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变生不测凤姐泼醋 喜出望外平儿理妆(1)
凤姐儿见推不过,只得喝了两钟。接着众姊妹也来,凤姐也只得每人的喝一口。赖大妈妈见贾母尚这等欢畅,也少不得来凑趣儿,领着些嬷嬷们也来敬酒。凤姐儿也难推委,只得喝了两口。鸳鸯等也都来敬,凤姐儿真不能了,忙央告道:“好姐姐们,饶了我罢,我明儿再喝罢。”鸳鸯笑道:“端的的,我们是没脸的了?就是我们在太太跟前,太太还赏个脸儿呢。平常倒有些面子,今儿当着这些人,倒拿起主子的款儿来了。我原不该来。不喝,我们就走。”说着端的归去了。凤姐儿忙赶上拉住,笑道:“好姐姐,我喝就是了。”说着拿过酒来,满满的斟了一杯喝干。鸳鸯方笑了散去。
话说世人看演《荆钗记》,宝玉和姐妹一处坐着。林黛玉因看到《男祭》这一出上,便和宝钗说道:“这王十朋也不通的很,不管在那边祭一祭罢了,必然跑到江边子上来何为么!鄙谚说,‘睹物思人’,天下的水总归一源,不拘那边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就纵情了。”宝钗不答。宝玉转头要热酒敬凤姐。
然后又退席。凤姐儿自发酒沉了,内心突突的似往上撞,要往家去歇歇,只见那耍百戏的上来,便和尤氏说:“预备赏钱,我要洗洗脸去。”尤氏点头。凤姐儿瞅人不防,便出了席,往房门后檐下走来。平儿留意,也忙跟了来,凤姐儿便扶着他。才至穿廊下,只见他房里的一个小丫头正在那边站着,见她两个来了,回身就跑。凤姐儿便狐疑,忙叫。那丫头先只装听不见,无法前面连平儿也叫,只得返来。凤姐儿越建议了狐疑,忙战役儿进了穿堂,叫那小丫头子也出去,把槅扇关了,凤姐儿坐在小院子的台阶上,命那丫头子跪了,喝命平儿:“叫两个二门上的小厮来,拿绳索鞭子,把那眼睛里没主子的小蹄子打烂了!”那小丫头子已经唬的魂飞魄散,哭着尽管叩首告饶。凤姐儿问道:“我又不是鬼,你见了我,不说规端方矩站住,如何倒往前跑?”小丫头子哭道:“我原没瞥见奶奶来。我又挂念着房里无人,以是跑了。”凤姐儿道:“房里既没人,谁又叫你来的?你便没瞥见我,我战役儿在背面扯着脖子叫了你十来声,越叫越跑。离的又不远,你聋了不成?你还和我强嘴!”说着便扬手一掌打在脸上,打的那小丫头子一栽;这边脸上又一下,顿时小丫头子两腮紫胀起来。平儿忙劝:“奶奶细心手疼。”凤姐便说:“你再打着,问她跑甚么。她再不说,把嘴撕烂了她的!”那小丫头子先还强嘴,厥后闻声凤姐儿要烧了红烙铁来烙嘴,方哭道:“二爷在家里,打发我来这里瞧着奶奶的,若见奶奶散了,先叫我送信儿去的。不承望奶奶这会子就来了。”凤姐儿见话中有文章,便又问道:“叫你瞧着我做甚么?莫非怕我家去不成?必有别的原故,快奉告我,我今后今后疼你。你若不细说,立即拿刀子来割你的肉。”说着,转头向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来,向那丫头嘴上乱戳,唬得那丫头一行躲,一行哭求道:“我奉告奶奶,可别说我说的。”平儿一旁劝,一面催他,叫她快说。丫头便说道:“二爷也是才来房里的,睡了一会醒了,打发人来瞧瞧奶奶,说才坐席,还得好一会才来呢。二爷就开了箱子,拿了两块银子,另有两根簪子,两匹缎子,叫我悄悄的送与鲍二的老婆去,叫他出去。她收了东西就往我们屋里来了。二爷叫我来瞧着奶奶,底下的事我就不晓得了。”
凤姐听了,气得浑身乱战,又听他俩都赞平儿,便疑平儿平日背后里天然也有愤怨语了,那酒更加涌了上来,也并不揣测,回身把平儿先打了两下,一脚踢开门出来,也不容分辩,抓着鲍二家的撕打一顿。又怕贾琏走出去,便堵着门站着骂道:“好淫妇!你偷主子男人,还要治死主子老婆!平儿过来!你们淫妇混蛋一条藤儿,多嫌着我,内里儿你哄我!”说着又把平儿打几下,打的平儿有冤无处诉,只气得干哭,骂道:“你们做这些没脸的事,好好的又拉上我做甚么!”说着也把鲍二家的撕打起来。贾琏也因吃多了酒,出去欢畅,未曾做得奥妙,一见凤姐来了,已没了主张。又见平儿也闹起来,把酒也气上来了。凤姐儿打鲍二家的,他已又气又愧,只不好说的,今见平儿也打,便上来踢骂道:“好娼妇!你也脱手打人!”平儿气怯,忙住了手,哭道:“你们背后里说话,为甚么拉我呢?”凤姐见平儿怕贾琏,更加气了,又赶上来打着平儿,偏叫打鲍二家的。平儿急了,便跑出来找刀子要寻死。内里众婆子丫头忙拦住解劝。这里凤姐见平儿寻死去,便一头撞在贾琏怀里,叫道:“你们一条藤儿害我,被我闻声了,倒都唬起我来。你也勒死我!”贾琏气得墙上拔出剑来,说道:“不消寻死,我也急了,一齐杀了,我偿了命,大师洁净。”正闹得不开交,只见尤氏等一群人来了,说:“这是如何说,才好好的,就闹起来。”贾琏见了人,更加“倚酒三分醉”,逞起威风来,用心要杀凤姐儿。凤姐儿见人来了,便不似先前那般泼了,丢下世人,便哭着往贾母那边跑。
一语未完,只见贾琏拿着剑赶来,前面很多人跟着。贾琏明仗着贾母平日疼他们,连母亲婶母也无碍,故逞强闹了来。邢夫人、王夫人见了,气的忙拦住骂道:“这下贱种子!你更加反了,老太太在这里呢!”贾琏乜斜着眼道:“都是老太太惯得他,他才如许,连我也骂起来了!”邢夫人气的夺下剑来,尽管喝他“快出去!”那贾琏撒娇撒痴,涎言涎语的还只胡说。贾母气得说道:“我晓得你也不把我们放在眼睛里,叫人把他老子叫来,看他去不去!”贾琏闻声这话,方趔趄着脚儿出去了,负气也不往家去,便往外书房来。
本来贾母说本日不比昔日,定要叫凤姐痛乐一日。本来本身懒怠坐席,只在里间屋里榻上歪着,和薛阿姨看戏,随敬爱吃的拣几样放在小几上,随便吃着说话儿;将本身两桌席面赏那没有席面的大小丫头并那应差听差的妇人等,命他们在窗外廊檐下也尽管坐着随便吃喝,不必拘礼。王夫人和邢夫人在地下高桌上坐着,内里几席是他姊妹们坐。贾母不时叮咛尤氏等:“让凤丫头坐在上面,你们好生替我待东,难为她一年到头辛苦。”尤氏承诺了,又笑回说道:“他坐不惯首席,坐在上头,横不是竖不是的,酒也不肯吃。”贾母听了,笑道:“你不会,等我亲身让他去。”凤姐儿忙也出去,笑说:“老祖宗,别信他们的话,我吃了好几钟了。”贾母笑着,命尤氏:“快拉他出去,按在椅子上,你们都轮番敬他。他再不吃,我当真的就亲身去了。”尤氏传闻,忙笑着又拉他出来坐下,命人拿了台盏斟了酒,笑道:“一年到头,难为你孝敬老太太、太太和我。我今儿没甚么疼你的,亲身斟杯酒,乖乖儿的在我手里喝一口。”凤姐儿笑道:“你要放心贡献我,跪下,我就喝。”尤氏笑道:“说的你不知是谁!我奉告你说,好轻易今儿这一遭,过了后儿,晓得还得像今儿如许不得了?趁着极力灌丧两钟罢。”
此时戏已散出,凤姐跑到贾母跟前,爬在贾母怀里,只说:“老祖宗救我!琏二爷要杀我呢!”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忙问如何了。凤姐儿哭道:“我才家去换衣裳,不防琏二爷在家和人说话,我只当是有客来了,唬得我不敢出来。在窗户外头听了一听,本来是和鲍二家的媳妇商讨,说我短长,要拿毒药给我吃了,治死我,把平儿扶了正。我原气了,又不敢和他吵,原打了平儿两下,问他为甚么关键我。他臊了,就要杀我。”贾母等听了,都信觉得真,说:“这还了得!快拿了那下贱种子来!”
凤姐听了,已气得浑身发软,忙立起家来,一径来家。刚至院门,只见又有一个小丫头在门前探头儿,一见了凤姐,也缩头就跑。凤姐儿提驰名字喝住。那丫头本来聪明,见躲不过了,干脆跑了出来,笑道:“我正要奉告奶奶去呢,可巧奶奶来了。”凤姐儿道:“奉告我甚么?”那小丫头便说二爷在家这般如此如此,将方才的话也说了一遍。凤姐啐道:“你早做甚么了?这会子我瞥见你了,你来推洁净儿!”说着也扬手一下,打得那丫头一个趔趄。便摄手摄脚的走至窗前。往里听时,只听里头谈笑。那妇人笑道:“多迟早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贾琏道:“她死了另娶一个也是如许,又如何样呢?”那妇人道:“她死了,你倒是把平儿扶了正,只怕还好些。”贾琏道:“现在连平儿他也不叫我沾一沾了。平儿也是一肚子勉强不敢说。我命里如何就该犯了‘夜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