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可卿生还
小厮承诺了。戴权告别，贾珍款留不住，只得送出府门。
贾珍感激不尽，说：“待服满，亲带小犬到府伸谢。”
可巧这日恰是首七第四日，早有大明宫掌宫内监戴权，先备了祭礼遣人来，次后坐了大轿，打道鸣锣，亲来上祭。贾珍忙欢迎，让坐至逗蜂轩献茶。
贾珍甚喜，立即传命，今后皆呼宝珠为“小女人”。那宝珠按未嫁女之礼在灵前哀哀欲绝。因而合族人并家下诸人都各遵旧制行事，自不得庞杂。
世人劝道：“人已去世，哭也无益，且商讨如何摒挡要紧。”
王夫民气中为的是凤姐未颠末丧事，怕他摒挡不起，被人见笑；今见贾珍苦苦的说，心中已活了几分，却又眼看着凤姐入迷。那凤姐平日最喜揽事，好矫饰无能，今见贾珍如此央他，心中早已允了。又见王夫人有活动之意，便向王夫人道：“大哥说得如此诚心，太太就依了罢。”
王夫人悄悄的问道：“你能够么？”凤姐道：“有甚么不能的。内里的大事已经大哥哥摒挡清了，不过是内里看管看管。便是我有不知的，问太太就是了。”
凤姐道：“太太尽管请归去；我须得先理出一个眉目来才回得去呢。”
戴权看了，回击递与一个贴身的小厮收了，道：“归去送与户部堂官老赵，说我拜上他起一张五品龙禁尉的票，再给个执照，就把这经历填上。明日我来兑银子送畴昔。”
会芳园临街大门敞开，两边起了鼓乐厅，两班青衣定时吹打，一对对执事摆的刀斩斧截。更有两面朱红销金大牌竖在门外，上面大书道：“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
邢夫人等因说道：“你身上不好，又连日多事，该歇歇才是，又出去做甚么？”
薛蟠笑道：“拿着一千两银子只怕没处买；甚么价不价，赏他们几两银子作人为就是了。”
只这四十九日，宁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
说着就作揖，凤姐赶紧行礼不迭。
贾珍令贾蓉次日换了吉服，领凭返来。灵前供用执事等物俱按五品职例，灵牌疏上皆写“诰授贾门秦氏恼人之灵位”。
王夫人传闻，便先同邢夫人归去，不在话下。
接着又听喝道之声，本来是忠靖侯史鼎的夫人，带着侄女史湘云来了。
一向到了宁国府前，只见府门大开，两边灯火，照如白天。乱烘烘人来人往，内里哭声摇山振岳。宝玉下了车，忙忙奔至停灵之室，痛哭一番。然后见过尤氏，谁知尤氏首犯了胃气疼的旧症，睡在床上。然后又出来见贾珍。
贾珍心中早盘算主张，因此趁便就说要与贾蓉捐个出息的话。戴权会心，因笑道：“想是为丧礼上风景些？”
贾珍鼓掌道：“如何摒挡！不过尽我统统罢了！”
贾珍传闻，赶紧伸谢不尽，即命解锯形成。贾政因劝道：“此物恐非常人可享。殓以上等杉木也罢了。”贾珍如何肯听。
戴权道：“事倒刚巧，正有个美缺：现在三百员龙禁尉缺了两员，昨儿襄阳侯的兄弟老三来求我，现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我家里。你晓得，我们都是老相好，不拘如何样，看着他爷爷的分上，胡乱应了。还剩了一个缺。谁知永兴节度使冯瘦子要求与他孩子捐，我就没工夫应他。既是我们的孩子要捐，快写个经向来。”
只是贾珍固然情意满足，但内里尤氏又犯了旧疾，不能摒挡事件，唯恐各诰命来往，亏了礼数，怕人笑话，是以心中不安闲。当下正忧愁时，因宝玉在侧，便问道：“事事都算安贴了，大哥哥还愁甚么？”
贾珍忙命人写了一张红纸经向来。戴权看了，上写着：
这四十九日，单请一百零八众和尚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死幽灵；另设一坛于天香楼，是九十九位全真羽士，打十九日解冤洗业醮。然后停灵于会芳园中，灵前别的五十众高僧、五十位高道对坛，按七作功德。
且说贾珍尽情豪华，看板时，几副杉木板皆不中意。可巧薛蟠来吊，因见贾珍寻好板，便说：
邢夫人等忙问：“甚么事？”贾珍忙说道：“婶娘天然晓得：现在孙子媳妇没了，侄儿媳妇又病倒。我看里头实在不成体统，要屈尊大mm一个月，在这里摒挡摒挡，我就放心了。”
一时女眷散后，王夫人因问凤姐：“你今儿如何样？”
贾珍说：“也罢了。”然后又说了一回闲话，方才出去。
说着拉了宝玉，辞了世人，便往上房里来。
忽又闻声秦氏之丫环，名唤瑞珠，见秦氏死了，也触柱而亡。此事更加可罕，合族都称叹。贾珍遂以孙女之礼殡殓之，一并停灵于会芳园之登仙阁。又有小丫环名宝珠的，因秦氏无出，乃愿为义女，请任摔丧驾灵之任。
王夫人见说得有理，便不出声。贾珍见凤姐允了，又陪笑道：“也管不得很多了，反正要求大mm辛苦辛苦。我这里先与大mm施礼，等完了事，我再到那府里去谢。”
邢夫人笑道：“本来为这个。你大mm现在你二婶娘家，只和你二婶娘说就是了。”
临上轿，贾珍问：“银子还是我到部去兑，还是送入内相府中？”
正说着，只见秦邦业、秦钟、尤氏几个家属尤氏姊妹也都来了，贾珍便命贾琼、贾琛、贾璾、贾蔷四小我去陪客，一面叮咛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今后开丧送讣闻。
贾珍笑道：“婶娘的意义侄儿猜着了，是怕大mm劳苦了。若说摒挡不开，从小儿大mm打趣时就有杀伐定夺，现在出了阁，在那府里办事，更加历练老成了。我想了这几日，除了大mm再无人可求了。婶娘不看侄儿和侄儿媳妇面上，只看死的分上罢！”说着流下泪来。
戴权道：“若到部里兑，你又亏损了。不如平准一千两银子送到我家就完了。”
宝玉见坐间另有很多亲朋，不便明言，走向贾珍耳边说了两句。贾珍听了，喜不自胜，笑道：“这公然妥贴。现在就去。”
贾珍一面拄拐，扎挣着要蹲身跪下存候道乏，邢夫人等忙叫宝玉搀住，命人挪椅子与他坐。贾珍不肯坐，因勉强陪笑道：“侄儿出去有一件事要求二位婶娘、大mm。”
凤姐不敢就接牌，只看着王夫人，王夫人道：“你大哥既这么说，你就照看照看罢了。只是别自作主张，有了事打发人问你哥哥嫂子一声儿要紧。”
江南应天府江宁县监生贾蓉，年二十岁。曾祖，原任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祖，丙辰科进士贾敬。父，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
贾珍传闻甚喜，即命抬来。大师看时，只见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声如玉石。大师称奇。贾珍笑问道：“代价多少？”
这里凤姐来至三间一所抱厦中坐了。因想：头一件是人丁稠浊，丢失东西；二件，事无专管，临期推委；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能服钤束，无脸者不能长进。此五件实是宁府中民风。
贾珍忙问：“是谁？”
贾珍便将内里无人的话奉告了他。宝玉传闻，笑道：“这有何难，我荐一小我与你，权理这一个月的事，管保安妥。”
贾珍又问：“mm还是住在这里，还是每天来呢？如果每天来，更加辛苦了。我这里赶着清算出一个院落来，mm住过这几日，倒安稳。”
“我们木店里有一副板，老是铁网山上出的，作了棺材，万年不坏的。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的，原系忠义亲王翻戏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未曾用。现在还封在店里，也没有人买得起。你若要就抬来看看。”
贾珍哭的泪人普通，正和贾代儒等说道：“百口大小，远远亲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现在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说着又哭起来。
贾珍忙道：“老内相所见不差。”
贾珍因想道：“贾蓉不过是黉门监生，灵幡上写时欠都雅；便是执事也未几。”是以心下甚不安闲。
独凤姐款款站了起来。贾珍此时也有些病症在身，二则过于哀思，因拄个拐踱了出去。
那贾敬闻得长孙媳妇死了，因自为迟早就要飞升，如何肯又回家染了尘凡将前功尽弃呢。故此并不在乎，只凭贾珍摒挡。
凤姐笑说：“不消，那边也离不得我，倒是每天来的好。”
王夫人、邢夫人、凤姐等刚迎入正房，又见锦乡侯、川宁侯、寿山伯三家祭礼也摆在灵前；少时，三人下轿，贾珍接上大厅。如此亲朋你来我去，也不能计数。
可巧这日非端庄日期，亲朋来的少，内里不过几位远亲堂客，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并合族中的内眷陪坐。闻人报：“大爷出去了。”唬的众婆娘“唿”的一声，今后藏之不迭。
宝玉早向贾珍手里接过对牌来，强递与凤姐了。
王夫人忙道：“他一个小孩子，何曾颠末这些事，倘或摒挡不清，反叫人笑话，倒是再烦别人好。”
因而道别。
贾珍便命人取了宁国府的对牌来，命宝玉送与凤姐，说道：“mm爱如何就如何样办，要甚么，尽管拿这个取去，也不必问我。只求别用心替我省钱，要都雅为上；二则也同那府里一样待人才好，不要用心怕人抱怨。只这两件外，我再没不放心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