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八十五回
却说三皇子见太妃几次召见黛玉,乃向身边几人笑道:“那林胤之倒是个妙人。我初时只当他不过是仗着生得像皇后些,谁知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怪道父皇这们重他,现在却连他妹子都得了益,竟入了太妃的眼;可见林家是要起来了。”一人亦笑道:“此子年纪虽轻,却有本领;只怕今后不能收将过来为殿下所用,或成一患。三殿下却不成只顾爱才的。”
那日一行人行至德州境内;看看恰是下中午分,便有人来报说马匹怠倦,要行歇息的;那管马匹者不敢自专,便来叨教今上之示下。今上闻言,乃教停下歇息,待歇一阵子再行解缆。因而那人领命,自传话下去,教世人都停将下来。
此中又有赵鹏海学士之女佳语,虽不是侯门以后,其父却也为国之重臣;他同黛玉原秘闻识,现在常常见面,鹏海又是瑧玉薛蜨之师,是以倒比其别人更见靠近些。那日归去同他母亲提及,他母亲亦笑道:“林丫头同他哥哥普通,都是极好的人物,况为人又没有甚么迂转意义,最是有一是一有二是二的。你若爱他,就尽管同他好,很用不着同那起子你瞧着不爱的人虚与委蛇。”佳语本就有此意,闻得他母亲这话,乃笑应了;而后公然更同黛玉靠近。
且道圣驾一行,本欲往那金陵城过了年再行回京的;谁知那日闻人来报,道是几个邦国皆遣了使者要入京觐见。今上闻言,自考虑了一回,便命立即起家往京中去,要赶在年节之前到达;一时大家皆慌乱清算行装预备起家,又令人快马加鞭往京里报与宫中晓得。
瑧玉闻得这话,倒为欢乐,乃笑向薛蜨道:“现在却可回京里过年了。你快些儿捎信同家里说一声,休教他们眼巴巴地候着。”薛蜨笑道:“现在说了,有甚么兴趣?依我看,不若临时不出声,待得归去,他们乍一见了,才是不测之喜呢。”
【第八十五回】见子不肖寥寥悲叹·闻亲早归各各欢乐
三皇子闻言,却笑道:“这算得甚么!现在虽父皇宠嬖他,若那一日父皇过身,莫非他还跟了去不成?况这人间之人,便没有不爱功名利禄的;我能给他的,谁还能给不成?林胤之是个聪明人,天然晓得要如何做。”因又诡秘笑道:“我前日闻言,他同他妹子甚是靠近,原胜于普通人家之兄妹的。他妹子这可不尚未许人么?待父皇返来,我去同他说知,就教将他妹子赐了我作侧妃,莫非另有不该的?届时他妹子在我府中,便不怕他再生异心;及至入得宫中,可不更是由我摆布了!”
且说瑧玉闻得今上问黛玉许人家与否,正在猜疑;今上见他神采,不由一笑,便续道:“你妹子年纪尚小,只是这封赏倒是要在婚后才可得的;朕现在且将这话寄在这里,他日若你父亲替他择定了人家,你便来同朕说一声儿,朕与你妹子一个别面如何?”瑧玉闻言方才放心下来,暗叫忸捏,忙又施礼谢恩。今上摇手止住他道:“你也不必多礼的。前番太妃见了你妹子,甚是喜好;今后还要常往宫里去才好。”
三皇子见世人议了一回,却又想起了甚么似的,因笑道:“那薛文起也是有个妹子的;到时也可迎了出去。此二人家世原不比四王八公,又无兵权,难有外戚之乱;到时作一门新贵,便是我一手扶将起来的,天然比那些老奸大奸之人强上很多。”又有一人闻谈笑道:“好虽好,只怕他两个不管如何,竟是不从;届时又当如何?”三皇子嘲笑道:“‘识时务者为豪杰’;他两个又不蠢,天然明白该当何选;况他二人之能,世所罕见,若不收至本身麾下,却还不如杀了的洁净。”说罢,便摇手令世人散去。
正在想时,却闻有人叩门之声,便知是暗探有话要回,乃咳了一声,果见门下塞入一张叠得小小的纸笺,自捡起看时,却为变色,乃暗道:“如此看来,竟是我过分仁慈了;只道是‘虎毒不食子’,却未曾想到此人枉为人子;先弑了嫡母,现在又要摆布于我;其心机之暴虐,已是难称为一人耳。”是以心下感喟,却又想道:“如此一来,或是正与了五儿一个可乘之机,我也可趁机再行查考他一回;若此事成了,便是为五儿铺出了一条路,他日定将置老三于万劫不复之地,也是同宛宛报仇了。”如此想定,便提笔在纸上写将起来;及至写罢,乃缓缓吹干,将其塞在窗棂缝中,在窗扇上叩了几下,便见有人来将此取走,因而便往榻上歇了,一时无话。
瑧玉闻言,自替黛玉谢恩过了;今上见他如此,又笑叹道:“只是朕未得一个好儿子。若不然,就将你妹子指做皇子妃也可得。”瑧玉明知其对三皇子不满,闻言却也只作不知,不过谦逊几句,道了一回不敢,自退将出来。
冯岩本来同瑧玉薛蜨二人在顿时,现在车队停下,今上便教他几个往车中来坐。只是那冯岩人虽在车中,却还是留意听着内里动静;瑧玉心下不知为何,却也有些非常,乃暗拉薛蜨,两人也自防备,不在话下。
身边世人闻言,便也笑将起来,皆摇身赞妙道:“到底是三殿下,竟有这般妙法。”三皇子嘲笑道:“若不如此,我为何现在尚空着一个侧妃之位?天然是要有些用处的。那贾家女儿不知凹凸,竟痴心妄图起来,可不好笑么?”世人有不知是何人的,便问端的;中又有晓得的奉告了出来,因而皆笑元春之自不量力,各各嘲弄不提。
及至出发,那车船比来时原快上很多,途中又未曾停靠太久,转眼便已至顺城,一行人便舍舟登岸而去。今上却嫌车队狼犺,行之不速,便点了几人跟从,轻车简行,先往京中而去,前面车马且教缓缓行之;瑧玉薛蜨同冯岩几个亦伴同圣驾而行,虽路上着紧,然几人归心似箭,故而毫不以此为苦,反倒恨不能插翅飞往京里去的。今上见他几个如此,不免又笑,只是也知他几民气机,故而并不点破,乃命抓紧路程,务要早日赶往京里去的。
今上见他出去,不免面上浅笑,暗想道:“他方才那模样,倒是实足地像了宛宛去的。纵他并无多大本事,也原比教阿谁不肖之子即位好些;况他原就甚聪明,今后登得大位,也不失为一代明君。只是如何将他认将返来才好?”因知其在官方失落久矣,恐乍认将返来,不能服众;又恐三皇子对其动手,若稍有防备不到,倒是悔之无及。便又想道:“现在是不能将其身份闪现人前的。不若先将其认作义子,封了亲王,届时也好说话;只是将他认返来之时,却定然是要教老三身败名裂了。”想到这里,却又心下有些酸痛,乃暗道:“当日三儿幼时,也曾是个极聪明的孩子,虽有些戾气,却并不是现在这般风景。本日成了这般模样,那边是令人乐见的!”
瑧玉听他这话,乃笑道:“你也是这们大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使这们促狭主张。哄着人眼巴眼望地等着,甚么意义?还是先教他们喜好乐欢,又可提早清算一番,届时我们归去,天然一应俱全的。”薛蜨闻言大笑道:“可说漏了嘴了。方才还说是要教家中人放心,本来却也是为了本身归去好住得舒畅。”瑧玉笑道:“你晓得你那边最可爱么?”薛蜨怪道:“那边可爱?倒要听听。”瑧玉笑道:“你这实话忒多,教人听着可气。”薛蜨笑道:“那边有这们当兄长的?说句实话,都要教你说一句可气。我今后只同你扯谎的是。”
因而二人议定,又同冯岩说了,便往驿站去教人往家中传信,言说过年前便到家。薛阿姨等人接到信,天然欢乐无穷,忙又命往家中去打扫房舍,购置过年之物;黛玉闻得他哥哥要来,却也欢乐,忙着命人将家中清算出来,又写了票据教家人去采买很多物事,以待瑧玉返来。
现在已入腊月;公然太妃言说宫中孤单,无人解闷的,便令人接了各世家之女儿来宫中说话,此中便有黛玉。每日入得宫中,也不过在太妃面前谈笑一回,或作一回诗,画几笔划,又说些趣事,聊以打发光阴罢了。几人皆为幼年女子,不上几日,便皆熟谙;不往宫中来之时,也约着往各家去作耍,一人一日做东,也学着那些文人开个赛诗之会,倒也自为风趣。黛玉原就不愁于此,又闻张嬷嬷同他密密说了很多事体,更兼本就是个聪明女儿,是以同众女皆为不错。世人见其别人多是父兄有侯爵的,他却并非公侯之女,便料知是今上宠嬖瑧玉之故,是个“爱屋及乌”的意义;如此却也不敢忽视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