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正深思间，忽闻声李氏同他说话，一时又想不起来，便把这事丢开了。
紫菀畴昔接太小丫头手里的衣裳，笑道：“前头的事太太都摒挡好了，没我插手的地儿。日日奉侍老太太梳头，本日怪不风俗的，何况今后只怕也没甚么机遇了，反正时候还早，我便再奉侍老太太一回罢。”说罢扶着林母到妆台前坐下，拿起檀木梳，替林母梳好头，戴了金饰，又勒上绣着五福捧寿的绛色抹额。
菡萏笑道：“前些日子老太太便叮咛我开端做了，申明儿是你的好日子，得打扮的光鲜些才好，料子也都是老太太给的。只别的那几个荷包和那两方帕子是我伶仃给你的，按着你平日的爱好做的，活计粗糙，你别弃嫌，能着用罢。”
紫菀闻言，忙拭干了泪，进了阁房。
谁知临行前一日，林母俄然病重，路程便取消了。
那大夫摇了点头，叹道：“老夫人已是油尽灯枯之态，只怕就在这几日了，大人还是先把东西预备下罢，也冲一冲……”
十七日晚间，紫菀方梳洗完，林母忽打发菡萏送了个承担过来，紫菀翻开一看，倒是一整套的衣裳，一件梅红色盘金彩绣银鼠短袄，一条杏黄色镶云纹细边的百褶裙，并配套的鞋袜、荷包、帕子等物，另有四个荷包和两方绣帕伶仃包着，非论是面料还是做工，都非常精美新奇，可见费了极大的工夫，紫菀看了便知是菡萏的技术，不由向她看去，道：“这怕是费了很多工夫，姐姐忙了多久？”
林母与贾敏俱都是一套衣裳鞋袜，林淮与李氏是两个金玉项圈并一套极精美的衣裳鞋袜，周氏是两个精美的荷包并两方绣帕。
紫菀闻言，心中一暖，忙抱住她的手臂，笑道：“姐姐说的那里话，你一番情意，我谢都来不及，那里会弃嫌。”
世人谈笑了一会，李氏便对林母笑道：“现在家里也清算好了，侄媳想着明日便搬归去，也接紫菀家去住些日子。”
接着十一月二十三又是周氏祖父的八十大寿，林淮与李氏亦带着紫菀到周氏娘家拜寿，又热烈了几日。这时已是十一月尾，顿时就要到腊月了，因诸事已毕，还要回姑苏预备过年的事，林淮与李氏商讨后决定月尾出发，便开端清算行囊，紫菀现在是林家的女儿，天然也是要归去的，是以都在清算东西。
夏季天短，世人无事，不过一处做做针线，看看书罢了。
紫菀正坐着垂泪，便见贾敏与黛玉从阁房出来，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黛玉哽咽着对紫菀道：“姐姐，老太太叫你，你出来罢。”
贾敏闻谈笑道：“早就说了要给你的，都是你应得的，有甚么不能收的。再说你现在是我们家的侄女儿了，你就权当是我们提早给你预备的嫁奁罢。”
只见贾敏上房内堆着很多东西，寒梅正与清荷登记造册，见了紫菀不由笑道：“可算是来了，快把你的东西领归去罢。”
淡菊接过，翻开一看，倒是两套大毛衣裳和两件鹤氅，那两套衣裳俱是银鼠的，一套是松花配桃红，一套是葱黄配柳绿，鲜艳当中不失淡雅，花腔新奇，做工精美。
她体味黛玉的为人，至诚至性，这珠子于她这等奸商之人是代价不菲的珍宝，而黛玉却并不看重这些，只是觉着喜好才送给她罢了，她若退归去，倒伤了她们之间的情分，想到此处，紫菀不由叹了口气，把荷包交给绣竹，让她细心收好了。
李氏拿起一件大红衣裳在紫菀身上比了比，笑道：“你肤色白，我就说这个色彩衬你，公然不错。”说罢交给淡菊收了起来，又问了些紫菀的衣食，待听绣竹说这两日饭吃得少了些，不由皱了皱眉，数落了紫菀几句，又叮咛淡菊明儿去她那边拿两包燕窝来，每日炖给紫菀吃。
李氏便笑道：“这是便宜我了，得了这么个知心的女儿。”
紫菀不知是何事，只得捧了手炉，淡菊和绣竹又拿了大红哔叽大氅来给她披上，方去了贾敏房里。
紫菀接着又拜见了大嫂周氏，奉上了两个精美的荷包，周氏亦回了一对精美的碧玉镯，林茂林芝两兄弟也拜见了这个小姑姑，紫菀亦送了荷包并金玉项圈。
贾敏正看着寒梅几个盘点东西，闻谈笑道：“我听大嫂子说过些日子你们就要回姑苏了，这是我和老爷给你的，早就预备下了，只是一向不便利给你，只得先给你收着，现在你就要走了，这些也该给你了。”说罢递了一叠东西过来。
林淮在扬州的宅子已经清算好了，次日便已搬了归去，紫菀亦归去住了。不过两家离得不远，李氏仍经常带了紫菀去林母存候说话，或者与黛玉英莲二人读书顽笑，倒也乐业。
两件大氅一件是大红哔叽白狐皮的，一件是天马皮里银红织金妆花缎子的，俱是极好的料子，连着雪帽，华丽精美，极其可贵。
紫菀正欲说话，贾敏便道：“不必再说了。东西都已经登记了，一会子便能够清算好了，待会你们归去的时候打发人给你们一道送畴昔，你们且去玉儿屋里顽罢。”说罢便让清荷送了紫菀出去了。
奉侍林母梳洗完，紫菀亦重新梳洗了一遍，这才往前头来。
贾敏黛玉等人在屏风后闻言更是神采煞白，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来。
贾敏见状，便向清荷使了个眼色，清荷便抓起清单和契书塞入了淡菊的手中，笑道：“你帮你们家女人收着罢。”淡菊不由有些摆布难堪，看看紫菀，又看看贾敏。
紫菀更是摸不着脑筋，迷惑道：“姐姐这说的是甚么？甚么东西？”
林如海闻言，如同好天轰隆，身子顿时站立不稳，几乎跌倒在地。
而那两份契书，一份是二十顷良田的地契，一份是一个商店的房契。
至晚间，淡菊和绣竹正帮着紫菀卸妆梳洗，忽见李氏扶了丫头的手出去，紫菀忙起家，笑道：“都这么晚了，妈如何过来了？还没安息？”
黛玉闻言，便把本身的手炉递给她，道：“想来妈是有要紧事找姐姐，你先去罢，我同英莲姐姐等你返来再顽。”
转眼便是十一月初八，乃是紫菀的生日，世人皆有贺礼相赠，黛玉一早便打发绿漪送了个绣着折枝梅花的精美荷包来，紫菀初时不觉得意，接过后却觉分量颇沉，翻开一看，内里却装着四颗浑圆的大珠，俱是龙眼大小，晶莹圆润，非是凡品。这还是当初林如海给黛玉寻来的，统共才八颗，黛玉非常爱好，没想到本日却给了她四颗。
李氏先是一怔，随即也浅笑起来，悄悄抚了抚她的头发。
这些都是紫菀用心做的，针脚精密，花腔精美，配色、花腔也都是按着林淮与李氏两人平日的爱好，李氏与林淮见这针线非常精美，心中自是非常对劲，亦按端方回了银碗银筷、衣裳鞋袜、长命锁等物，俱都非常精美。
林母对着靶镜打量了半晌，非常对劲，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还是你的手巧。”
因紫菀年纪还小，又不是整生日，便没有大办，但毕竟是在林家的第一个生日，仍办的极热烈，设了宴席，亦叫了一班小戏，请了靠近的亲朋，热烈了一日。
紫菀梳洗结束，便去了林母房里给林母存候，林母刚起来，正在穿衣裳，见了她不由笑道：“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应当去前头预备着才是，怎的这会子到我这里来了？”
认了亲以后，紫菀成了林家上契的蜜斯，世人便都改了称呼，皆称紫菀为女人，李氏亦派了四个丫头并两个嬷嬷到紫菀身边奉侍。
紫菀听着李氏在那边安排这个，操心阿谁，只觉心中暖意融融，便挽住了李氏的手，笑着靠在她肩上不说话。
紫菀随即奉上了做好的鞋袜、抹额等针线。
李氏笑道：“现在气候冷得很，我看你的衣裳都太薄弱了了些，正巧我那边另有几张皮子，便让人给你做了两身衣裳，你出门的时候也好穿。”说罢让丫环拿了个水红绸里的大承担上来。
贾敏等人见她们处的好，心中都极其欢乐，林母更是非常欣喜，便对紫菀叮嘱道：“菀丫头，今后淮哥儿伉俪便是你的亲爹娘了，你可要好好孝敬他们才是。”
至此典礼已成，紫菀便成了林家的女儿了，李氏当即便拉了紫菀的手，笑道：“人都说女儿是娘亲的知心小棉袄，之前我总恋慕别人家，现在我总算如愿了，得了这么个聪明聪明的好女儿。”
十月十八这日，紫菀一大早便起来梳洗了，穿了林母送来的衣裳，又戴了李氏给的那套金累丝攒珠头面，不过这头面是十九件套的，全数戴上只怕脖子都要压弯了，何况也太招摇了些，便只戴了钗、簪、挑心、耳坠四样，手腕上仍旧带着李氏当初送的那对翡翠镯子。
本日宴席摆在林母的正房，林淮与李氏等人也都到了。香烛祭品业已齐备，吉时一到，便上了香，祭了神明。以后林淮与李氏坐在上首，紫菀便跪下给他们伉俪认当真真磕了头。
这日，紫菀正与黛玉英莲正坐在熏笼上赶围棋玩，忽见贾敏房里的丫头燕儿走了出去，对紫菀道：“女人，我们太太问您这会得不得空，若得空的话畴昔一下，说有话同女人说。”
自从林母病重，林淮与李氏每日都来看望，贾敏与黛玉紫菀更是寸步不离，日夜侍汤奉药，擦身换衣，皆不假人手。大夫更是常驻林家，每日施针用药，但是林母的身子还是一日比一日衰弱下去。
紫菀无妨贾敏这般说，又见清荷寒梅都在一旁暗笑，不由面上飞红，偏又不知该说甚么，只得杜口不言，但说甚么也不肯收。
自从定了认干亲的事，府里很多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不是酸言酸语便是凑趣阿谀，连碧兰和绿萼几人都对她有些淡淡的，唯有菡萏清荷等人待她还是还是，才让她心中有了些安抚，对她们也更加靠近了。
李氏闻谈笑道：“紫菀虽是我的女儿，但倒是婶娘一手带大的，那里能不问过您呢？总不能一声不吭的就带走了，到时您老还不找我算账么？”说的世人都笑了。
李氏忙扶了起来，紫菀站起家，林淮这才看清了紫菀的模样，不由微微一怔，心道好生奇特，怎的这般面善，倒像是在那里见过似的。
紫菀看完，不由大吃一惊，忙道：“太太这是做甚么，我可不能收。”说罢忙把东西放回桌上。
两人坐了一会，见天气已晚，李氏方叮嘱了几句，扶着丫头的手归去了。
少时，便有吴妈妈红着眼圈出来，叫了贾敏与黛玉出来。
大夫走后，林如海怔立很久，想着方才大夫说预备东西冲一冲的话，方踉跄着出去了。
见大夫出来，林如海忙道：“大夫，如何？”
紫菀应道：“老太太放心，紫菀定会好好贡献二老。”
林母笑道：“也好，你带了家去罢，你们娘两也好亲香亲香，何况菀丫头现在是你的女儿了，今后也不必问过我了。”
本来林母前些光阴便有些不适，她年龄已高，这一两年经常抱病，请了大夫来看说是着了凉，无妨事，世人便也没放在心上，原觉得保养些光阴便可病愈，谁知才好了两日，忽的又病了，此次却越极其严峻，整日连床都起不来，林如海等人这才心知不妙，请了好些大夫来看，都点头感喟。
紫菀接过一看，倒是一张清单和两份契书，只见清单上写着：妆缎十二匹，莽缎十二匹，织金缎十二匹，哔叽十二匹，潞绸十二匹，各色纱罗十二匹，大红色哆罗呢六匹，青色哆罗呢六匹，羊脂白玉龙凤镯一对，金累丝嵌宝芙蓉镯一对，鎏金点翠头面一套，金镶红宝石头面一套，玛瑙手串一对，蜜蜡手串一对，名家法帖两张，古籍两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