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三年情谊冷

这太子上马，跪在亭下，叫：“母后！”

太子仓猝上马，出后宰门，躲离城池，端的是噙泪叩首辞国母，含悲顿首复唐僧。未几时，出了城门，径珍宝林寺庙门前上马。众军士接着太子，又见红轮将坠。太子传令，不准军士乱动，他又单独个入了庙门，整束衣冠，拜请孙悟空。只见那猴王从正殿摇扭捏摆走来，那太子双膝跪下道：“师父，我来了。”

孙悟空道：“你可曾听得那太子说么？”猪八戒道：“我未曾见面，未曾闻声说甚么。”孙悟空说：“那太子告诵我说，那妖精有件宝贝，万夫不当之勇。我们明日进朝，不免与他争敌，倘那怪执了宝贝，降倒我们，却不反成不美，我想着打人不过，不如先动手。

太子道：“问母亲来。”将媒介尽说了一遍。

我说你护短，你如何就知他不肯去？你只象我叫你时不承诺，半个时候便了！我这去，但凭三寸不烂之舌，莫说是猪猪八戒，就是猪九戒，也有本领教他跟着我走。”唐僧道：“也罢，随你去叫他。”

孙悟空上前搀住道：“请起，你到城中，可曾问谁么？”

孙悟空离了师父，径到猪八戒床边，叫：“猪八戒！猪八戒！”那白痴是走路辛苦的人，丢倒头只情打呼，那边叫得醒？孙悟空揪着耳朵，抓着鬃，把他一拉，拉起来，叫声“猪八戒。”那白痴还打棱挣，孙悟空又叫一声，白痴道：“睡了罢，莫顽！明日要走路哩！”孙悟空道：“不是顽，有一桩买卖，我和你做去。”猪八戒道：“甚么买卖？”

娘娘道：“子母家有何罪？敕你，敕你，快快说来。”

那娘娘道：“儿啊。外人之言，你如何就信为实？”

娘娘见说，魂飘魄散，急下亭抱起，紧搂在怀，眼中滴泪道：“孩儿！我与你久不相见，如何本日来宫问此？”

娘娘问是何物，太子袖中取出那金厢白玉圭，递与娘娘。那娘娘认得是当时国王之宝。止不住泪如泉涌，叫声：“主公！你如何死去三年，不来见我，却先见圣僧，厥后见我？”

娘娘闻言道：“这孩儿发风了！做天子的是你父王，你问怎的？”

太子闻言，放手脱身，攀鞍上马。那娘娘一把扯住道：“孩儿。你有甚事。话不终就走？”

孙悟空道：“师父，有一桩事儿和你计算计算。”长老道：“甚么事？”孙悟空道：“我白天与那太子夸口，说我的手腕比山还高，比海还深，拿那妖精如探囊取物普通，伸了手去就拿将转来，却也睡不着。想起来，有些难哩。”唐僧道：“你说难，便就不拿了罢。”孙悟空道：“拿是还要拿，只是理上不顺。”唐僧道：“这猴头胡说！妖精夺了人君位，如何叫做理上不顺！”孙悟空道：“你白叟家只知念佛拜佛。打坐参禅，那曾见那萧何的律法？常言道，拿贼拿赃。那怪物做了三年天子，又未曾走了马脚，漏了风声。他与三宫妃后同眠，又和两班文武共乐，我老孙就有本领拿住他，也不好定个罪名。”唐僧道：“如何不好科罪？”孙悟空道：“他就是个没嘴的葫芦，也与你滚上几滚。他敢道：我是乌鸡国王，有甚逆天之事，你来拿我？将甚执照与他折辩？”唐僧道：“凭你怎生裁处？”孙悟空笑道：“老孙的计已成了，只是干碍着你白叟家，有些儿护短。”唐僧道：“我如何护短？”孙悟空道：“猪八戒生得夯，你有些儿方向他。”唐僧道：“我如何向他？”孙悟空道：“你若不向他啊，且现在把胆放大些，与沙悟净只在这里。待老孙与猪八戒趁此时先入那乌鸡国城中，寻着御花圃，翻开琉璃井，把那天子尸首捞将上来，包在我们承担里。明日进城，且不管甚么倒换文牒，见了那怪，掣棍子就打。他但有言语，就将骨榇与他看，说你杀的是这小我！却教太子上来哭父，皇后出来认夫，文武多官见主，我老孙与兄弟们脱手。这才是有仇家的官事好打。”唐僧闻言暗喜道：“只怕猪八戒不肯去。”孙悟空笑道：“如何？

太子发怒道：“母亲有话早说，不说时。且误了大事。”

这孙悟空庇护了三藏，那本寺中的和尚，见他们与太子如许绸缪，怎不恭敬？却又安排斋供。管待了唐僧。仍然还歇在禅堂里。将近有一更时分。孙悟空心中有事，急睡不着。他一毂辘爬起来，到唐僧床前叫：“师父。”此时长老还未睡哩，他晓得孙悟空会失惊打怪的。推睡不该。孙悟空摸着他的秃顶，乱摇道：“师父怎睡着了？”唐僧怒道：“这个玩皮！这迟早还不睡，呼喊甚么？”

那娘娘强整欢容，叫声：“孩儿，喜呀！喜呀！这二三年在前殿与你父王开讲，不得相见，我甚考虑，本日如何得暇来看我一面？诚万千之喜！诚万千之喜！孩儿，你如何声音悲惨？你父王年纪高迈，有一日龙归碧海，凤返丹霄，你就传了帝位，另有甚么不悦？”

太子道：“儿还不敢认实，父王遗下表记与他了。”

孙悟空道：“不好！不好！如果与你一同入城，那怪物生疑，不说是我撞着你，却说是你请老孙，却不惹他反怪你也？”

孙悟空微浅笑道：“如果那般冷啊，想是个甚么冰冷的东西变的。不打紧！不打紧！等我老孙与你扫荡。却只是本日晚了，不好行事。你先归去，待明早我来。”

太子道：“母亲，这话是怎的说？”

太子叩首道：“母亲，我问你：即位登龙是哪个？称孤道寡果何人？”

未几时到了，按落云头，只听得楼头方二鼓矣。孙悟空道：

太子跪在面前道：“母亲。不敢说！本日初期，蒙钦差架鹰逐犬，出城打猎，偶遇东土驾下来的个取经圣僧。有大门徒乃孙孙悟空，极善降妖。本来我父王死在御花圃八角琉璃井内，这全真假变父王，侵了龙位。彻夜半夜，父王托梦，请他到城捉怪。孩儿不敢尽信，特来问母，母亲才说出这等言语，必定是个妖精。”

众神依言，散了阴风，摆在摆布。孙悟空才按云头，对太子道：“殿下请回，路上已有物了，你自收去。”太子见他在半空中弄此神通，如何不信，只得叩首拜别。出庙门传了令，教军士们回城。只见那路旁果有无穷的野物，军士们不放鹰犬，一个个俱动手擒捉喝采，俱道是千岁殿下的洪福，安知是老孙的神功？你听凯歌声唱，一拥回城。

太子道：“母亲，我问你三年前伉俪宫里之事与后三年恩爱同否，如何？”

孙悟空道：“老孙不要，你可把他都捻就了筋，单摆在那四十里路上两旁，教那些人不纵鹰犬，拿回城去，算了汝等之功。”

好大圣！你看他就在太子面前，显个手腕，将身一纵，跳在云端里，捻着诀，念一声“唵蓝净法界”的真言，拘得那山神地盘在半空中见礼道：“大圣，呼喊小神，有何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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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太子，夹一夹马，撞入内里，忽至锦香亭下，只见那正宫娘娘坐在锦香亭上，两边稀有十个嫔妃掌扇，那娘娘倚雕栏儿堕泪哩。你道她如何堕泪？原是她四更时也做了一梦，记得一半，含混了一半，沉深思惟，想不明白，就是感觉心内里堵得难受，一时候没法抒怀。

我和你去偷他的来，却不是好？”猪八戒道：“哥哥，你哄我去做贼哩。这个买卖，我也去得，果是晓得实实的帮寸，我也与你讲个明白：偷了宝贝，降了妖精，我却不奈烦甚么小家罕气的分宝贝，我就要了。”孙悟空道：“你要何为？”猪八戒道：“我不如你们灵巧能言，人面前化得出斋来，老猪身子又夯，言语又粗，不能念佛，若到那无济无生处，可好换斋吃么！”孙悟空道：“老孙只要图名，那边图甚宝贝，就与你罢便了。”那白痴闻声说都与他，他就满心欢乐，一毂辘爬将起来，套上衣服，就和孙悟空走路。这恰是清酒红人面，黄金动道心。两个密密的开了门，躲离三藏，纵祥光，径奔那城。

娘娘道：“儿啊，我四更时分，也做了一梦，梦见你父王水淋淋的，站在我跟前，亲说他死了，幽灵儿拜请了金蝉子降假天子，救他前身。记便记得是这等言语，只是一半儿不得清楚，正在这里猜疑，安知本日你又来讲这话，又将宝贝拿出。我且收下，你且去请那圣僧吃紧为之。公然扫荡妖氛，辨明邪正，庶报你父王哺育之恩也。”

太子跪地叩拜道：“师父，我只在此服侍，到明日同师父一起去罢。”

太子叩首道：“万望母亲敕子无罪，敢问；不敕，不敢问。”

“兄弟，二更时分了。”猪八戒道：“恰好！恰好！人都在头觉里正浓睡也。”二人不奔正阳门，径到后宰门首，只听得梆铃声响。

娘娘才喝退摆布，泪眼低声道：“这桩事，孩儿不问，我到地府之下，也不得明白。既问时，听我说：三载之前温又暖，三年以后冷如冰。枕边切切将言问，他说老迈身衰事不兴！”

孙悟空道：“老孙庇护唐僧到此，欲拿邪魔，何如那太子打猎无物，不敢回朝。问汝等讨小我情，快将獐鹿兔，走兽飞禽，各寻些来，打发他归去。”

山神地盘闻言，敢不承命？又问各要多少。大圣道：“不拘多少，取些来便罢。”那各神即着本处阴兵，刮一阵聚兽阴风，捉了些野鸡山雉，角鹿肥獐，狐獾狢兔，豺狼狼虫，共有百千余只，献与孙悟空。

太子道：“我自早朝蒙差，带领多少人马鹰犬出城，今一日更无一件野物，如何见驾？若问我个鄙人之罪，监陷羑里，你明日进城，却将何倚？况那班部中更没个相知人也。”

却说那乌鸡国王太子，自别大圣，纵马奔驰，未几时回至城中，公然不奔朝门，不敢报传宣诏，径至后宰门首，见几个寺人在那边扼守。见太子来了，也不敢停滞，让他出来了。

孙悟空道：“这甚打紧！你肯早说时，却不寻下些等你？”

太子道：“我现在进城，他也怪我。”孙悟空道：“怪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