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竺臻欲见林珩不成
竺臻虽说看着老成慎重，但毕竟不过是一十一二岁少年，恰是心性活泼、玩性稠密的时候，那日与林珩相处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时候，竟觉非常轻松风趣，大略也是他一团玉雪兼之天真风趣的原因。且那日将林珩抱在怀中、为他布菜，是再别致不过了，他从未与人如此靠近，也没有人取出汗巾子为他擦汗，好似两人恰是相互迷恋，再拆分不开了，倒叫贰内心微微一动。他这一两月间也总不得闲，但内心总惦记取他，可贵出一趟门，去逗逗他玩也好。
说话间，有丫环来回：“车马已经备好了。”林母才罢休，让张嬷嬷送二人出去。到了垂花门，已有一辆翠盖朱缨八宝车停在那边，母子二人忙上了车，又有吴嬷嬷跟上服侍。背面有几辆小车，是跟去的丫环媳妇婆子们坐的。有几个老立室人、年青家将骑着马护在车座四周。
一时到了东四牌坊，果然人流如织、人声鼎沸。林珩略望了一眼，有金饰楼、绸缎庄、玉器行、古玩铺、书铺、金店、白蜡作、氆氇庄、皮货行、雕栏庄、花翎庄、绒线铺、茶食铺、生药房、洋货行、眼睛铺、宝源铸钱局、香羊皮作坊、熟皮局、吉祥花庄，应有尽有，来往买卖昌隆畅旺，恰是一派乱世气象、说不尽的承平风骚。林珩略看了看，非常羡慕，不想本朝治下百姓竟是如此充足安乐，只看外头的布衣百姓俱是眉头伸展，少有笑容便可知一二。秦氏俄然咳了咳，林珩知其意，忙收回目光，不再多看。反正他是个爷们，今后出来走动的日子长着呢，不必少见多怪。
正阳门表里向来都是士民工贾云集之地，肩摩毂击、竟日喧哗，以“朝前市”最为繁华热烈，人来人往，几至于摩肩擦踵、项背相望。齐渝对着竺臻抱怨道：“真不知你为何要从正阳门进城，这里又不能跑马。”竺臻俄然问道：“这些日子你可有见过玉儿？”齐渝怔了怔，惊道：“该死，我竟忘了他。那日返来后，我就到营里去了，这一两月间竟也没出来，倒把他忘了个磬净。他必然要生我的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日晨起，秦氏吃了几块点心就赶着去上房存候，服侍老太太吃完早餐后，便向老太太拜别，秦氏此次回娘家是早就向老太太禀告过了。林母指着林珩的额头笑道：“定是这个玉儿撺唆的。”林珩赖在林母身上，撒娇道：“老太太……”林母笑道：“罢哟，我还不晓得你。不过是看你你平日里读书那么刻苦，也该让你疏松疏松了。只一条，必须坐车去，可不准眼馋人骑马。”
竺臻似是毫无发觉世人的非常，只左顾右盼，神态闲适。俄然林中一片树叶动摇，一只野猪闯了出来。世人一看，好肥壮剽悍的一只野猪，正“哼哧”着向世人奔袭而来。竺臻从箭囊里抽出一只箭，拉着满月弯弓，快速一放手，只见那箭迅如流星，快若奔雷，刁钻地射入野猪的眼眶，其力道之大，只余箭翎露在外头。野猪建议狂性来，一通乱跑，不过三五步，就轰然倒地。世人轰地喝道：“好、好。”纷繁对其侧目以视。一十一二岁的公子，有此体力，一箭射死野猪，公然是“毅武孔猛”“弓马纯熟”。
林珩见已出了林家大门，不免猎奇，凑在纱窗口往外看，谁知这一带尽是高门大户之家，不过是白墙青瓦、朱门铜钉、重檐飞瓦，无甚看破。秦氏笑道：“还是这么心急。这东城里头住的尽是文官武将，俱是钟鸣鼎食之家，有甚可看的？若想看热烈，一会子我叮咛他们往东四牌坊那边走，尽让你看个够。”林珩羞窘，面上好似桃晕两腮。秦氏把他搂在怀里，爱得不可。
一时到了翰林胡同，是因着这条胡同里住了好几户人家皆是翰林院官吏，才有了这么一个混称。秦家正位于这胡同里头，到了秦府门口，已有家人前去通报，一时正门大开，秦氏的车子直接驶入，直到仪门才愣住。秦氏和林珩下车，早有两个别面的管家婆子，插金戴银的站在门口等待，一见她们下车，忙围上来问好。秦氏含笑回到：“黄妈妈、李妈妈一贯可好？”两个婆子忙道“不敢”，又赞了林珩几句，才引着她们往里头走。
一时到了林府，林府门子只见一骑骏马奔驰而来，少时就到了门口，世人忙围畴昔。竺臻问道：“你们大爷一贯可好？”里头有位王彬在寿筵那日是见过竺臻的，忙答道：“蒙公子问讯，我们大爷一贯都好。”他朝后一看，瞥见了背面来的齐渝，又说：“竺大爷、齐三爷里头请。小的们就去通报老爷。”竺臻听他只提林海，便问：“你们大爷不在家？”
工夫荏苒，不觉到了八月，暑气渐消，城中桂花都开了，一时满城桂香，芳菲馥馥，有应时的人家早就摘了桂花，做起桂花饼、桂花糕等时新糕点来，皆香酥适口。竺臻晨起，由侍女们服侍着吃了几块芸片桂花饼，两碗玉田红稻米粥和几块山药糕，就仓促出门去了。
王彬莫非：“大太太带着大爷出门了，此时髦未返来。”竺臻绝望道：“罢了。我们就不出来叨扰父执了。我这里有份玩意儿，你帮我递出来吧！”竺臻扫了一眼他的侍从。这侍从利落地滚鞍上马，取出一个紫檀匣子，递给王彬，王彬忙接了。齐渝也忙叫侍从递上两只银狐，道：“帮我转交给你们大爷，就说我前几日忙，并没有闲来看他，叫他千万不要活力。”王彬也接了，记着这话儿。竺臻和齐渝也不再逗留，径直去了。
一时，到了铁围山，也不消赘叙众侍从是如何摆开步地，捶响鼓声摈除野兽，少时，草场上有各种飞禽走兽被惊起，仓惶无措地四周奔逃。齐渝早就拉开大弓，对着草窠里的一只雄鹿放出一挟雷霆威势之箭，雄鹿回声而倒，世人齐喝道：“好。”齐渝又连放了几箭，弓无虚发，射中的大有野羊、小有狐狸，世人喝采不迭。未几一时，世人手中多少有些猎物，只竺臻双手环胸，端坐于顿时，并不脱手。世人未免感觉奇特，纷繁以目视之。
竺臻嘲笑道：“再没见过你这般胡涂的人了。分离时，拉着人的手再不肯放，不知干脆些甚么。分离后，就将人抛到脑后了。人不活力才怪。”齐渝想了想，拍掌笑道：“恰好。我本日猎了两只银狐，恰好送他做件皮袄。见了我这赔罪，玉儿再不是那样吝啬的人了，定会知我心诚，哪还会还我计算？”
竺臻不答，到了一名为“聚珍轩”的古玩店，下了马径直出来。齐渝猎奇，正想上马跟上去，竺臻就出来了，将手上拿着的一个紫檀小匣子交给侍从妥当收着，任齐渝如何诘问都不肯松口。只说道：“我要去看玉儿，你去不去？”齐渝忙点头应道：“如何不去？那匣子里头装的但是要送给玉儿的玩物？”竺臻点头，骑马飞奔而去，齐渝与众侍从忙跟上。
齐渝在远处看到了，也策马过来，贺道：“果不白费你每日午后练习骑射，这才是真工夫。”世人听了，都拥戴起来。一时，这猎场当中，风毛血雨，洒野蔽天，地上堆积的猎物填坑满谷、掩平弥泽，世人兴趣昂扬、意气风发。待到午后，在田野吃过干粮烤肉以后，满载而归。竺臻和一群锦袍玉带的公子哥们打马从正阳门飞奔而入，背面还跟着一大群长陪侍从，扬起阵阵灰尘。直进了内城，才慢下来。
未几时到了棋盘街，棋盘天街正对着天子寓所，位于大明门的火线，摆布是六部、五军都督府地点，是东西城来往之要道。棋盘街店铺林立、万物堆积，统统珠玉珍奇奇器天下所无者，竟可在这里寻到。竺臻到此勒住马，说是有事要办，世人见机各自散去，只齐渝硬是赖着不走。他二人私交甚笃，是以竺臻倒也不嫌他。齐渝不解道：“莫非你家还缺甚么东西不成？”
进了仪门，是几间倒座房，是秦少尹和秦家几位公子的书房。这秦家不过是三进的小院子，因为京都地贵，居住不易，当初秦大人还是刚巧花了大代价购置下这座宅院。内里一进是秦府的外院，书房、堂厅、家人、媳妇们的住处俱在此处。里头两进才是女眷的居处，挤得满满铛铛。她们进了正院的月洞门，转过影壁，就见正房门口立着一名四十来岁的太太、两位奶奶、一名女人并几个姨娘丫环正在等待。
跟在他们身侧的乐善郡王世子褚鉴耳背听到，忙凑上去问：“甚么玉儿？听起来倒像是个丫头名。”竺臻面色微变道：“甚么丫头？别混猜。”内心暗恼本身过分孟浪，不该在大庭广众下称呼林珩的乳名。齐渝看他神采不好，忙提起其他话头，一时褚鉴倒被他引畴昔了，抛下这头不睬。
因本日是望日，学里并不上课，他早与齐渝等几个贵戚公子说定了本日去郊野打围。春季野兽肥美壮硕，自是不消多说。一群人在崇文门会合了，牵着猎犬、苍鹰，带着一多量侍从浩浩大荡往铁围山奔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