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蹈覆辙宝玉抓周 未雨绸缪贾母定计
李纨不由红了脸，细声开口道：“我每日饭后都让素云拿了两丸，配着之前的汤药吃着呢，这个月的月信儿倒是普通了。”
固然宝玉接着又抓了一只羊毫一本书，又有贾赦欣喜，但贾政仍然不悦，已经连着在赵姨娘房里歇了好几日了。赵姨娘察言观色，枕头风吹了几晚，直把贾政对宝玉的三分不喜化成了七分讨厌。
王家因循了武勋世家教养女儿的体例，只让女孩儿识得几个字不让做个睁眼瞎子罢了。而贾府从贾代化那一代起，就开端重视往文的方向生长，又因为贾敏是老来女，格外受宠些。这姑嫂俩一个嫌弃对方行事风格辱斯文，一个讨厌对方酸文假醋娇滴滴，不至于两看生厌，但也没甚么深厚交谊。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见其脸上虽有两分得色，但眉眼中仍带了几分至心，内心叹了几声。
贾母笑道：“林家来人了，说姑爷不日便要进京备考，到时候敏儿也跟着一块过来。本来姑爷在京中任职的时候倒常常能见到，厥后姑爷升了兰台寺大夫，回了客籍，算来我也有近十年没见到敏儿了！”转头向元春道：“你敏姑姑去姑苏的时候，你才五岁呢，当时候她家来，回回给你带花儿。”
这一日，李纨同元春正在王夫人处坐着呢，宝玉的乳娘便抱着宝玉并着贾母身边新晋的一等丫头琳琅往这边来了。只见宝玉穿戴个白绫红里的兜肚，上面扎着锦鲤戏莲的花腔，红莲绿叶，五色锦鲤，脖子上还挂着一块儿亮晶晶的通灵玉，衬着雪团子似得宝玉非常敬爱。
却说李纨自从嫁入贾府以来，为人和顺懂礼，办事全面稳妥，百口高低没有一个不说她好的。就连嘴里头向来从没个好人的赵姨娘也背后里嘀咕：“这么菩萨似得大奶奶，偏是那一名的儿媳妇。”
王夫人见这小丫头子年事虽小，但口齿聪明，心下喜好，叫红梅抓了果子给她吃。琳琅笑道：“二太太不认得她，她原是金嬷嬷的孙女，老太太见了喜好便要到身边当差，还赐了名唤作鸳鸯。”又扭头问道：“我才刚带了宝玉过来，做甚么又让主子们畴昔？”
又想起来当时珠哥儿也是被林如海指导过文章的，可惜这孩子去的太早了，不然贾府上一世也不会落得那般苦楚。
鸳鸯便答道：“说是姑苏来人了呢，也命鹦哥去大太太那边叫人了。”
贾母便盘算了主张，比及林如海进京好好同女后代婿聊聊，切莫再做那太上皇的死忠了。
听了这话，王夫人这才拭了眼泪，暴露几分笑意来。正说着话呢，便有个才留头的小丫头伶聪明俐的立在房门口存候：“请二太太安，大奶奶安，大蜜斯安。老太太请你们畴昔呢，让琳琅姐姐抱了宝玉也畴昔。”
一行人到了贾母院中，只见院子里放了两抬大箱子，几个面熟的仆妇正坐在廊前的小马扎上，见王夫人一行帮起家施礼问好。
琳琅立在一旁，见王夫人开了口，忙笑道：“老太太恰是晓得太太的心，才每日命婢子过来。我们宝二爷孝敬着呢，不哭也不闹的，吃得也香睡的也甜。珠大爷和琏二爷每日来给老太太存候，老太太还让着宝二爷跟着学读书呢。”刚说了宝二爷，琳琅本身又笑了：“瞧婢子这嘴，该打！老太太前儿还说不准叫宝玉二爷呢，说是叫奶名好养。”
王夫人便道：“既是如此，如何还没个动静呢！你们小伉俪虽说年青，到底还是有个孩子在跟前，气势才硬些。”又拿眼望了望李纨的小腹长叹：“宝玉这孩子偏生是个不争气的，前儿抓周闹了一场，你也瞧见了。幸而在场的都是自家人，倒也不睬论。我不靠着珠儿靠着谁去？”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落下泪来。
小孩子都是喜好光鲜东西的，这日李纨脖颈前正挂着一串儿红玛瑙项链，宝玉见了便笑嘻嘻的伸手要抱。王夫人因看着李纨抱着宝玉逗弄，一是震惊了苦衷，便开口问道：“前儿个老太太配药丸呢，我让药房给你一并配了些调经养荣丸，你现在吃着如何样？”
王夫人听琳琅这话不由得笑开了，道：“哎哟，他才多大年纪呢，那里就晓得读书了？便是珠哥儿也是三岁才开的蒙呢，珏哥儿才一岁，不过是让他两个哥哥教着学说话罢了。”又拿个手鼓逗弄得宝玉咯咯直笑，引着他道：“我们宝玉还小，算不得个爷呢，是不是？”
这年来贾母冷眼瞧着，府上固然仍旧人多事杂，但在邢夫人和李纨的束缚下，显少再有那偷奸耍滑仗势欺人的刁奴，渐渐朝着好的方向生长；这二太太虽有几用心机和手腕，倒也没做过几件好事。贾母暗自考虑好久，才模糊约约有了几分猜想。上辈子王氏之以是变得那般偏执暴虐，恐怕与贾珠的早逝脱不了干系。这王氏一辈子只得了两个儿子，人到中年乍然间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有得宠的赵姨娘携着贾环在背面虎视眈眈，天然更加宠着宝玉。她不敢怨逼着贾珠求长进的贾政，不忍怪不肯勤奋的宝玉，便把火气全撒在了跟宝玉靠近之人的身上。
邢夫人忙欣喜道：“好好的，老太太如何说出这话来了，敏mm返来但是功德情呀。等见到珠哥儿媳妇，还不晓得如何欢乐呢。”
邢夫人进门晚，同贾敏打交道的次数未几。王夫人倒是和这个小姑子相处过不短日子的，贾敏才学仙颜天然不必多说，嘴皮子最是不肯饶人的。
王夫人便开口问道：“宝玉本日吃了几次奶，哭了几次？可扰了老太太歇息？”听着奶娘一一答了，才点头冲着琳琅笑道：“我也晓得有老太太顾问着出不了不对，到底珏哥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免焦心些。何况这年纪的孩子多是玩皮听不懂管束的，恐怕扰了老太太的平静。”
王夫人忙陪笑道：“之前姑奶奶出阁前的屋子按期都有人打扫，竟不如再添些家什，仍旧让姑奶奶住在里头，岂不便宜？”
宝钗刻薄油滑，肯催促着宝玉读书，薛家再不济也仍有个皇家的名头；黛玉身娇体弱爱使小性儿，身后无娘家做依仗，经常闹得宝玉做小低服状儿哄着，连那命根子似得玉也为着她砸了几次，又被贾府密下了万贯家私，在上辈子的王氏的眼里，天然是宝女人千好万好，林丫头一无所用。
此时王夫人抱怨宝玉是真，但是也有着催促李纨想抱孙子的意义，李纨元春一个是当事者，一个云英未嫁，又见拉扯上了宝玉，都不好答话。还是琳琅赔笑着道：“论理，太太奶奶们说话没有我插口的份儿，但依着婢子鄙见，这抓周本来为了让费事人家有个盼头，做不得真的。不过是图个好彩头，难不成抓中弓箭的都是将军不成？有老爷太太看顾着，宝玉这般聪明，又有珠大爷那样成器的哥哥，将来造化大着呢。”
元春便晓得王夫人抱怨宝玉周岁闹得笑话。却说宝玉周岁时，贾政欲窥视其将来的志向，便在抓周宴大将摆了很多叫他抓。甚么小弓箭、四书五经、小算盘、羊毫、尺子等物满满摆了一桌子。谁知宝玉刚离了乳娘的怀中，一伸手便抓了些脂粉钗环玩弄，气的贾政面色发青。贾政暗里同贾赦叹道，莫非这孩子将来竟是个酒色之徒不成？贾赦前些日子才刚收用了两个丫环，闻言先是老脸一红，有些气短。不过因为兄弟俩前次推心置腹谈了一场，倒也没感觉贾政实在讽刺本身，不免至心实意地劝了两句。
当年林如海进京备考，贾敏因着身材荏弱没能同来，没想到过了六年便从扬州传来了贾敏的死讯。现在林家来人说之前送畴昔的大夫医术非常高超，贾敏身子骨比昔日已经强了很多，传闻能见到两世未见的爱女，贾母如何能够不欢畅？贾母欢畅的另有一层意义，她内心头一向有个设法，说出来或许保着本身的女后代婿这一世安然。
宝玉似是听懂了，咧开嘴暴露几颗乳牙，含混不清的叫了几声太太。王夫人公然大喜，又指着李纨元春让宝玉叫。
贾母固然想得明白，但到底不能谅解王夫人所为。如果王夫人上辈子还能存着一丝美意一丝怜悯，黛玉也不至于被逼到阿谁地步。夜深人静的时候贾母也常常想起宿世，想贾府的后路。贾府之以是败了，除了掺杂了天家的事情以外，也与贾府朝堂中无人说话有必然干系。
凡未出阁的女人跟嫂子之间，要么敦睦如亲生，要么就是互有嫌隙不肯与对方多谈的，那王夫人同贾敏便属于后者。
美中不敷，这李纨嫁入贾府快满一年了，满府的人都盯着她的肚子，苦药汤子不晓得喝了多少，却仍未曾有孕。贾母是晓得厥后有个贾兰的，以是并不很急，王夫人却坐不住了，想着流云坠雨两个丫头都是宜男之相，故意命李纨停了这二婢的避子汤，贾母却不准。贾家固然同王家一样，皆是武勋世家，但万没有在正房三年内未生养时便弄出庶宗子的事情来。
又想起林家一向以来是忠于太上皇的，新皇刚即位林如海便接了太上皇的旨意去了姑苏。厥后进京测验，中了探花以后即被钦点为扬州巡盐御史，这既是圣上的摸索，也是圣上的一种示好。如果林如海见机儿，必然能有个斑斓出息。可恰好林如海到任没多久，先是死了嫡子，又是没了夫人，把独女黛玉送到都城没几年，竟然蹊跷的死在了任上。遐想到林如海身后，太上皇对林家仅剩的孤女不闻不问，圣上看着他们贾府用尽了林家的银子也不睬论，贾母推断林如海必然是推开了圣上抛过来的橄榄枝。但是因为圣上的作为，林如海的忠心被太上皇猜忌了，两端没讨得了好去，这才落得惨痛绝户的了局。
现在听得贾敏要返来，王夫人虽不喜她为人，但毕竟多年未见，一时倒也有些欢乐。又听邢夫人道：“林姑爷同敏mm返来必然是住着他们林家的财产，只是敏mm多年没有回娘家了，我们府上也该清算出两间宽广的屋子，接过来住几日才是。只是我嫁过来的晚，不甚晓得敏mm的喜恶，倒要请老太太帮手拿个主张才是。”
一时又提及贾敏多年无子，王夫人便提及都城有个送子观音庙最是灵验，等贾敏来了能够带着李纨一同去拜一拜。因想着林家三代单传，贾敏是个娇柔的，王夫人不免要做小我情，弥补了一句道：“前些日子给珠儿媳妇配的药丸子另有一些，等姑奶奶到了，让药房再照着方剂多开两副。”
邢夫人附和志：“弟妹说的非常。”贾母含着笑点点头，眼里闪着泪花道：“能再看一眼敏儿，便是叫我立时死了，我也是甘心的。”
进了房内，邢夫人带着迎春已经到了，正坐在厅内说话呢。相互起家见礼，迎春见到元春来了，笑嘻嘻的凑上去，软软的叫了声大姐姐。元春在贾母这里也常能见到迎春，时候久了倒也生出几分姐妹交谊。见到迎春迎上来，元春便笑着将她揽在怀里，又摘了手上的珠串给她顽。
不说贾母内心如何作想，见到王夫人明面上做得非常殷勤，便笑着奖饰了两句，又贾母指着院子里的箱笼道：“那些都是林家送来的土仪，我看着内里的刺绣荷包倒好，绣法很新奇。你们拿去不拘是赏人还是留着顽，都是不错的。”又转过甚对邢王二位夫人道：“林姑爷还给珠儿和琏儿送了上好的方砚并着好些新书，我已经命人送去外书房了。当年国公爷恰是看着姑爷读书成器才将你们mm许了他家。恰好姑爷来了也要读书，反正另有近一年的时候才考，倒能够让他也指导指导他两个侄儿。”
打发了林家下人去安息，又清算好了箱笼将东西分发下去，忙慌乱乱一个下午便畴昔了，又有李纨现拿了对牌命人安插不提。
王夫人见贾母神情高兴，便开口问道：“老太太明天欢畅，可有甚么丧事不成？说出来让媳妇也喜好乐欢。”
李纨呐呐不言，只是下认识的用手摩挲着宝玉的后背。
重生这一余年，贾母无时无刻不能健忘，宿世的王氏面上和软内心狠辣，逼死了金钏儿还能做出菩萨面孔来，最后还害得黛玉沉湖他杀。各种作为，都令人不寒而栗，是以贾母此生也就格外重视王夫人的意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