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下)
警幻仙姑皱眉,“这却再无它法了,既然这郁结是因来世而起,也只得由来世来消弭了。”
林如海奇道,“你如何晓得那两人。”
睡梦中的黛玉,此时神识仿佛已离了盐当局,飘飘零荡不知何所依存。仿佛过了好久,又仿佛只是须弭,黛玉便来了一处地点,只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希逢,飞尘不到。
林如海半信半疑的接过,又听那道人道,“凡事切勿过分究其底子,大明白有大明白的坏处,茫茫然亦有茫茫然的好处。既然恩仇已尽,旧事便无需再去胶葛。须知世上最难明的莫过“天意”二字,他历他的劫,你了你的愿,至此再不相干。“
一时仿佛又变更了场景,却还是那仙子,倒是头戴花冠,身着绣服,面前却多了另一名仙子,听他二人相互称呼,最早见到的那位被称为绛珠仙子,另一名则被称为警幻仙子。只听那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来世为人,我也去来世为人,但把我平生统统的眼泪还他,也了偿得过他了。”
林如海与林夫人具是想到了那草叶上的一点绛红。若不经意看去,难道不是好似叶子上滚着一颗如血如泪的红珠子么,此时想来,只怕这里头定是有些凡人参不透的原因了。
众仙子闻言皆称是,却听绛珠道,“姐姐既这般说,想来定是有些成算的,还请姐姐教我。”
林如海忙止了林夫人的话,话语中也有些不满的道,“大师方才在外院又不肯说个明白,非要见了我女儿本人才肯开口。成果此时见了我家女儿又这般故弄玄虚,却又是何事理?”又见那和尚仍旧捧着那近似草叶的物事,想起他方说的物归原主,便又问道,“此物又是甚么,既说我女儿要留着它才气安康,想来当是有些用处的,为何不消来让我女儿复苏。”
林夫人忙问道,“再然后如何了?”
黛玉不由一晃神,仿佛忆起甚么来,却还没弄个明白清楚,便又见面前不知那边现出一名仙子来,看起来不过豆蔻之年,却生的风骚袅娜。但见她且行且叹,倒是荷袂蹁跹,羽衣飘舞,更兼姣若春花,媚如秋月,端的与旁人分歧。
而黛玉,身子渐渐的也在家人的顾问下规复过来,只是却如何也想不起来那梦境。但是想到那不知是哪一名仙师所说的,勿究其底子,大明白有大明白的坏处,茫茫然亦有茫茫然的好处。又感觉此言颇对,虽仍然有些迷惑不解之处,却也并没有很在乎了。
但见面前暗沉沉一片,未几时,面远景像又是一变,倒是在一处楼阁耸峙,更兼奇石异花,那绛珠伏在山石上泣道,“凡世尘缘误我矣,既告结束那一段灌溉之恩,却又更平增了多少愁怨来,教我怎生又再去告终。”一旁警幻劝道,“既回归幻景,又何必在顾虑那些,寒舍罢。”
中间痴梦仙姑只得站出来道,“诸位姐妹们不必争辩了,绛珠妹子来世不过是为了一个恩字,现在那甘露之恩已还了他,绛珠妹子也不欠他甚么了。这人间奥妙,天意更是难以测度,我们虽为仙体,却也不过仅是窥得大道的一点儿外相罢了,谁又敢说本身晓得天意。绛珠妹子此时难以健忘尘缘,谁又晓得这竟不是有一种天意而至呢。”
痴梦便道,“警幻姐姐方才说的是,郁结只因来世而起,那便鄙人一回俗世来告结束它,只是却并非全然的再投胎转世一回。”
林如海看的诧异,便道,“此物莫非是何奇药?当如何利用?”
林夫人与林如海见这两人话语怪诞,不由深觉得异,林如海尚能掌得住,林夫人倒是有些焦急,“大师究竟是甚么意义,甚么叫做本非尘凡中人?莫不是。”
林如海与林夫人对视一眼,先令众仆妇退下,方道,“他们拿来本来仿佛是株一尺来长草叶,却不知怎的,刹时便化成了寸许的草叶,放到你额头上刹时就不见了。”
黛玉想了好一会,方道,“实在记不得了,模恍惚糊的。”又皱了皱眉头道,“仿佛那梦里我不叫黛玉,却有人唤我是甚么绛珠一类的名字。”
那道人道,“我岂是说与他们听得。”说着便接过那和尚捧着的一尺来长的草叶,林如海细心看来,那所谓的草叶竟似模糊有流光明灭,叶尖一点绛红色恰如血泪。也不知那道人用了何种体例,那草叶刹时便变幻成了不异形状却不过独一寸许大小了。
黛玉却问道,“那两位仙师是甚么时候来的。”
林氏佳耦均未推测,此时竟生异相,那顶端有绛珠的叶子乍一触到黛玉额头,便似那流水入海,刹时便消弭无形,仿佛是黛玉把它吸出来了似的。
黛玉方缓缓安下心来,却又听那道人几番话,心中暗忖,此时房里只要爹娘,那二人另有本身,既然他说话不是给爹娘听得,那么也就是说与本身的。想来他们既有些异能,天然也能晓得本身虽不能言不能动,却并非昏睡畴昔全无知觉。但是这话说给本身又有甚么意义?
再说黛玉,本来还是复苏的听着父母和那两人的对话,听那两人说的莫名其妙,内心不解,但是那两个固然胡说甚么本身并非尘凡中人,又来了甚么仙灵之魂这些怪诞之言,却好歹没说出本身虽是五岁小童,却另有十多年经历的话,不然别说父母在不在乎,本身只怕就要骇死了。
黛玉摇了点头,“除了身子有些软以外,其他都好。娘,我睡了多久。”
林如海便问,“甚么梦,你可还记得?”
正考虑着,突觉额头一暖,仿佛刹时有一些缺失了好久的东西又回到了本身材内,却又好似堕入了深沉的睡梦中普通。黛玉完整的落空了知觉,天然也不会晓得父母此时的惶恐失措。
那和尚却道,“既已说了令媛非病,长官为何仍旧刚强己见。”说着便那叶子交给林如海道,“将此物置于令媛额头,十二个时候以后,令媛便可规复神智。”
次日里,黛玉自睡梦中醒来,一时见父母俱守在身边,很多丫环婆子均肃立一旁,不由吓了一跳忙问,“爹娘这是如何了?”
那道人摇点头道,“躺在床上之人既是令媛又非令媛,此中启事,非言语所能论述清楚。此人本是仙灵之魂,为报恩而来世。但是天意难测,昔日之恩虽已告终,却于他处又添了些许不尽之意,纵回了幻景,也未曾消磨那一段郁结之意。故而便再次来世投胎,做了你家女儿。”
中间那引愁金女叹了口气,“你难以放下宿世,便错在过分刚强,更将情字看的太重,可你都已经回了幻景,却又何必念念不忘。”
痴梦便道,“你且无需去管它,今后去了俗世,尽管做好你的凡人,消去你心中的郁结,将你宿世不满或分歧情意之处能改则改,待再次返来,便是我们姐妹团聚之日。”
林夫人呀的一声叫了出来,林如海也是一脸惶恐,再转头去找那癞头和尚并跛足道人,却已不见踪迹,而房门却毫无仍旧关着,毫无动静。
黛玉皱眉道,“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黛玉内心一紧,“我也不晓得如何的,当时只感觉额头有些暖意,然后就没了知觉,再然后。”
林夫人便道,“我们却也奇特,当时却好似你把那叶子吸出来了一番,再要去找那两人,倒是不见踪迹了。”
绛珠不解,便问道,“姐姐何意?”
林夫人道,“好几日了,你一向不见醒,都快急死我和你爹了。”
黛玉惊道,“不见了?如何会。”
林氏佳耦听得半懂半不懂,却听那和尚道,“你与他们说这些何为,倒当早些唤醒仙子,莫让她于浑沌中游离太久才是。”
钟情大士嘲笑道,“本就是来世才引出这很多孽债,再下一世,谁晓得又会生出些甚么。”
一旁度恨菩提却道,“此时绛珠妹子只怕已入了迷津,再说这些已是无用,倒还不如我们几个好生考虑,如何将她心中的郁结化解开来。
却又见宿世所经历的气象纷至沓来,一时是本身幼年丧母离家奔赴都城;一时倒是小时与众表姊妹与宝玉玩闹;又一时好似父亲亡逝,本身成了孤女;再一时却又似本身于大观园和姊妹们赏花作诗,终究倒是本身躺在□□馆的床上,泪尽而亡。
林夫人见女儿果然定时醒来,不由喜极而泣,揽过黛玉哭道,“我的儿,你总算醒了。”
林如海听得更是不解,林夫人却未再管很多,见丈夫未曾行动,便接过林如海手中的叶子,谨慎翼翼的放在女儿额头。
黛玉不知所措,望向父亲,却闻父亲舒了口气道,“总算是醒了,那和尚没有骗我。”又道“你可另有感觉甚么不适的。”
黛玉便道,“我那几日虽不知怎的睁不开眼也动不得,但是内心却还是明白,耳朵也听获得。那两人来了以后,我也听到了你们说话呢。”又道,“娘,他们之前让你们放在我额头上的是甚么东西,我能看看吗?”
绛珠却点头道,“如果前尘旧事那般轻易放下,我此时又何必来哉。当日也不必来世去寻他了。”又对一旁另几位殊颜仙子道,“还请姐姐们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