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

林如海延请贾雨村为黛玉西席之时，亦曾刺探过贾雨村为人，之以是聘他，乃是看在他仕进虽有贪酷之弊，但不忘故交之恩，赠封氏绸缎银两度日，又承诺找寻其女，也是当时林如海晓得甄家之事，心下非常感慨了一番，只是没想到贾雨村厥后得本身保举，贾政着力，为了攀附贾家和王家，他竟然忘恩负义，不说救出英莲，反而胡乱断案。

甄士隐听人通报，忙整了整衣裳，迎进前厅，命小童献茶，酬酢三四句话，林如海提出来意，乃道：“读书为趣，原不该以名利束之，然世人多以读书取利，本末倒置，晚生不肯以此教诲族中后辈，久闻先生之雅文，故特来请先生出山，若得先生之助，实是三生有幸。”

香菱身后不久，凶信接二连三地传来，几近让他目不暇接，先是迎春之死，后是黛玉之夭，而后元春之薨，探春之嫁，袭人之弃，凤姐之休，湘云之寡，惜春之遁，妙玉之污，巧姐之堕，最后以李纨中年丧子，宝钗独守空房扫尾。

灯光之下，林如海看她眼波盈盈，虽嗔怒却有情，不由得心中一动，拉着她的手，笑着告罪，道：“是，是，是，夫人说得对，你我伉俪一体，不该如此。”

林如海笑道：“明日一早我亲去金陵一趟。”说着，便将颜先生一事说给她听。

甄士隐收到林如海的拜帖，非常吃了一惊。阊门城较姑苏城不近，但附属姑苏，林如海才华不凡，风采惊世，甄士隐久闻其名，曾经说过作为世家后辈，林如海年纪轻简便有了功名，实属可贵，只不晓得他本日忽送拜帖乃是何意。

林如海先打发人送了拜帖，以示慎重。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有二更

对于甄士隐其人，林如海既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意，又感觉他放弃老妻过于无情，虽说他们伉俪落得薄田朽屋无觉得继的了局令人非常感喟，但封氏何辜，已落空了女儿，再落空丈夫，如果守寡倒也好些，偏是被弃，终究的运气可想而知。

林如海忙笑道：“淡泊以明志，安好乃至远，足矣。”

林如海心中俄然一动，甄士隐原是神仙一流的品德，能得他如此保举，必非常人，忙问道：“不晓得颜先生获咎了哪位权贵？”

林如海说的人乃是阊门城的甄费，字士隐者。

贾敏虽不知林如海心中所想，但听林如海提及甄士隐佳耦的为人，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忙悉心备下四色礼品，送甄士隐的是笔墨纸砚新书等物，送封氏的则是绸缎宫花之类。

林如海笑道：“言谈符合，便多留了一会子。”

林如海收了回帖后当即前来拜见。

林如海待贾敏体贴，贾敏天然设身处地地为林如海着想，若林如海欠甄家的情面，今后宦海上的牵涉就大了，甄家有甚么事，林如海很难婉拒。

甄家原是乡宦之家，家里虽不甚繁华，却因甄士隐本性澹泊，其妻封氏深明礼义，遂被阊门城推为本地望族，然在姑苏却并不起眼，林如海平日交友多是世家大族，自不认得甄士隐是何人，现在记起甄士隐，还要从林如海当年幽魂飘零时提及。

香菱拜黛玉为师学作诗，林如海暗笑女儿小小年纪却为人师，虽说香菱是个丫头，倒比主子女人不差甚么，和顺温馨，脾气娴雅，风致也是一流，可贵的是天真烂漫，素偶然机。

如果一点善心能够窜改香菱的运气，那么他就更有信心窜改本身女儿的运气，何况甄士隐的确值得他亲身登门聘请。

贾敏见他如此，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甄士隐之拒在林如海预感当中，笑道：“先生恬然如此，本不该扰之，是晚生冒昧了，先生何必如此告罪？”

甄士隐笑道：“乃是弟之同科颜静颜静之，静之兄当年中了二甲第七名，素不以功名为念，脾气又过分朴重，不惯宦海风格，只做了几年官便回籍执教，一心教诲学子，著书立传，原在一家私塾坐馆，不料获咎了权贵，无人敢拜他为师，现在安逸在家。”

林如海悄悄揣测，道：“既听先生此言，待晚生归去以后派人前去金陵详加探听，若颜先生公然如先生所言，又情愿前来，晚生当亲去延请。”

而她仅是女眷，又和甄夫人有旧情分，甄家和贾家几辈子的老友情，几句话就能处理了此事，据贾敏测度而言，甄家高低眼高于顶多年，压根儿不会在乎戋戋一个不识好歹的颜先生，只是上面的人趋炎附势，见颜先生获咎了甄家人，当即对他避而远之罢了。

林如海回到家中，天气乌黑，贾敏过来接了他脱下的石青披风，抱怨道：“如何返来得这么晚？我已经打发三四拨人去门口等待了。”

如此一来，不必林如海出面，也不会欠下甄家的情面。

林如海亦明其理，笑道：“如此便有劳夫人了。”

甄士隐笑道：“该当如此。”

林如海正愁无人担负天字号学子的先生，闻声忙问是谁。

林如海摇了点头，面上含笑。

贾敏略一沉吟，道：“不过就是不肯去甄家做先生，甄家便弄得先生无人可教，也忒欺负人了些。甄家和我娘家是老亲，甄夫人未出阁前和我有几分友情，明儿我备些礼品，再修书一封，替颜先生讨情，这点子颜面还是有的。”

贾敏一眼横来，嗔道：“这话如何说的？我们一家人，还为此生分不成？”

甄士隐心中顿时一宽，甄家只是平常乡宦之家，为姑苏之沧海一粟，如果林如海执意，本身实难对抗其家之势，今见他谦逊刻薄，并不强求，甄士隐反生出三分好感来，道：“弟虽不能，却有一人可荐与兄，不知兄可情愿一听？”

甄士隐满腹疑团，还是按礼回了拜帖。

当夜，伉俪各自安息，一宿无话。

贾敏点头感慨，道：“老爷先前说甄老爷本性澹泊，既如此，不该也在道理当中。只是书院里的先生迟误不得，不知老爷筹算如何？”

当下命人备饭，亲身作陪，因顾及林如海之孝，未曾摆酒，直至傍晚，二人方散。

黛玉不在乎香菱是薛家之妾，林如海为黛玉之父，天然也不以出身论人，反倒喜好她能陪着黛玉稍解沉闷，免得黛玉多愁善感，不料厥后香菱被薛蟠之妻夏氏各式折磨，固然跟着宝钗，又变成一病，但宝钗同母兄居于一院，仍免不得再被夏金桂折磨，年纪轻简便死了。

林如海一怔，道：“本来是他家！”

甄士隐大喜，道：“如果静之兄得兄赏识，阔别金陵是非之地，弟心亦慰。”

香菱既死，黛玉狠哭了一场，数日烦闷不乐，林如海见状，也感觉此女悲惨之极，但让林如海记在内心的倒是因为香菱身后不久，偶尔一次飘零于贾雨村府上，恰好听到了贾雨村与其夫人的说话，林如海方知香菱来源，又有荣国府毁灭不久，贾雨村随之开罪，从一门子出身的小官嘴里晓得贾雨村很多旧事，也晓得了香菱何故落得如此了局，本来香菱竟是姑苏人氏，本姓甄，名唤英莲，乃是娇生惯养的望族令媛。

林如海自从重生以后，决意窜改今后的运气，请甄士隐做先生，天然是为了不让香菱落得那样了局，因为他模糊约约感觉香菱之死仿佛是一个开端，明示着诸女运气的悲惨。

林如海莞尔一笑，昂然道：“先生此言差矣，我辈读书人，如果屈于权贵，那里还称得上是读书人？快别玷辱了读书二字。金陵甄产业然权势滔天，我林家亦非蚍蜉，并无所惧，何况与甄家虽无甚来往，甄家倒是晚生岳家的老亲，友情甚深，谅他们也不至于为这一点小事难为晚生。若颜先生当得为师之责，请又何妨？”

贾敏问道：“可答允了老爷所请？”

甄士隐悄悄一叹，道：“说来竟与弟同姓，不过弟却差之千里，乃是名列金陵第一曾经接驾过四次的甄家。”

甄士隐点了点头，神采黯然，道：“甄家有子，极是娇纵，闻得静之兄是去官回籍，很有盛名，便倚仗权势请其坐馆，何如静之兄不从，便成了一罪，现在无书可教，难觉得继，非常落魄。若兄觉不值，便当未曾听过此语罢。”

甄士隐闻言，不由得非常惊奇，道：“弟有何能，得兄如此赞誉？”

甄士隐也是做过官的，只是本性澹泊，又无子嗣，至而立之际携妻去官返乡，不由含笑赔罪，道：“恕狂悖之罪！兄既来请，足见心诚，原不该辞，然弟已去官，至今多年，每日以诗书花木为伴，于八股背道而驰，恐误人后辈，实是难当此任，请兄另邀别人罢。”

次日一早，林如海命人打理车驾行囊，贾敏早备好了送给甄夫人的礼品和手札，目送林如海出了二门，前去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