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瞒消息贾母隐异象 知变故双真探虚实
想了一会儿,贾母又从打扮镜的暗格里拿出钥匙,开了那多宝匣子。这匣子里的东西并不非常贵重,却都是贾代善曾经戴过的配饰。这匣子是贾母最敬爱的,从不假别人之手。以是知心如碧玺,也不太清楚这匣子里究竟有多少东西。贾母从内里挑出跟一块通灵玉差未几大小的玉,比划了一番,见形状大小都有几分类似,暗自点了点头,复又放了归去。将匣子锁好,钥匙还是放进暗格,贾母方唤人出去。奉侍的人都在外间侯调派呢,闻声贾母叫便都走了出去。
金嬷嬷道:“奴婢的孙子唤作金文翔,本年八岁了,在二门听调派。孙女叫毛丫头,才五岁,不过跟着针线房的娘子们学做些活计,也是让她识得些眉眼凹凸。另有个外孙女叫翠姐儿,本年才三岁,跟着奴婢度日。”明显金嬷嬷并没有因着本身是贾母陪房便给本身的孙子孙女开便利之门。
念着鸳鸯紫鹃忠义,贾母笑道:“碧玺水晶也大了,我正说要找机会把他们放出去。房里的小丫头便有些不敷用,好生调教你那两个孙女儿,将来到我房里服侍,你可不准心疼。”
本来,上一世时贾母见宝玉不但眉眼奇似贾代善,还口吐一块扇坠儿大小的美玉,便感觉此子生而不凡,将来必大有造化。一时候没想到此等异象如果没生在皇家,便是阖府的灾害了。大悲大喜之下,竟由着世人将荣国府哥儿胎里带玉的事情传了出去。比及隔了两日贾敬听到风声来问,贾母再细细一深思,早已惊得一声盗汗。欲命下人不得提起此事,早有那起贯会看主子眼色的主子把动静传的沸沸扬扬,连那通灵宝玉上镌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八个字都闹得满城皆知。
用了午膳没多久,水晶便捧了那装通灵玉的匣子来回话说璎珞编好了。贾母命碧玺翻开匣子一看,公然那做金器的匠人将通灵玉用五色斑纹缠护住,又用五色丝绦系着。
挥退了世人,贾母并不翻开那匣子,却从袖里取出那块通灵宝玉。靠近烛火照去,只见莹润如酥。贾母托在掌心,戴了老花镜细细打量,只见那玉大如雀卵,灿若明霞,却不见上面有字,瞧着与浅显的玉并无别离――是了,女夷上神说之前的通灵玉是补天剩下没处搁的顽石,才换了这块灵石。又想起警幻仙姑放风骚孽鬼历劫,把宝玉、黛玉并百花海一众仙侍一同拐了下来,命僧道要度黛玉削发且命她不得见外男,却对宝钗又是赠药又是送字的,想来之前那通灵玉上的字也是她弄得鬼儿。难不成这警幻仙姑竟跟玉儿有仇不成?玉儿只说要把平生的眼泪与了宝玉,可没说要短短十几年一气儿还清啊!难怪女夷上神提及来忿忿然,警幻仙子公然会钻空子。
贾母便命碧玺将匣子收了,又让水晶拿了帕子将通灵宝玉包起来叮咛道:“这是祖父当年送给国公爷的玉,陪着国公爷出世入死了好些年。现在我又要把这玉送给国公爷的孙子,盼着他能同他老曾祖父,祖父普通大有所为。明儿令人制成璎珞,送给哥儿戴。”
贾母细心看了一回,又亲身送去荣禧堂。
邢夫人知贾母已丰年事,耐不得久坐,又焦心着产房午餐也没好生吃,见此时二房预备之物各色全面,众仆佣各自领了差事,因上前笑道:“中饭没得好生吃,倒不如摆了晚膳,趁便命厨房现杀几只鸡,熬了汤,弟妹醒了恰好喝。”
无法之下,贾敬只得同贾母叫着贾赦奥妙商讨,派了亲信在坊间漫衍流言,只道荣国府的老太君宠嬖季子幼孙,欲借异象为幼孙追求荣国府实职。只是这天底下最谨慎眼的人便是历朝天子,平时闲来无事尚要对群臣敲敲打打,狐疑总有刁民想害朕,更何况这荣国府还出了个衔玉而生的哥儿?幸而贾宝玉抓周时抓到了胭脂钗环,又有个爱红的弊端,撤除贾政王夫人实在不喜以外,贾敬等人皆是悄悄松了口气。为了保住阖家性命,上一世贾母不得不顺着贾宝玉的性子,将他养在后院内帷胭脂堆中,将一个本聪明聪明的哥儿养成了讨厌读书,张口杜口禄蠹的纨绔。也恰是因为出于惭愧,贾母对贾宝玉才格外心疼,乃至在见大房无嗣时,动了将荣国府世职由宝玉担当的动机。
碧玺接过盒子揭开,内里是一碟鸡髓笋,又是一碗火腿虾丸汤,一碟腌的胭脂鹅脯,一碟松瓤鹅油卷,几碟精美小菜,并一大碗热腾腾碧莹莹绿畦香稻粳米饭。邢夫人便起家给贾母布菜,贾母道:“让碧玺服侍吧,今儿你也劳累了。”
金嬷嬷连声应了,又叩首谢恩:“奴婢百口身家性命满是主子的,主子现在要汲引奴婢,奴婢感激还来不及呢。”
却说碧玺服侍贾母卸下钗环,正欲为贾母换衣,便听贾母道:“你将我的西洋老花镜子取来,再将墙边箱笼里阿谁象牙带锁的雕花多宝匣子取来。”碧玺将匣子递予贾母,便听贾母道:“你们下去吧,临时不消服侍了。”
金嬷嬷在贾母面前一贯不如赖嬷嬷得宠,见贾母超出赖嬷嬷问她,赶紧起家道:“回老太太的话,恰是呢。奴婢的两个小子都在金陵,半子在大老爷那边做个小管事,倒是孙子孙女留在了府里,两个小东西学着领差事。”
鸳鸯聪明,袭人妥当,以是这一众丫环中,她们俩最早出头。紫鹃春秋小些,但在聪明过人,并着厥后赖嬷嬷献上的晴雯,这四个丫头都是贾母比较爱好的,现在想起来,倒只要个袭人得了个善终。
碧玺等人只当贾母这是想起贾代善了,承诺了一声儿也不睬论。第二天一早,碧玺便亲身将那玉送到外头不提。一时又有府里各处掌事的媳妇来给贾母叩首道贺,贾赦早命人预备下大笸箩的钱赐给世人。
只是贾母仍旧顾着与赖嬷嬷之前情分,盘算了主张,等今后找了机遇将赖大一家放出去也就罢了。
又想起金嬷嬷的儿子金彩,跟着赖大一比,虽说无用了些,但到底更加忠诚。能养出鸳鸯如许好的女孩子,心眼也坏不到那里去,因笑道:“金家的,我记得你那儿子同他媳妇在金陵看屋子?家里可另有其别人?”
贾母策画了一回,当初碧玺这一批大丫环放出去以后,本身便在二等丫环中提上来几个年纪大的用着,过了两年,彼时宝玉身边的大丫环也大了,本身便命赖大师的遴选了一批小丫头子用心调教一年,分到各处使唤,此中便有鸳鸯袭人虎魄可儿紫鹃等人。
忽闻声空中模糊有木鱼声,念了一句“南无解冤解结菩萨!世上情缘,皆为魔障,风月情司,俱有因果!”贾母不由色变。
婆媳二人又坐了一回,,邢夫人便劝贾母归去歇息:“外头好有半夜天了,虽说白日酷热,早晨暑气下去倒有几丝冷意。老太太忙了一天,也乏了。先归去歇歇吧,里头我让人盯着呢。”
却说贾母借着看贾宝玉的工夫,悄悄将他胎里带的那块通灵宝玉收了起来,并不张扬。众位看官,你道这是为何?
想起上一世贾赦并贾政扶棺木途中,曾向正在任上的赖大的儿子赖尚荣借五百两银子,而他只借了五十两,更在传闻贾家有难时发觉不对,撺掇赖大赎身出府不知去处。这赖尚荣从小由丫头、老婆、奶妈捧凤凰似的养著。也不想着,没有荣国府,哪来他赖家?那赖大做管事的时候不知贪墨了府里多少的银子,还起盖了园子。厥后还捐了个官,仗着荣国府的权势大肆索贿,他最后是辞了官藏匿起来,倒累的荣国府又多了一条罪名。不过是主子罢了,欺人太过!
贾母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全面,我饿过劲儿了,也懒怠吃。让厨房随便做两个菜,要半碗梗米饭并着些点心倒罢了。”碧玺便命人往厨房传话,未几时便有掌着灶上的媳妇带了四个小丫头子捧了盒子来摆饭。
赖嬷嬷见贾母只同金嬷嬷说话,便有些不安闲。她的孙子赖尚荣一落娘胎,赖大便求了恩情将他放了出来,现在见金嬷嬷这般答复,面上也讪讪的。吵吵嚷嚷了一上午,直至快响午世人方才散去。
恰逢贾珠下了学前来问候,贾母内心存着事情,同他讲了两句便打发他去外书房温书。元春是未嫁女,遵循民风须得避讳产房,听了教养嬷嬷的几番劝止,只得时不时打发了人来密查动静。
贾母自发身上乏倦,便应了。荣禧堂前早有众小厮拉过一辆翠幄清油车来,邢夫人便陪着贾母回了院子自去安息不提。
故而这一世贾母盘算主张,要瞒下这一动静。女子出产本就伤害,世人慌乱了一回,又另摆了茶点请贾母并邢夫人还是往厅里安息,竟无人瞧见贾母的行动。
贾母听到金嬷嬷说孙女,便晓得是鸳鸯,又想起紫鹃同鸳鸯是表姊妹,面上便带了几分笑意了:“哦,都在那边当差?”
贾母便在一群管事娘子中瞥见本身的陪房赖嬷嬷同金嬷嬷,便指了两个小脚踏子让她们坐了。这二人从小服侍贾母,也一贯是忠心耿耿,厥后贾母嫁入贾府以后便将她们许给了府里的管事。
贾政可贵没同清客在一处儿作诗,见贾母来了,赶紧上前问好。又面有愧色道:“本该儿子抱着那小儿去给老太太存候的,却让老太太跑了一趟,实在是为人子的不孝。”又听贾母说那玉的来头,不由得叹道:“老太太实在太疼这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