生富庶,人丁畅旺,再加上前日汾水之战一举击溃了鞑靼二十万雄师,全城高低欢乐鼓励,故而本年的灯会特别热烈。老长幼少举家出行放灯祈福,年青女人们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结伴随游,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沈思摇点头:“并非如此,只是那老先生将哈里巴报告得过分不堪,给人晓得我沈思克服的是如此笨拙风趣之人,我也脸上无光。”
正月十五一大早,沈思便被阵阵爆仗声给吵醒了,没想到王府的上元节竟比除夕还要热烈。
晋王舀起一勺粥尝了尝,连连点头:“嗯,不错,熬得恰到好处,咸甜适中又不失羊肉的鲜香,定是很合念卿胃口。”说着话他放下汤勺,“阿姐不是备下瓦炉了吗?恰好将这粥温了留给他用吧。”
金葫芦听了傻兮兮问道:“依沈将军意义,我如肯用心的话,也能做成将军?”
沉默半晌,沈思率先开口:“守之,你是不是对我……”
冷静打量着沈思的睡颜,晋王胸中似有轻风乍起,直搅得春水微澜。原觉得这小猢狲粗枝大叶尚未开窍,现在看来倒是故意的,之前很多的坦诚相待、体贴备至总算没有白搭。
“哈哈哈,二王子深谙我大周的风土情面,既晓得‘放虎归山’的含义,天然也该晓得‘坐山观虎斗’是何事理吧?”晋王留意察看着哈里巴神采间的纤细窜改,详细说道,“明人面前不讲暗话。据本王所知,古力汗对你哥哥大王子布先心疼有加,一心想让他担当汗位。但布先王子的生母是汉人,贵族们向来顾忌他身上一半的大周血缘,反而更属意二王子你。若你死了,布先便会顺其天然担当汗位,鞑靼境内天下承平,紧接着就要一心一意对于我大周了。而若你活着返回鞑靼,布先及其党众必回藉此对你二王子一派发难,以你的脾气,想必是不会低眉扎眼忍气吞声的。汗位只要一个,你兄弟二人不得不剑拔弩张一争是非。两只老虎斗得难以开交,中间看热烈的人便可趁机喘口气歇一歇了。”
“金福禄……金多寿……”金葫芦默念两遍,鼓掌赞道,“甚好甚好!这才像样,听起来竟比我故乡的县令、财主还要气度!”傻乐了一会儿,他又低下头吞吞吐吐说道,“只是……只是小的没念过书,也不知这福禄、多寿几个字到底长得哪般模样……”
“哈哈哈,你呀……”晋王畅怀地笑过一气,又去逗他,“那本日念卿有何高文,不知是否有幸拜读呢?”
“轰——”一大簇更加灿烂的炊火从湖畔炸开,顷刻爆仗锵锵、鼓乐喧天、欢声雷动。
晋王迈着方步慢悠悠走下台阶,来在栅门前微微一挥手指,立时有人躬身畴昔落了门上的铁索,并敏捷去掉了哈里巴两脚的枷锁。另有几名小侍端过各色鞑靼风味的食品饮品一一摆在桌上。
哈里巴被关押在一间隐蔽僻静的地牢以内,不但阔别火食,四周另有重兵扼守。此处虽说是牢房,可室内却极整齐洁净,床铺被褥一应俱全,都是上等锦缎缝制,屋子当中摆着张八仙桌,桌上备了香茶果品,论温馨便是与大户人家的客房也相差无几。
晋王笑着摆摆手:“今早晨元灯会,不如念卿陪我去逛桥摸钉走百病,就当是寿礼如何?”
晋王还道本身已臭名远播到了鞑靼,忍不住自嘲:“哈,没想到二王子远道而来,竟也晓得本王男宠之事。”
【注:灯谜一节化用自王安石的小故事。】
沈思满不在乎地大手一挥,“豪杰不问出处,狄青犯人出身可做将军,卫青家奴出身可做将军,你有何不成?只不过,想做将军起码得换个像样些的名号,不然两军阵前自报家门,闻声你叫金葫芦,岂不惹人笑柄?”
晋王悄悄叹了口气:“我少年丧母,青年丧父,手足相残,好友尽亡,又膝下无子,这平生何曾团聚……”想到沈思现在也是身处他乡骨肉分离,他恐怕勾起沈思的悲伤事,又从速扯开话头,“还好得遇念卿,为我平增无数欢乐,我……”
他强压住心头暴躁,调剂气味,重又写了无数个“卫守之”,筹办从中挑挑有几个看得过眼。不想小狐狸贪玩从窗口窜了出去,正跳上桌面,顿时扑腾得宣纸也皱了、笔架也翻了,还一脚蹬在砚台上,泼了沈思浑身的墨汁。沈思手忙脚乱清算着,一时连如何活力都健忘了。
经晋王一提示,沈思拍动手恍然大悟:“噢!这是个‘日’字,本来是‘日’字!”
沈思站在台子底下听书的当口,晋王不经意发明拐角处有卖贯馅糖的小摊子,便悄悄叮咛人去买了一包过来。糖拿到手,他亲身捏起一块送到了沈思嘴边。沈思听书听得入迷,两眼目不转睛盯着台上,发觉到贯馅糖的苦涩气味,想也不想便就着晋王的手吃了下去。
因而晋王一进门便见到了这幅气象——沈思手里提着笔,脸颊、双手连带衣衿上都沾着大片的乌黑,桌面上乱糟糟一团废纸,还稀有只羊毫散落在地上,而小狐狸则蹲在身后书架子上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家仆人。
沈思咂咂嘴,略带玩皮地感慨道:“活了这么大,还从未有人对我生出过倾慕之心,本来被人爱好的滋味如此别致。”
晋王装模作样拿起来横看看,竖看看,感慨道:“这篇诗文实在通俗,卫律才疏学浅,可否请念卿见教一二呢?”
不等他说完,晋王马上点头:“是,宁城初见我便对你一见倾慕,情有独钟。三十年来,也只对你一人如此。”
晋王苦笑:“阿姐莫寻我高兴了,又不是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哪能够整天只想着风月之事?”
回到小院,金葫芦刚好练完一趟剑法,正在擦汗,一见沈思他立即交代起了有关新军的善后事件。
王妃亲身筹措了餐食送过来,一边奉侍晋王用膳,一边还不忘拿他逗趣:“*一刻值令媛,起得这么早不亏大了?我但是唤人端了小瓦炉过来,预备随时帮你热着粥呢。”
晋王沉吟半晌,幽幽问道:“那念卿对我……可有……”一刹时他严峻得几近语塞,“可有半分爱好之情?”
沈思被晋王的鼻息撩得面皮发痒,闭着眼在枕头上大力磨蹭了几下。身材一扭动,领口便松松垮垮敞开老迈,随之锁骨处有甚么物件垂了下来,赤红如血,恍若盖在胸口的印章普通。晋王猎奇地捻起来细看,竟是枚再浅显不过的石子。石子边沿被磨砺得光滑圆润,中间打了小孔,用一根红线拴在勃颈上。晋王测度这小小的石子背后定有来源,故而把玩半晌便替沈思谨慎揣回了怀中。
胸中石头落了地,晋王浑身轻松很多,转过甚笑意盈盈回道:“话我会带到,但那位沈小将军天禀奇高,本领了得,不管再战几场,二王子在他面宿世怕都只要吃败仗的份。”
熟睡中的沈思模样非常温驯,涓滴不见醒着时候的放旷不羁与放肆傲慢,因脸颊处尚未出落得有棱有角,乃至还带了几分稚气。看得晋王止不住感慨,这臭小子可真年青啊,任是躺在那一动不动,浑身高低还是弥漫着令人神驰的勃勃朝气。与之比拟,本身都有些嫌弃本身的老气横秋了。
说完一段《杨家将》,台上的平话先生又讲起了晋军水淹敌兵的故事。那人言辞风趣口齿聪明,好似亲眼得见整场战役普通,张嘴便是战旗招展万马奔腾,台下看客越聚越多,喝采之声此起彼伏。说到哈里巴兵败不敌如何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台下人群被逗得哈哈大笑,沈思却意兴阑珊退了出来。
他边说边提笔写道: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晋王恐怕沈思是以失了玩耍的兴趣,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逗人高兴。岂知走出没几步,见前头有人张灯悬谜招引猜射,沈思就本身活泼了起来。那些灯上都贴着题签,或几句诗词,或几行鄙谚,或几幅小画,猜中者便可获得几样小玩意儿权作嘉奖。
这些日子他常同晋王一道用膳,养成了风俗,故而洗漱结束便拐过游廊信步走去了晋王书房。谁知这日书房门前竟排起了长龙,很多晋原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络绎不断前来给晋王叩首,连王妃与绯红郡主也可贵经心打扮了一番,出来接待各路来宾。
晋王跟在背面小声探听道:“如何了念卿,还在为哈里巴逃脱一事耿耿于怀吗?”
晋王不觉发笑:“念卿这是……在作诗吗?”
哈里巴先是难以置信,而后嗤笑道:“若我记得不错,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放虎归山必留后患’。鞑靼与大周比年交战,仇深似海,你放我走,不怕我为一雪前耻而卷土重来再犯晋原吗?”
哈里巴不解地瞪大双眼:“这是何意?莫非还会放我不成?”
沈思听出晋王是在打趣本身的狼狈相,顺势鬼扯道:“可不恰是,过不几日就是上元节了,万一府中再办酒宴,来个吟诗扫兴,我不先演练演练如何行。”
晋王屏气凝神将耳朵伏在沈思嘴边谛听好久,还是没能比及那后半截问话。守之你是不是对我……对我甚么?另眼相看?一见倾慕?情有独钟?若非沈思睡得苦涩,晋王真想立即把人拉起来回他连续串的是是是!
哈里巴的话差点使晋王人前失态,他死力压抑着说不清是震惊还是窃喜的庞大表情,强装平静走出了牢房,被外头的料峭北风一吹才稍稍规复了几分沉着。回程马车上,晋王一向沉默不语。行至半途,他俄然掀起毡帘唤过一名侍卫叮咛道:“回府去看看沈公子在做些甚么,看好过来禀报。”
饭毕,早早候在外间的大夫过来诊视了伤口,重新包扎上药,又歇了半碗茶的工夫,晋王便带人出府奔西郊大营措置哈里巴去了。
出乎晋王料想,听了他的话沈思既未惶恐也无难堪,反倒豁达一笑:“看来我猜对了,守之你目光不错。”
奶茶呼呼冒着热气,手把肉泛着诱人的油花儿,大碟小蝶的炒米、黄油、奶果子琳琅满目浓香四溢。晋王又一挥手,闲杂人等十足退得干清干净,身边只留了屠莫儿一人。他面含笑意在桌边坐定,朝哈里巴比划了个“请”的手势:“二王子不必客气,来尝尝看滋味是否隧道。若不对劲,本王马上叮咛人再去烹调。”
闻声这话,哈里巴不但不恼,还豪放笑道:“世人传说晋王爷贪酒好色,空生了副好皮郛,是大周一等一的蠢材草包,现在看来竟大错特错。王爷能将沈将军这等少年豪杰收为男宠,必有过人之处。”
沈思从小在虎帐长大,即便厥后拜了曾仓先生为师也是整日窝在揽月山书院当中,还从未见地过如此热烈的场面,看甚么都是非常别致风趣。不管是杂耍的,踩跷的,平话的,总要畴昔凑个热烈。晋王也受了他的传染,临时抛下统统烦恼,一心一意玩乐起来。
直比及叩首的人全散了,沈思才饿着肚子进了门,饭菜端上桌,主食竟不是元宵而是面条。
可金葫芦却对着那几笔狗挠般的笔迹大赞不已,他手指踏实在半空形貌了一遍,喜不自胜。待墨汁完整干了,他先将手掌在衣衿上擦擦洁净,这才更加谨慎地将其折好,揣进怀里跑回房,照着练习去了。
金葫芦挠挠头非常难堪:“乡野人家哪懂甚么名号不名号,生我那日菜园的篱笆上结了颗大葫芦,我爹一眼瞧见,便随口将我唤作了金葫芦。这可比他白叟家叫金二狗贵气多了。”
沈思利落点头:“好。”
沈思转过甚看向晋王,惊觉晋王也在看着本身。两人你对我笑笑,我对你笑笑,眼里映着相互笑容,一时候竟都不说话了。
定下神来,晋王找了个舒畅的姿式在沈思身侧躺好,闭着眼睛寂静很久,又谨慎翼翼朝向沈思那边挪去几寸,直待二人肩臂相抵、肌肤相贴了,这才安稳睡去。
晋王闻言对劲地点了点头:“有阿姐在,我再不操心了。”
王妃无法瞥了晋王一眼,端倪间止不住的笑意:“你我了解二十年了,从不知你竟如此俭省,唉,莫操心了,既承诺帮你把人照顾好,天然是要妥妥铛铛的。”王妃指了指身后侍女端着的几只小沙锅,“这一份搁了人参,他年纪悄悄吃着过分炎热,我另加山药煮了一份,味甘性平还可祛风驱寒,专给他留着呢,你尽管好好吃你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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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里巴寂静半天,鼻子冷冷一哼:“晋王爷这番话看似合情公道,我却没法尽信。你们汉人多是狡猾之徒,心机深重,吃到嘴里的肥肉又怎会白白吐出来?”
“如何?怕餐食里下了毒?哈哈哈,二王子豪杰豪杰,该不会一场败仗就吓破胆了吧?”晋王凤眼微抬,捻过盛装奶茶的精美瓷碗喝了一口,又拣起块奶豆腐塞进嘴里细细嚼着。
安步来在湖心的石拱桥上,岸边盏盏烟花腾空而起,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火树银花星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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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望着小狐狸笑意更浓:“如此看来贤弟已体味了我诗中真意,倒是比那位王爷千岁聪明很多啊……”
“谁说二王子是败北被俘?二王子只是审时度势,为保存气力而使出一招诈降之计。”晋王笑意坦诚,“明日酉时,你会趁保卫送饭的机会破门而出,夺走马匹,单人一骑悄悄潜入营地救出被俘的部下,又顺势偷走晋军的服饰、印信连夜北行。这一仗你便是败了,还是有勇有谋有情有义,而你所救出的兵士自此更会对你忠心不二。”
沈思起床的时候,早有下人在外间筹办好了一应梳洗器具,等他将本身打理清爽,王妃又亲身盛了粥出来,说是特地为他煮的。沈思也不客气,一尝之下公然甚合情意,只不过他一行吃着,王妃一行在中间笑眯眯盯了他看,直看得他浑身不安闲,最后不得已找个由头从速溜了出来。
府衙门前如同白天,成千上万盏彩灯扎起了高达十余丈的山棚,有都丽堂皇的珍珠灯,镞镂精美的五色皮灯,扭转如飞的蜡纸走马灯,另有效囊贮粟为胎烧制而成的无骨灯……一只只看畴昔巧夺天工、目不暇接。
王妃盛出一小碗枸杞羊骨粥,轻吹几下,待到温而不烫了才手捧着递到晋王面前,同时抿起嘴角微微一笑:“我是将你当作远亲弟弟对待的,弟弟就算长到七老八十,在姐姐眼里也都是小孩子家。”
看着金葫芦如获珍宝的风趣模样,沈思反倒过意不去了。摆布没事,他干脆研得了墨、蘸饱了笔练起字来。手悬纸上,心顺手动,反正撇奈游走下来,竟是“卫守之”三个字。沈思捏着下巴细细评断着本身的字,嗯,“卫”字要好一些,四平八稳不会太丑,“守”字就略逊一筹了,上大下小头重脚轻失了比例,至于这“之”字虽笔划起码却最难写,歪歪扭扭拐来拐去,越看越是憋闷。
“这个是……这仿佛是……”沈思脑中似有答案,一时又说不出来,皱起眉头冥思苦想着。
“卷土重来?谈何轻易。这一仗二十万兵马丧失惨痛,所剩无几,恐怕短期内古力赤大汗和贵族们是不会再给二王子你带兵出征的机遇了。至于今后嘛……”晋王安闲一笑,“鞑靼与大周积怨已深,不是撤除某小我、打胜某场仗就能停歇兵戈的。二王子虽威猛非常,然鞑靼族中向来不贫乏勇武之士,故意进犯大周总能找到恰当的为将人选。现在我若杀了你,不但会是以激愤你的族人,使他们找到更多借口出兵挑衅,还会促进鞑靼内部高低一心,将仇恨全数转向我大周头上。如此舍本逐末之事,本王天然不会去做。”
晋王含着笑再喂一块,沈思极其天然地又咬了畴昔,一来一往,整包糖就这么吃完了。吞下最后一口,沈思犹自傻乎乎大张着嘴等晋王来喂。晋王哑然发笑,抬起手指悄悄帮沈思擦去了嘴角黏着的几粒芝麻。他没吃糖,却心间尽是甜腻。
第二日晋王起家之际,沈思犹在睡着。晋王顾念他前几日劳心劳力废寝忘食,舍不得扰他清梦,因而蹑手蹑脚下了床,本身扯过衣裳披好,比及走出卧房才许人上前服侍。
沈思“噗嗤”笑出了声:“葫芦者,福禄也,倒是个美意头。莫若我来做主替你改名‘金福禄’如何?再赠你表字‘多寿’,如此一来凑齐了福禄寿三星报喜,此后必然大吉大利。”
将将入夜,晋王便带着沈思出了王府,他二人皆是一身低调的暗色衣装,风帽掀起来遮住了半张脸,混在人群里毫不出众。而屠莫儿与一众侍卫则都是平常旅客打扮,假作不经意漫衍于晋王四周,一个个双眼警悟地谛视着来往行人,唯惊骇扰到自家主子。
“我的生辰是八月十五。”沈思眨眨眼,“你生在元夕,我生在中秋,都是再团聚不过的日子,是以我才说是巧得很。”
晋王只瞥见沈思嘴唇开开合合,却没能闻声他到底在说些甚么。
说着话,晋王缓缓站起家来向外走去。他走得很慢,似在用心等候甚么。及至他走出栅门,哈里巴俄然从背后叫住了他:“晋王爷,烦请转告那位沈将军,我哈里巴如有命活着,定要与他痛痛快快再战一场。”
哈里巴点点头,随口说道:“若非昨日沈将军亲口承认,我不管如何也难以置信。”
晋王见状微微一笑,附在沈思耳畔悄声念叨:“东海有条鱼,无头亦无尾,去掉脊梁骨,便是此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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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王子猜得不错,这餐饭的确是送二王子上路的。”晋王望着哈里巴缓缓说道,“不过本王要送二王子走的并非鬼域路,而是归乡路。”
晋王垂眸含笑:“我目光再好,也要老天肯犒赏个能让我入眼之人才行。”
出题者见他答对了,便将一只小巧精美的走马灯送了给他。沈思提着灯笼走出两步,感觉累坠,又顺手塞到了晋王怀里。晋王肩头伤势并未全好,虽行动无碍,却不敢吃力,有侍卫想要上前接过灯笼,却被晋王悄悄摆手制止了。两人肩并肩联袂同业的滋味如此夸姣,怎能给侍卫冒出来生生粉碎掉。
他尝尽人间百味,看遍美景良辰,起起伏伏兜兜转转,心有昙花死守三十载,这一遭终是开了。
沈思闻言,当即取过宣纸一张,工工致整写下了金葫芦的新名字。他从小喜动不喜静,舞枪弄棒无师自通,舞文弄墨就一窍不通了。甚么诗词文章乐谱碑本,看上两眼必然犯困,更是从未在练字高低过工夫,固然他集合精力很尽力去写,笔触还是有些生涩。
晋王安静点头:“恰是。”
沈思听罢微微点头:“你虽资质略差了些,但胜在当真谨慎,勤奋好学,如果胆量再大一些,信心再足一些,将来一定不能成绩一番奇迹。”
见哈里巴已经摆荡,晋王从怀里取出卷纸张悄悄扣在了桌上:“这里是捏造的通关文书并一份舆图,鞑靼俘兵的扣押地点与出逃线路已标注好了。明日酉时隔壁配房俄然起火,慌乱之际小卒们不慎将钥匙掉落在了栅门前的砖缝以内。至于开不开这道门,就看你本身了。二王子,你是个聪明人,一边是掌控全部鞑靼草原的哈里巴大汗,一边是窝窝囊囊命丧火场的知名死鬼,你该何去何从呢?”
哈里巴低着头,双眉紧皱,眼睛死死盯着几步外忽明忽暗的炭炉,好久没有发作声响。
沈思抹去额头的墨点子,咬着笔头儿沉吟半晌,笑嘻嘻指向书架上落拓舔毛的小狐狸:“本日兴之所至,特为琉璃贤弟赋诗一首……”
见一盏宫灯前有很多人围观,沈思也拉了晋王畴昔,细观瞧那头上题着: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听着晋王的话,哈里巴脸上一忽儿是气愤,一忽儿是疑虑,一忽儿是敬佩,最后他萧洒大笑道:“你们汉人脑袋长得小,却有很多弯弯绕。晋王爷不愧是晋王爷,晓得操纵我们兄弟间的嫌隙自保。可惜有一点你想错了,我哈里巴是顶天登时的男人,并不畏死。昨日疆场上我本该拼至流干最后一滴血,只因和沈将军打了赌,不肯食言,才会束手就擒的。败北已是庄严尽失,被俘更是热诚百倍,我又有何脸面归去鞑靼故乡!”
哈里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一双眼睛警悟地瞄着晋王,重新扫到脚,又从脚扫到头。晋王穿戴家常服饰,乌发用一只白玉冠拢在头顶,底下踩着双松黄盘龙软靴。因他肩头带伤,一条胳膊需谨慎端着,故而貂皮大氅只是随便地披在身上,谁知如此一来,倒更显得气定神闲举重若轻了。
沈思嘿嘿一乐:“既是为它而作,你天然不懂。”
侍卫一愣,暗考虑马车不出一时半刻便能达到王府了,又何必特地赶个来回?但王爷有令怎敢不从,他只好恭恭敬敬一俯身:“是,部属马上去办。”
小狐狸见沈思朝着本身面露笑容,也很应景地叫了一声:“嗷——”
“糟糕!”沈思俄然一拍脑门,“怪我粗心,直到现在才晓得你的生辰,都还未筹办寿礼。”
沈思眸子一亮:“原是如此,那可真是巧得很……”
哈里巴明知这几句话纯粹是晋王的激将法,还是怒冲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着满桌美食风卷残云般大吃特吃起来。吃饱喝足,他抬起袖子一抹嘴:“晋王爷这餐饭是送我上路的吗?不必再虚情冒充诸多啰嗦,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晋王指了指身侧的屠莫儿:“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至于这一名,是我的贴身侍卫,他从小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天然不会将奥妙泄漏出去。莫非二王子惊骇我会以此相威胁?哈哈哈……”晋王不紧不慢地劝道,“千百年来,都是成王败,谁坐江山谁便是贤明神武奉天承运的阿谁。你成为了大汗,统领万民,还管不了戋戋几条舌头?反倒是早早死掉的,即便有人肆意曲解歪曲你,都没体例替本身伸冤了。”
“如何,念卿也是本日生辰?”晋王面露惊奇。
沈思惟了想,眸子晶亮:“实在我……”
哈里巴牙关紧咬,两腮微微鼓胀着:“世上没有永久的奥妙,一小我做过的事都会被刻在脊梁上。将来一旦有人晓得了我本日的所作所为,我便是全部鞑靼的热诚。”
见沈思对着一碗面建议了呆,晋王笑着解释道:“念卿,本日是我生辰。这一碗是长命面,不管如何都要吃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