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秦氏密议林海路遇亲王
吴嬷嬷深思了一回,迷惑道:“倒教我想起一宗古怪。凡是按例领来纸笔,这柳氏总要背着人放到烛火上去烤一烤。”还未讲完,秦氏就点出关头了,轻视一笑:“打量着都把人当傻子呢?好机巧的心机,不爱读书的人还一时半会想不到。不过是用盐卤写字,待干了纸还如常,一点子陈迹也无,但只要放在火上一烧,天然就显出笔迹来了。混在月例中,平白又不惹人猜忌,平常谁想获得这端庄份例上的东西也能做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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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嬷嬷吃了口茶,见秦氏侧耳聆听,方压住对劲道:“那柳氏有几样刁钻古怪的弊端,也爱写个字儿、画个画儿,又不准人在跟前服侍,画完了一张不留都投入火盆烧个洁净。有一回还没画完,偏巧二太太使唤个丫头来叫她。她仓促去了。那画纸有几分潮湿还未燃透,有个丫头可巧出去,平日里就猎奇,忙凑上去一看。那画上画的工笔美人儿,有几分二太太的风致,上头另有题字,她识字未几,只瞥见有甚么‘山’啊‘有’啊‘木’的。”
秦氏迷惑道:“这粗使婆子如何能晓得正房的情状儿?”吴嬷嬷笑道:“我也不解。厥后探听了才知,这王婆子暮年也是在承瑛堂里头奉侍的,因着一件甚么陈年小事,才被发落到如是园里头去做个洒扫婆子。暗里里常叫屈,抱怨二太太办事太不公允正道。”秦氏道:“提及来,倒是她亲眼目睹了?”
吴嬷嬷点头道:“也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我操心访察了几小我,倒是众口一词。王婆子还提起,她曾听人群情,说这柳氏在闺阁中就与二太太了解。”秦氏烦恼道:“如许空口白牙的话,我都不信。”
那一个却嘲笑两声:“你可眼红错人了。我昨儿家去,听我妈说,那管事换帖后,俄然改口说八字分歧,硬是要退亲,转头去求娶大太太身边的金雀,说是金雀贤惠无能有福分,都是大太太调教得好。把冰雪姐姐气得在家里要吊颈。”贾敏听了此话,未免怒在心头。这秦氏是愈来愈过火了,今儿存候会面,她就有些不阴不阳,绵里藏针、话里有话,刺痛了她好几次,可当真计算起来,不过是打趣话罢了。贾敏睁眼坐起家来,又添了几重忧愁,这秦氏是得志便放肆还是有恃无恐?史嬷嬷出去,见她一副深思揣测的模样,不免又劝她放宽解些。只是秦氏三天两端儿就挑点事,闹得她不能端庄涵养,不时忧心奕奕。
林母讽刺他:“正但是京中民风,大师后辈们都这么穿的。”林海看了林珩一眼,林珩忙表示碧溪去取双粉底皂靴来。林母嗔道:“看把他唬的。”林海咳了声让步道:“家常穿穿倒无碍。”一时贾、秦二人赶来服侍他们吃完早餐。有丫头来回话:“轿马已经得了。”因今儿要去城外,以是要早早解缆。
吴嬷嬷骇怪道:“果然匪夷所思。平日也不见她们来往,那些丫环们也说未曾带过甚么手札。她们是如何递动静?”秦氏嘲笑道:“畴前她管着家,想背着人传个动静还不轻易?”
秦氏擦了泪,点头道:“我揣摩着老爷约莫也有这层意义在。我听林仁家的提起,老爷暗里里操心选了**个忠心精干的家将,出门好护着玉儿。老太太又叫我在那边修了个庄子,想来是要去那边住上几日陪玉儿读书。我才不操这条心。玉儿屋里的衣裳、铺盖、陈列你可要盯着丫头们细心清算了。”吴嬷嬷点头道:“我看她们清算完了,再请太过分目吧?”
秦氏豁然起家,咬牙恨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对着炕上案桌狠一击掌,指上留着的二寸指甲回声连根折断。吴嬷嬷不觉哎呦一声:“太太可疼,这都流血了。”吴嬷嬷忙拿了八宝无忧散来敷在她的手指头上。指甲撬开,一团血肉恍惚,叫人不敢直视。再拿了素帕裹上,吴嬷嬷责怪道:“如何如许不把稳,叫人问起了可如何说?”
吴嬷嬷抱住秦氏,轻声安抚道:“我的好女人,快收了泪。我内心也愤恨得不可,你夙来心有成算,可有甚么主张?”秦氏抽泣半晌,才停了泪,沉着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吴嬷嬷似有些不忍,道:“但是要她腹中孩儿……”话未说完,并被秦氏以手掩口,吴嬷嬷领悟,不再说下去。
诸事完整,才带着碧溪芍云往上房去。林母人老觉少,早就梳洗结束了,正笑吟吟地坐着等待。一见他出去,就招手让他上前说话。昔日都是联袂上炕,今儿倒是命他在东边的第一张椅子上坐下。林母打量了一回他的穿戴,正在夸好,林海出去闻声此话,蹙起眉头道:“脚上的鞋子也嫌轻浮了些。”
吴嬷嬷道:“老奴也是这般想头。我想着她把自个院子管得铁桶普通,那屋里的丫环谁不是人精,毫不会叛变,我们想晓得甚么也是难的。不如从柳氏这头动脑筋,柳氏身后,她房里的大小丫环全被老太太撵到北边的庄子去。我打发吴永和他老婆星夜赶去探听动静。关外气候苦寒整天繁忙不歇,这些丫头在我们家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那里经得起搓磨?见吴永答允将她们换到南边的庄子,哪个不肯说?早倒个磬净,我一条条听了,倒寻摸出蹊跷来。怪道太太一口咬定她二人通同,真真是洞察秋毫。”
秦氏长叹一声:“她来暗害我儿,难不成我也去算计她腹中胎儿?那我和她脸孔有何分歧?好歹也是老爷的一点骨肉。我们从长计议,我既晓得了,就见不得她欢愉。”吴嬷嬷松了口气,她毕竟不是心狠的人,应道:“统统由你主张。”秦氏低低抽泣两声,以手蒙眼道:“而后我也不算洁净人了。”吴嬷嬷抚了抚她的背,黯然道:“毕竟是无可何如之事。如果她生了个哥儿,怕也想着故伎重施。怪道老爷要把玉哥儿送去外头读书,好歹她手伸不到。”
出了阜成门不远,前头引马便折返来向端坐轿中的林海禀报:“前头有亲王仪仗过来。”林海当即道:“退至路旁,恭敬等待。”他命人放下肩舆,还叮咛侍从去背面传话,让林珩上来与他一道恭敬等待。林珩下了马车,快步走到林海身侧,还未站定,远远瞧见五面方色旗飘了过来,执旗之人俱穿与旗色符合之戎装,背面是一面青色白泽旗,随后是一对对执绛引幡、戟氅、戈氅、仪鍠氅的校尉。又有一对对班剑、吾杖、立瓜、卧瓜、仪刀等从面前颠末,林珩正看得目炫狼籍,林海悄悄一碰,林珩忙垂手肃立。
这日林海休沐,碧溪等人见东方微明,就吃紧唤林珩起家。这是林母昨儿叮咛下来,合屋的人谁也不敢打趣视之。丫头们早就捧着热水在外头候着了,见林珩醒了,才掀起帷帐,撤下枕边的茉莉、玉簪,奉侍着林珩梳头洗脸、漱口、喝茶、穿衣服、吃丸药。他的头发留了一年长了很多,是以也戴上束发紫金冠,上嵌睛绿珠石。脖子上戴个八宝紫金圈,胸前坠着个羊脂白玉福寿双全锁。身穿玉色百蝶掐金快意纱袍,脚下是大红胡蝶履。
秦氏这才感到疼痛,抽了口气道:“这倒无妨,推说洗山石时不留意碰断便是。”吴嬷嬷怜道:“太太可忍着些,过两日也就好了。”秦氏神采凝重道:“想来这柳氏是为人做嫁衣了。怨不得老太太未曾往贾氏身上想去。这内宅之事,不是东风赛过西风,便是西风赛过东风,妻妾之间向来都是不大对于。谁曾想这柳氏拼着性命帮她?”
林海才携着林珩告别林母出去。且不说林母留下秦氏,二人嘀咕些“玉儿师长脾气如何”“同窗是哪家后辈”的话儿,只说林海二人出行。林海自坐了一架银顶、蓝围四人肩舆,三品执事半副。前头三人举着寂静、躲避木牌及官衔牌,背面是一匹顶马,轿旁簇拥着几个扶肩舆的侍从,最后是跟马二骑、侍从数人。林珩的肩舆就缀在仪仗背面,了望果然场面严肃。
信义亲王笑道:“还未向林公道贺。”林海很有些迷惑,不知何喜之有,正要开辅弼询,只听他说道:“我昨儿听人说,林公将要往宫中为诸王讲课。”林海内心一跳,夙来只要都察院左都御史才有这资格执教诸王。他现在不过是副都御使罢了,哪有资格,忙笑道:“微臣并无接到旨意。”
信义亲王笑语淳淳:“我也是听父皇偶尔提及,估摸着旨意这几日便能下来。”林海但笑不语,信义亲王笑道:“林大人果然谨慎。犬子现也在宫中上学。待林公执教于他时,但有恶劣之处,尽管来奉告我。”
主仆二人拿定主张,隔天就有闲言碎语吹到贾敏耳中。贾敏正在屋内合眼小憩,似睡非睡间就闻声窗根底下有小丫头在闲磕牙。这一个说:“还是冰雪姐姐有造化。老太太既给她做拉拢山,还赏了五十两打嫁奁。连带太太都有几分面子,你瞧家里哪个丫环有这等福分。”贾敏听了此话,唯有含笑。
林珩一人坐车无人拘束,便掀起帘子看了会热烈街景,一时心驰神驰,恋慕起外头骑着高头大门的侍从,真不知何时才气过把打马陌上的瘾头,恨不得瞬息间便长大成人。
少顷,一金顶、洒金红帷的步舆悄悄落在林海父子跟前。林海昂首一睃,本来是信义亲王,忙叩首存候。信义亲王在轿中含笑欠身回礼,态度暖和可亲。只听他问道:“林大人往那边去?”林海道:“将访赵公玄辉。”信义亲王点头道:“但是赵都督?”林海道:“恰是。”
秦氏嘲笑出声:“不过是找个由头瞒着人罢了。据此看来,她二人公然有些干系。”吴嬷嬷缓了口气,点头说道:“我是听花圃里洒扫的粗使王婆子提及,这柳氏早我们几年进门,暮年在二太太跟前非常谦虚驯良,比大丫头们奉侍更殷勤谨慎,却从不凑到老爷跟前凑趣。只是二太太鲜少给她笑容,垂垂地才淡了下来。我们每常见她们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还是背面的事。”
吴嬷嬷打了机警,道:“皇天菩萨。果然人不知鬼不觉。”秦氏俄然抓过吴嬷嬷的手紧紧一握,面孔转向狰狞,恶声道:“这贾氏如此机心,公然可怖。最可爱的是设了好大的骗局来暗害我儿,我虽察得形迹,毕竟没有实证缉捕她。妈妈,我好恨,恨不能立即天降五雷将其劈死当场,才消我心头这口恶气。可惜彼苍有眼无珠,不能惩恶扬善。这仇也只好我亲手来报。她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莫非还叫她坐享这安富尊荣不成?我定要那贾氏也尝尝我内心那刀戕斧斫的疼痛。”说着,眼中就滚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