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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时候到底不敷长，贡院的卷宗尽数又叫人烧光了，连学子的质料也不及保存，各地虽八百里加急送来乡试录入考生，却也多有偏僻地区鞭长莫及。故而京里有那些并不感觉能考过会试的学子，在豪绅巨富的威胁利诱下，出让名额的竟也不在少数。

赫连扣用手指缠卷着少年顺直的长发，嘴唇冷冷勾起：“谈甚么舍得舍不得？好环儿，天家无亲并非虚言，朕现在所受，她终有一日要千百倍地偿我！”

赫连扣此人，天生就有些痴性，陈皇太后自小便是贰内心的一个结，跟骨肉长在一块儿，里头都烂光了，时不时便要模糊作痛，清楚要削肉刮骨才有救。

老头儿见他说的和蔼，内心方起的担忧与不快多少放下了些，忙道：“女人哥儿当真是宅心仁厚，小老儿晓得了，您尽管归去通传，这儿统统有我呢，莫看我一把子老骨头，可另有点用处不是！”

贾环这三天并不在林府，刑十五的车马早早将他送进宫里，启事无他，那位看似无所不能的天子陛下终究被折腾病了。

“赫连，你内心到底是如何想的？她叫你去你便去了，她让你脱衣服你便脱了，她让你罚站你也真能搁那儿吹一个时候的冷风？”帝王高热的体温透过不厚的中衣过到他身上，贾环把明黄龙纹锦被朝上拉了拉，正巧能盖到二人颔下。

杨希暮年与当时的吏部尚书杨闻之齐名，周文清失势，傲骨铮铮的杨闻之看不得奸臣当道，以头触柱企图警省先皇，乐宗却不闻不问，任他折在了周文清手里。时年很有文武官员站出来讨情，与杨闻之私交甚好的杨希却挑选了淡然旁观，多有学子发言声讨，并以之为耻，但是此人却仿佛果然有一副铁石心肠，冷眼瞧着杨闻之九族尽灭，连一具完整的骸骨也不得。

于这对仿佛深仇大恨的母子，他并没有别的话说。当刑十五一五一十交代了此中细节，气愤和心疼险险烧没了他的明智。

“......你当真舍得？”

忠顺是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当然有其民气胸叵测、企图犯上反叛之意，也一定能少得了赫连扣对他的深深妒忌。

“也幸亏不过是着了凉，如果风寒，你那弟弟只怕该延庆梨园子早早庆贺了！”贾环一边举着温热的帕子给赫连扣擦脸一边絮絮数落，帝王仰着颈，神采还带着些惨白，模样儿倒是可贵的乖顺，颇像某种顺服了的正舒舒畅从命喉咙里低低呼噜着的大型猫科植物。

云陌又与他分辩几句，抬眼瞧了瞧天气，估摸着女人也该到拘香馆了，方仓促拜别。

那方叔仿佛也是料不到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连声哂笑：“说的是说的是,您瞧瞧小老儿这嘴，该打该打。”

现在这是甚么时候？一场小感冒便能够要了人道命，活过五十岁那都能尊称一声“人瑞”，赫连扣除了大衣裳和披风，在慈宁宫外头吹了两个小时的冷风，没冻出风寒都是他运气好，万一引发了肺炎，那才真真儿是乐子大了，只怕赶明儿忠顺就能黄袍加身、得偿所愿。

赫连扣与贾环提起此人时，只用八个字描述，“潜龙蛰渊，韬光养晦”，当年名噪一时的杨闻之与其同僚现在也一定有多少人记得，而杨希却稳稳铛铛地坐着次辅之位，真真儿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在是少不得叫人唏嘘一把。

说到底，陈皇太后是他的母妃，又有哪个儿子但愿爹不疼娘不爱的？

贾环下认识地捏住了帝王的一根手指，眉间狠狠蹙起。

按说现在龙鳞卫已是相称合格的帝王虎伥，风吹草动皆了然于心，天子却出人料想地保持了沉默，唯有几个靠近人才晓得在慈宁宫外立了一个多时候的天子回到寝宫是多么样的雷霆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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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扣轻笑一声，也不取下脸上那层薄布片儿，侧身往里躺了躺。贾环叹了口气，到底感觉抱病之人当真不成理喻，替他拿下丝帕，和衣躺到了他身侧。

赫连扣翻身搂住他，敛起的眼睛形状如同雪光冰冷的刀尖，里头并未有半分笑意：“我不过想看看，她到底能逼我最多么地步。现在我是清楚了，慈宁宫外的风，竟是真的凉彻心扉。”

云陌仓猝朝四周看了看：“我的好方叔，可不敢这么害我。这府里的爷们儿到了不过那几位，我算个甚么玩意儿？能在拘香馆里做事那是哥儿女人给的面子，可千万越不过主子的本分去。”

贾环翻了个白眼，一把将手里丝帕糊在了帝王脸上，嘲笑道：“别净往脸上贴金，若非你将他们一个个撵出去了，那里非我俩跟这儿大眼瞪小眼儿？”

云陌双手拢在套子里,呵出一口微白的烟气，朝朱漆大门前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道：“方叔,今儿如何样啊？”

赫连扣勾了勾唇：“好环儿，你这三日的话只怕说了有一箩筐，他们可都被你念怕了。也就朕忍得你，合不该待我好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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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陌笑了笑：“方叔是府里稀有的白叟，小子们都佩服着呢，快别提这些抽不抽的昏话。女人和哥儿说了，这些门生也不易，虽是初春了，外头却还是天寒地冻的，熬上一天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正叫后厨煮着热汤，切了姜丝，好歹叫他们暖一暖胃。过会儿梅嬷嬷送来了，另有劳方叔搭把手。”

那老头儿见了他,一改面上暖色,笑里清楚还多一些奉承：“回小爷,那些个虚头巴脑的读书人又是早早地来了，我可一个都不让他们进。这大冷的天儿,可不敢搅了主子们清梦。”

于贡院前的动静恰如清风吹皱一池春水，大家皆驰驱相告，喜不自胜，仿佛已然只插手了，那便必是要金榜落款的。赫连扣特钦点武英殿大学士杨希、文渊阁大学士林如海及礼部左侍郎前任状元沈不知任此次主考，这三人名姓一出，可谓是满朝震惊，且不提后两位，这杨希便是龚如守的岳丈，现在暂代首辅之职的小杨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