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科场眼泪、同行刁难

城池内有翁城、罗城，南北无门，东西开两城洞门，顺治、永昌，城郊阛阓、村镇密布，西面卢沟桥高出永定河，它承载了十三世纪马可波罗的萍踪、无数商队读书人的萍踪。

“魏兄，大顺第一神童贾子礼也过关了，据闻他卷面不洁，被墨汁感化，我等没看过他的卷子，不知学政大人何故取他？”

“最可贵的是，魏兄乃罗师兄表亲，他对事不对人，以直抱怨，此乃真君子，毫不讳言，这份气度、气度，可敬可佩！”

贾琮不会怜悯心众多，那一世经历的冷酷、这一世的勾心斗角，让他变成了看甚么都没有安然感、充满质疑，且不说司马匪鉴几乎让他科考得胜，就目前来看，司马匪鉴较着用处不大，以是他只是冷酷地谛视。

落榜的有人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有的失魂落魄、借酒浇愁，科考提拔上的人，又有一种优胜感，有的写诗讽刺别人，有的东风对劲、沾沾自喜。孔教至此，丑态实足。

“噢？是何诗？说来我们也听听，不但能饱饱耳福，也让落第的同仁有个鉴戒之处。”

他们正听着，中间靠左一桌唯有一名生员，自个儿斟酒、不点菜，方巾斓衫，脸孔无神，喝着喝着俄然嚎啕大哭，头伏于桌，顿时吸引了统统考生目光，贾琮望过来，此人恰是他同桌考生司马匪鉴，司马匪鉴哭道：“我无颜面见桑梓父老矣！”

匡六合不由听得潸然泪下：“司马兄也是我同年了，但生员过千，我也不知你近况。既然家中使费蜩螗，但是每年事考，重定品级，司马兄若肯尽力，判为一等，领些官府补助，亦不是难事啊。”

匡六合于心不忍，于贾琮中间小声道：“子礼，我们帮帮他吧。”

“学台大人还是担忧的，卷面不洁，本就能判为劣等，可贾子礼馆阁体练得还行，学台大人见此回了一首诗，此事必定传开，又是一段文人嘉话了。”魏无知道。

贾琮与匡六合、张茂才、王应麟角落一桌，侧耳聆听，后三人微微一笑，他们三人也取中了，过几天便要送往贡院。

“此诗公然有妙处，‘误认却在水边’，点明非是他打翻墨汁，是偶然之举，倘若八股、试帖诗过关，卷面不洁也可谅解，倒也无人指责刘学台了。”

贾琮冷冷地冷视，统统人的目光，都盯着他。

一时椅子、条凳与空中木板的摩擦声响彻全场，有很多生员过来安抚，魏无知抢先安慰道：“司马兄何必自惭形秽，胜负乃兵家常事，考场如疆场。何况现下只是头场科考，前面另有录科、录遗呢！如有信心、鸿志，何愁不过。”

坊间店铺内，宽广大堂，三五知己成群结队，会商话题都是这回科考。伴计、酒保、茶保来回穿越。

宛平城仿佛一座京师西南雄关，东西长六百多米，南北宽三百多米，总面积二十万多平方。

现下又有几个秀才纷繁把目光看向贾琮，魏无知温文尔雅：“贾山海，久仰大名！本日我们先非论虚的，司马兄诚为不幸。你贾子礼是国公世家以后，不缺银钱，可愿助他一臂之力？如此，我等生员皆感你海量！”

也有很多人感同身受，动了怜悯之心：“不错，不错，纵使本年不过，另有下一个三年，人生有几十个三年，和八股耗一辈子，一个考官眼瞎也罢了，不成能每个考官都眼瞎。”

魏无知轻摇湘妃竹扇：“贾子礼诗云：宝藏在山间，误认却在水边。山头盖起水晶殿，珊长峰尖，珠结树巅。这一回，崖中跌死撑船汉，告彼苍，留点蒂儿，好与朋友看！”

“本来如此，究竟是多么妙笔，还请魏兄明言，我等洗耳恭听。”

匡六合是孝子、苦读型，十四岁了，说是“肯下十年苦工夫”也不为过。张茂才是涿州天赋，十三岁，王应麟则是宛平本地人，据他说家道殷实，他春秋最大，十六七岁，这四个山海盟元老，个个皆是八股精英，此中王应麟考过一次乡试，落第了，这回是第二次。

贾琮冷眼旁观，他能场场顺利，得益于活过一世，乃至于影象中的某些格局、文章他能抄袭过来改进操纵，再加上一些应对急智，常日练习堆集。若非如此，坐在那边哭的人，不是司马匪鉴，而是他贾琮。

这日靠近孔庙的坊间饭店、茶社、酒铺，人流云集。

这是一个小小的困难，如果贾琮推辞，对他山海盟盟主、第一神童的名声，想必有所侵害，魏无知固然不像针对他，顺手推舟却玩得不声不响，这个魏无知，比罗国奇更可骇！

是以，按照孔贤人的解释，“无知”反而是一种谦善、功德。纵使私底下有一部分读书人不尊敬贤人、唾骂孔子孟子，乃至拿“无知”二字嘲笑魏无知，他也不觉得忤。

魏无知轻笑道：“刘学台诗云：宝藏将山跨，俄然间在水涯。樵夫慢说渔翁话，诗句虽差，笔墨却佳，怎肯放在别人下。常见得登高怕险，哪曾见会水溪杀。”

“昔有朱庆馀近试上张水部：洞房昨日填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张水部回诗，朱庆馀申明大震。本日贾子礼此举，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司马匪鉴以手袖揩拭眼角泪水，点头晃脑：“多谢诸位仁兄好言安慰！奈安鄙人非家道殷实者！我选为房山县门生员，已是滔天大幸！想昔日房山桑梓，老母劳累至死，春种秋收，去了赋税、徭役，笔墨纸砚之费另有何几？忝为诸生，幸能免除家中二丁徭役！然笔墨纸砚、时文子集、赶考留宿之费，全赖桑梓父老捐赠矣，今不能中？安能回耶？”

魏无知温谈笑笑：“贾子礼的时文、试帖诗，鄙人看过了，虽也不是非常优良，但也无可指责，定在前十，是很公道的。卷面不洁是偶然之举，传闻是同座的司马匪鉴打搅的……不过他那首诗已经传开了……”

“可贵！可贵！这是一段嘉话了！”

良乡诸生魏无知也在过关之列，此人在故乡小驰名誉，关于他“无知”的名字，倒是少有人嘲笑，传闻大有来源。《论语，子罕》篇，孔贤人说“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你匡兼达是大孝子，向来得县尊看重，又有贾子礼帮手，于你不算难事，却何故难倒我等诸生哉？一等廪膳生名额有定。我司马匪鉴非不尽力耶？何如无权无势耶！”司马匪鉴紧闭双目，热泪滚滚：“到得回籍，父老绝望，流言流言似于万箭穿心！声律发蒙、四书五经、七五杂句、唐宗宋祖……吾哪本不熟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