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白玉钏亲尝莲叶羹 黄金莺巧结梅花络(1)
一句话没说了,引得贾母、世人都哈哈的笑起来。宝玉在房里也撑不住笑了。袭人笑道:“真真的二奶奶的这张嘴怕死人!”宝玉伸手拉着袭人笑道:“你站了这半日,可乏了?”一面说一面拉她身边坐了。袭人笑道:“但是又忘了。趁宝女人在院子里,你和她说,烦她的莺儿来打上几根络子。”宝玉笑道:“亏你提起来。”说着,便抬头向窗外道:“宝姐姐,吃过饭叫莺儿来,烦她打几根络子,可得闲儿?”宝钗闻声,转头道:“如何不得闲,一会叫她来就是了。”贾母等尚未听真,都止步问宝钗。宝钗说了然,大师方明白。贾母又说道:“好孩子,你叫她来替你兄弟作几根。你要无人使唤,我那边闲着的丫头多呢,你喜好谁,尽管叫了来使唤。”薛阿姨、宝钗等都笑道:“尽管叫他来作就是了,有甚么使唤的去处。她每天也是闲着调皮。”
话说宝钗清楚闻声林黛玉刻薄她,因挂念着母亲、哥哥,并不转头,一径去了。这里林黛玉还自主于花阴之下,远远的却向怡红院内望着,只见李宫裁、迎春、探春、惜春并各项人等都向怡红院内去过以后,一起一起的散尽了,只不见凤姐儿来,内心本身策画道:“如何她不来瞧宝玉?便是有事缠住了,她必然也是要来打个花胡哨,讨老太太和太太的好儿才是。今儿这迟早不来,必有原故。”一面猜忌,一面昂首再看时,只见花花簇簇的一群人又向怡红院内来了。定眼看时,只见贾母搭着凤姐儿的手,背面邢夫人、王夫人跟着周姨娘并丫环、媳妇等人都进院去了。黛玉看了不觉点头感喟,想起有父母的人的好处来,早又泪珠满面。少顷,只见宝钗、薛姨娘等也进入去了。忽见紫鹃从背后走来讲道:“女人吃药去罢,开水又冷了。”黛玉道:“你到底要如何样?只是催,我吃不吃,管你甚么相干!”紫鹃笑道:“咳嗽得才好了些,又不吃药了。现在固然是蒲月里,气候热,到底也还该谨慎些。大朝晨起,在这个潮处所站了半日,也该归去安息安息了。”一句话提示了黛玉,方感觉有点腿酸,呆了半日,方渐渐的同紫鹃回潇湘馆来。
忽有人来请用饭,贾母方立起家来,命宝玉好生养着,又把丫头们叮嘱了一回,方扶着凤姐儿,让着薛阿姨,大师出房去了。因问:“汤好了未曾?”又问薛阿姨等:“想甚么吃,尽管奉告我,我有本领叫凤丫头弄了来我们吃。”薛阿姨笑道:“老太太也会怄她的。经常她弄了东西贡献老太太,究竟又吃不了多少。”凤姐儿笑道:“姑妈倒别如许说。我们老祖宗只是嫌人肉酸,若不嫌人肉酸,早已把我还吃了呢。”
一进院门,只见满地下竹影整齐,苔痕浓淡,不觉又想起《西厢记》中所云“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泠泠”二句来,因悄悄的叹道:“双文,双文,诚为命薄人矣!然你虽命薄,另有孀母弱弟;本日林黛玉之命薄,一并连孀母弱弟俱无。前人云‘才子薄命’,然我又非才子,何命薄胜于双文哉!”一面想,一面尽管走,不防廊上的鹦哥儿见林黛玉来了,“嘎”的一声扑了下来,倒吓了一跳,因说道:“作死的,又扇了我一头的灰。”那鹦哥仍飞上架去,便叫:“雪雁,快掀帘子,女人来了。”黛玉便止住步,以手扣架笑道:“添了食水未曾?”。那鹦哥便长叹一声,竟大似林黛玉平日吁嗟音韵,接着念叨:“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尽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黛玉、紫鹃听了都笑起来。紫鹃笑道:“这都是平日女人念的,难为它如何记来着。”黛玉便命紫鹃将架子摘下来,另挂在月洞窗外的钩子上,因而进了屋子,在月洞窗内坐了。吃毕药,只见窗外竹影映入纱来,满屋内阴阴翠润,几簟生凉。黛玉无可释闷,便隔着纱窗调逗鹦哥作戏,又将平日所喜的诗词也教与它念,这且不在话下。
宝钗一旁笑道:“我来了这么几年,留意看起来,凤丫头凭她如何巧,再巧不过老太太去。”贾母传闻,便答道:“我现在老了,那里还巧甚么。当日我像凤哥儿这么大年纪,比她还来得呢。她现在虽说不如我们,也就算好了,比你姨娘强远了。你姨娘不幸见的,不大说话,和木头似的,在公婆跟前就不大显好。凤儿嘴乖,如何怨得人疼她。”宝玉笑道:“若这么说,不大说话的就不疼了?”贾母道:“不大说话的又有不大说话的可疼之处,嘴乖的也有一宗可嫌的,倒不如不说话的好。”宝玉笑道:“这就是了。我说大嫂子倒不大说话呢,老太太也是和凤姐姐的一样对待。如果单是会说话的可疼,这些姊妹里头也只是凤姐姐和林mm可疼了。”贾母道:“提起姊妹,不是我当着姨太太的面阿谀,千真万真,从我们家四个女孩儿算起,都不如宝丫头。”薛阿姨传闻,忙笑道:“这话老太太是说偏了。”王夫人忙又笑道:“老太太经常背后里和我说宝丫头好,这倒不是谎话。”宝玉勾着贾母,原为赞林黛玉的,不想反赞起宝钗来,倒也意出望外,便看着宝钗一笑。宝钗早扭过甚去和袭人说话去了。
且说薛宝钗来至家中,只见母亲正自梳头呢。一见她来了,便说道:“你大朝晨起跑来何为么?”宝钗道:“我瞧瞧妈身子好不好。昨儿我去了,不知他可又过来闹了没有?”一面说,一面在她母切身边坐了,由不得哭将起来。薛阿姨见他一哭,本身撑不住也就哭了一场。一面悲伤一面又劝她:“我的儿,你别委曲了,你等我处罚孽子障。你要有个好歹,我希冀哪一个来!”薛蟠在外边闻声,赶紧跑了过来,对着宝钗左一个揖,右一个揖,只说:“好mm,恕我这一次罢!原是我昨儿吃了酒,返来得晚了,路上撞客着了,来家未醒,不知胡说了甚么,连我本身也不晓得,怨不得你活力。”宝钗原是掩面哭的,听如此说,由不得又好笑了,遂昂首向地下啐了一口,说道:“你不消做这些像声儿。我晓得你的内心多嫌着我们娘儿两个,你是要变着法儿叫我们离了你,你就心净了。”薛蟠传闻,赶紧笑道:“mm这话从那里提及来的,这叫我连安身之地都没了。mm向来不是如许多心说歪话的人。”薛阿姨忙又接着道:“你就只会闻声你mm的歪话,莫非昨儿早晨你说的那话就应当的不成?当真是你发昏了!”薛蟠道:“妈也不必活力了,mm也不消烦恼,从今今后我再分歧他们一处吃酒闲逛如何?”宝钗笑道:“这不明白过来了!”薛阿姨道:“你要有这个恒劲,那龙也下蛋了。”薛蟠道:“我若再和他们一处逛,mm闻声了,尽管啐我,再叫我牲口,不是人,如何?何必来,为我一小我,娘儿两个每天操心!妈为我活力另有可恕,若尽管叫mm为我操心,我更不是人了。现在父亲没了,我不能多孝敬妈、,多疼mm,反教娘活力、mm烦恼,真连个牲口也不如了!”口里说着,眼睛里禁不起也滚下泪来。薛阿姨本不哭了,听他一说,又勾起悲伤来。宝钗勉强笑道:“你闹够了,这会子又招妈哭起来了。”薛蟠传闻,忙收了泪,笑道:“我何曾招妈哭来!罢,罢,罢,丢下这个别提了。叫香菱来倒茶mm吃。”宝钗道:“我也不吃茶,等妈洗了手,我们就畴昔了。”薛蟠道:“mm的项圈我瞧瞧,只怕该炸一炸去了。”宝钗道:“黄澄澄的又炸它何为么?”薛蟠又道:“mm现在也该加添些衣裳,要甚么色彩、花腔,奉告我。”宝钗道:“连那些衣服我还没穿遍呢,又做甚么?”一时薛阿姨换了衣裳,拉着宝钗出来,薛蟠方出去了。
这里薛阿姨和宝钗进园子里来瞧宝玉,到了怡红院中,只见抱厦里外回廊上很多丫环、老婆站着,便知贾母等都在这里。母女两个出去,大师见过了,只见宝玉躺在榻上。薛阿姨问他可好些。宝玉忙欲欠身,口里承诺着“好些”,又说:“尽管轰动姨娘、姐姐,我禁不起。”薛阿姨忙扶他睡下,又问他:“想甚么吃尽管奉告我。”宝玉笑道:“我想起来,天然和姨娘要去。”王夫人又问:“你想甚么吃,返来好给你送来。”宝玉笑道:“倒不想甚么吃,倒是那一回做的那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还好些。”凤姐一旁笑道:“听听口味不算崇高,只是太磨牙了。巴巴的想这个吃了。”贾母便一叠声的叫人做去。凤姐儿笑道:“老祖宗别急,等我想一想这模型谁收着呢。”因转头叮咛个婆子去问管厨房的要去。那婆子去了半天返来讲:“管厨房的说,四副汤模型都交上来了。”凤姐儿传闻,想了一想道:“我记得交上来了,就不厚交给谁了,多数在跑堂里。”一面又遣人去问管跑堂的,也未曾收。次后还是管金银器皿的送了来。薛阿姨先接过来瞧时,本来是个小匣子,内里装着四副银模型,都有一尺多长,一寸见方,上面凿着有豆子大小,也有菊花的,也有梅花的,也有莲蓬的,也有菱角的,共有三四十样,打得非常精美。因笑向贾母、王夫人道:“你们府上也都想绝了,吃碗汤另有这些模样。若不说出来,我见这个也不认得这是做甚么用的。”凤姐儿也不等人说话,便笑道:“姑妈那里晓得,这是旧年备膳,他们想的法儿:不知弄些甚么面印出来,借点新荷叶的暗香,全仗着好汤,究竟没意义,谁家家常饭吃它呢。那一回呈样的作了一回,他本日如何想起来了。”说着接了过来,递与个妇人,叮咛厨房里立即拿几只鸡,别的添了东西,做出十来碗来。王夫人道:“要这些做甚么?”凤姐儿笑道:“有个原故:这一宗东西家常不高文,今儿宝兄弟提起来了,单做给他吃,老太太、姑妈、太太都不吃,仿佛不大好。不如借势儿弄些大师吃,托赖连我也上个俊儿。”贾母听了笑道:“猴儿,把你乖的!拿着官中的钱你做人。”说得大师笑了。凤姐也忙笑道:“这不相干。这个小东道我还贡献得起。”便转头叮咛妇人,“说给厨房里,尽管好生加添着做了,在我的帐上来领银子。”妇人承诺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