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薛宝钗坐着小车从铺子里返来已过了晚餐点儿,很有几分倦意。望着几个重新温热的菜,问莺姨娘道：“大姐儿仍然不肯认错？”莺姨娘摇了点头，叹道：“也怨不得大姐儿，现在四邻八坊的孩子都爱看那些。”薛宝钗皱眉，望着丢在案头的那几册话本,最顶上那册叫做《星云鏖战录》，封皮上明显白白印着“绛珠仙子著”五个字。前阵子听人说,这个“绛珠仙子”就是姜阁老府上的大奶奶,也就是林黛玉。她做梦也没想过林mm竟会写话本,且写的竟是这类光怪陆离的话本。莺姨娘又道：“慢说她们这些孩子，连我听了几段都感觉极风趣呢。”宝钗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杂书最易移人道情,一旦落出来就不成救了。”遂不再言语，低头用饭。莺姨娘乃低头伺立，服侍她用饭。过了会子，见屋里也没有旁人，她悄声道：“太太，有件事我竟不知当说不当说。”宝钗笑道：“你打小跟着我，这么些年风风雨雨下来，另有甚么不好说的？”莺姨娘又支支吾吾了半晌，方道：“前儿我去外头买东西，听街后开针线作坊的吴大娘说，我们家爷……仿佛与一个女师的女门生有了首尾。”宝钗大惊，几乎落了手中的竹筷。半晌，笑道：“哪有这等事，阿谁吴大娘是何人，只爱满口胡吣，岂能当真？休要再与她来往了。”莺姨娘道：“不真自是最好了。”乃不再多言。这么些年她也未曾怀上一男半女的，唯依着对太太赤胆忠心才过得好些。宝钗口里不再提此事，心中暗自策画了一把，克日丈夫委实寻本身要钱次数多了些。这些年她早已对伉俪情分死了心，不过因着公婆之死本身须担几分任务方纵着他罢了。次日她悄悄令人跟着丈夫，果然查到他与一女子私会，只是不知那女子为谁。宝钗冷静闭了半日眼，俄然展开，换了身衣裳，乘着小车往女师来。她早传闻副校长是贾探春了，暮年她二人倒是极好的。探春可巧这日有了几分余暇，听助理说施家二太太，想了半日，终究想起宝姐姐来，忙让人请出去。宝钗仍然穿戴半旧衣裳出去，见探春数年不见如换了小我似的，倒是一愣，笑道：“三mm这模样，都不敢认了。四五年前娘舅做寿那会子竟都不如这般精力。”探春笑道：“都是忙的。”因请宝钗坐下喝茶。宝钗踌躇了会子道：“三mm，姐姐有个不情之请，我也委实是没法了。”乃将她男人与女门生有了首尾一事悄声说了。探春皱眉道：“姐姐笃定那是我们黉舍的么？”宝钗道：“倒是未曾查清楚。”探春正色道：“我们虽也叫女子师范学院，实在与隔壁的男校截然分歧，不过是挂着个师范的牌子罢了。男校那头的门生多数是欲往外洋去教书的布衣后辈，士族少爷偶也有来赶个新奇的，只人数未几。然我们女校多数为大师闺秀，公主郡主好几个，公侯蜜斯更比比皆是，小户人家的女孩儿本来极少。且每年招生人数有限，很不好考出去的。故此，我们黉舍的学恐怕是看不是你家二爷的。姐姐且细细查查。”宝钗早听出她一番咄咄逼人来，心下暗生郁气，脸上半分不露，只笑道：“既这么着，想是他们弄错了，我再细查查。”探春这会子也发觉本身方才有几分过了，忙问：“听闻这些年你们府里都是姐姐在筹划的？”宝钗叹道：“不过捱日子罢了。”眉宇间有了几分灰败。探春可惜道：“姐姐本不是脆弱之人，既然他吃的穿你的用你的，连小老婆都是你的丫环，另有甚么可抱怨的？当年那事，若他父亲身己不承诺，你还能逼他不成？不过是野心作怪罢了；事败了倒是悉数推给你。若非舅老爷立下大功，他们满门都没命了，那里还留下的后代来。”宝钗苦笑道：“这都是我的命。”探春道：“畴前我也是信命的，现在已不信了。”乃笑指着书架上那一溜“绛珠仙子”所著的话本，“姐姐可读过那些，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宝钗游移了会子，有低声道：“听闻这个‘绛珠仙子’便是林mm？”探春笑道：“可不是？现在她比她们家大爷还驰名誉些。”宝钗忙拉了拉她，摆手道：“我也瞧过一两本。非论说的西洋故事或甚么科幻故事，皆有反意！mm可快些藏起来，莫再这般明晃晃的摆出来了。”探春闻言又笑：“姐姐多虑了，不过是故事，那里有反意了？有反意的朝廷岂不是要列作禁\书？”宝钗道：“想来朝廷还未曾存眷过这些。”探春笑道：“非也，朝廷大员家里都有呢，他们都爱这个。一来是委实都雅，谁见了都爱；二来么，姐姐想想内阁中都是哪几位、并太子是谁，便不难想明白了。”宝钗深吸了一口气：是了，数年盘桓贩子，她已不再有机遇存眷朝堂，然有些事总能从娘家或是别处听来。比方现在的阁臣之首恰是林mm的公爹、琏二哥也早入阁多年、齐周大人当年乃是荣国府的账房、尽人皆知太子必为十一皇子。兼之贤人长年养病，林mm这几册话本又算的了甚么呢？荣国府要造反只怕也使得，怨不得这般有恃无恐的。不由得万分悔怨，当年就那么鲁莽的搬出来了。不然，本身又何至于嫁到施家这么一个小小的末流官宦人家？她强笑了一笑，乃问：“三mm气色倒是好的很。只是你日日在这女学里忙着，家中竟是肯的？”探春笑道：“天然肯的。”宝钗道：“只怕你家爷口里肯，内心一定舒坦呢。”探春双眸闪了一闪：“我委实太忙了些，贰内心舒坦不舒坦也顾不上了。总不能因为他不舒坦，我便回家去关在天井里不成？”宝钗皱眉，乃劝道：“mm，恕姐姐多言了。我们女子总以贞静为主，男人才是天呢。不如……”探春哑然发笑，打断道：“姐姐，恕mm失礼了。大伯道，女人能顶半边天呢。男人是天，也不过是一半的天罢了。我娘家权势高过他、嫁奁富庶、连我做的这番奇迹也强过他，他拿甚么做我的天？我是他的天都说得畴昔的。”乃意味深长道，“宝姐姐，世事并非一成稳定。贞静为主的女子、如二姐姐那般的、赶上靠得住的男人，天然不错的。只是你瞧林姐姐并姜家大姑奶奶，虽不贞静却聪明无能，各高傲放异彩盖过男人，过得多么安闲！彭大元帅竟是不消提了，开疆拓土、青史留名。姐姐也是聪明人，你竟甘心么？”宝钗岂能甘心？不过是见她们过得好，有几分不平罢了。只得点头道：“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牝鸡司晨终不得悠长罢了。”探春立时回道：“今时分歧昔日。姐姐，王家舅老爷可从外洋运了很多金子返来，你不去凑一分子么？”宝钗闻言一愣，半晌，道：“我哥哥已跟着娘舅去南美兵戈了。”探春乃端起茶盏来：“既这么着，待战事完整平了，想来薛大哥哥会来接姐姐去瞧瞧热烈的。去了外洋，姐姐便可晓得这世道究竟变了没有。”宝钗苦笑，乃告别而去。回到家中，将探春本日的话翻来覆去衡量好久。望着案头从女儿处搜来的话本凝睇半日，毕竟伸手取了来，就凑在灯下翻看起来。绛珠仙子那“科幻系列”的话本委实出色。文笔说话无一不佳，故事别致风趣，令人将书拿到手便放不下。宝钗虽内心晓得这等文章不当，还是一气儿看完了，且很想再看下一册。望着天涯已发白，宝钗长叹一声，揉了揉眼角，预备往铺子里去了。临行叮咛放大姐儿出来。这日忙罢，她便回了一趟娘家。因薛蟠这两年兵戈得了很多战利品，薛家早已规复元气，薛阿姨现在七八个丫环婆子围着，很有几分老太太的架式。见女儿返来忙拉了她的手上炕坐，问她这些日子如何。宝钗笑道：“不过那样罢了。”又问她母切身子可好。薛蟠媳妇这会子也过来了，笑道：“可巧要同mm商讨呢。你哥哥送信来，道是过了年想接我们畴昔。”薛阿姨道：“我不想畴昔，在京中惯了。”薛蟠媳妇道：“因何到处所极大、财产便宜，大爷又得了很多好东西。前些日子朝廷颁了“跑马圈地令”，我虽不大明白，却晓得外洋那边的地极易得来。大爷这会子已令人建了大宅子，比京里大了十来倍。”薛阿姨道：“再大又如何？总归是外洋罢了。”薛蟠媳妇劝道：“老太太，您且去船埠瞧瞧，一船一船的移民往那儿去呢。我们本国的主子畴昔都变成主子了，唯有那黑如墨碳的洋奴做活。”宝钗仰脸道：“想来便是唐人漫笔中的昆仑奴？”薛蟠媳妇笑道：“mm又笑话我没念过书呢。”遂不再多劝，出去筹措晚餐了。目睹跟前没人了，薛阿姨又悄悄塞给宝钗一卷银票子。宝钗推了两推，薛阿姨抹泪道：“我的儿，我晓得你苦。你且拿着，日子好过些。瞧你累的，你嫂子看着比你年青了十岁。”宝钗只垂泪不语。早晨家去了，施家二爷倒是返来了，又寻宝钗要银子。宝钗乃道：“却不知二爷要银子有何用？”施二爷道：“你莫管，只拿来便是。”宝钗叹道：“现在家里人又多了起来，嚼用大，账面上极其艰巨。又得预备今后孩子的嫁奁聘礼，竟然不得松快的。”施二爷道：“你娘舅不是从外洋得了很多金子么？满都城都晓得了，一船船运返来的。你哥哥也去兵戈了，他们都是直往人家外洋皇宫里强夺的金银，想来你哥哥也没少得。”宝钗道：“哥哥尚在外洋未曾返来，嫂子也未曾提起。”施二爷急道：“必然是她匿了。”宝钗道：“这个我倒是不晓得了。”施二爷立逼着她去娘家寻她嫂子闹，宝钗只不该，二人闹了个不欢而散。自这今后，宝钗再不肯给施二爷银钱，他要喝酒便在家中饮，要吃甚么也是厨房做。那施二爷本是一墨客，虽闹了几次，宝钗不给他终也无法。他在外头虽寻了个相好，贰内心明白，不过图他那几个钱罢了。既然钱没了，那相好天然找旁人去了。因长年郁结于心，终是病倒了。宝钗只得忙里忙外的，又是照看铺子、又是照看相公，不过两三个月的工夫便瘦了一圈儿。偏施家大爷大太太又无端上门来闹，说她慢待了他们家兄弟，闹得四邻不安的。宝钗细细思忖了好久，终向她丈夫道：“现在我们两个这般日子，委实过不得了。我因想着，外洋现在诸事新奇，财产便宜、地盘竟是能够跑马圈的。兼之我哥哥母舅恰在南美呢。不若我们去外洋投奔他们，二爷看着可好？”施二爷哼道：“你娘舅哥哥故意帮你，他们早夺返来那很多金银，直送来与你便是，何必让你跋山渡水的畴昔？”宝钗道：“只是现在既然我嫂子在，诸多不便。”施二爷乃不言语，口里只道“生是都城人、死是都城鬼。”宝钗闻言沉默半日，轻笑了会子，道：“既这么着，请二爷与奴和离便是。”施二爷大惊：“甚么？”宝钗道：“我们在这儿的日子已是过不好了，既二爷不肯往外洋去，不若和离，我领着孩子们去外洋。”施二爷决然道：“我的后代天然跟着我。”宝钗道：“只是爷拿甚么来赡养他们呢？”施二爷哑然。终究施二爷并未与宝钗和离，次年跟着薛蟠来接家小的船一道去了南美。宝钗靠着娘舅兄长母亲送的金银买了很多昆仑奴并东洋奴，先是建了一个大甘蔗莳植园，后又做了大蔗糖作坊，终成一方女杰。施二爷因长年酗酒，四十出头便病故了。薛蟠在南美之战结束后便卸甲归田，回家贡献母亲照看后代，后因富庶一方而被选为一任市长。暮年引得他们家分开荣国府的马房张才一家早因跟着薛蟠到了南美而天然获得自在，虽财帛未几，也因跑马圈地得了很多好处，做了户平常的土财主。作者有话要说：金子感觉，宝钗如许的女人一旦获得东风，自但是然就能飞起来。她之前只是搞错了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