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将军白发(1)

几名大老一愣，互看了一眼，皆表示左侍郎赵尚法答复。月前经廷臣推举，天子首肯，礼部尚书何道然已经接任中书令，礼书人选尚不决，由佐官赵尚法暂期间行尚书事，他责无旁贷无可推委，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是陛下旨意。陛下说大司马班师，乃国中盛事，必使在京皇子宗室皆出使仪典，以示对将军宠渥。齐王殿下畴昔亦有代天子祃祀、阅兵的经历，是以此次执掌，当属驾轻就熟。”定权问道：“这么说的话，赵王呢？”赵尚法答复：“赵王殿下天然亦是要列席的。”定权道：“我知他天然是要列席，我问的是他可将兵？”傅光时在一旁插嘴道：“赵王只是纳迎，不将卫军。”定权奇道：“这是为何？赵王已行过冠礼，身受王爵，为何不算他一个？”赵尚法道：“这是陛下……”定权打断他道：“陛下不说，非珍惜他，而是怕他幼年而承重担，诸臣心中不平。陛下有抚恤臣工之意，臣子岂可不察君父苦心？与本宫同在京中的只要这两个远亲兄弟，这类盛典上厚此薄彼，怕是不但赵王脸上欠都雅，中宫那边也是说不畴昔的。”说罢看着赵尚法，笑道，“当然本宫也只是建议，是否可行，诸位熟谙典故，还请指导。”

他站立于千万人之上，却只觉危栏难倚，高树多风。天子一面大力表扬顾思林，敕令皇太子亲迎，给足了他和本身颜面；一面又令亲藩在郊迎时统领卫军，将本已骚动的朝局搅得更加浑沌不堪。众所周知，本朝亲卫军中号称上直十二卫的金吾摆布卫、虎贲摆布卫、羽林摆布卫、神策卫、天策卫、龙骧卫、凤翔卫、豹韬卫、飞熊卫虽名由天子委任的四位侯、伯、驸马带领，实在便属天子本人亲统。而府军前后卫、府军摆布卫、武德卫、武威卫、广武卫、兴武卫、威武卫、神武卫、雄武卫、振武卫、宣武卫、鹰扬卫、骁骑卫、天长卫、怀远卫、崇仁卫、长河卫、旗手卫、镇南卫、义勇卫这由京军卫统领的二十二卫所中，有七卫批示使是李柏舟任职枢部及中书时亲身简拔，与齐王干系颇密。此次郊迎所用的鹰扬、骁骑、天长、怀远俱不在此七卫之列。如果齐王借机顺理成章再把握了这四卫六千人，则京军卫近一半也都落入了他的手中。

敕使于五今后到达长州，当时顾思林还在盘点掳获，打扫疆场，接到天子敕令，心中也微感惊奇。虽如此，奉旨当日还是吃紧制定了有军功、宜颁赏的将士名册，又安排押送俘获战利事件，令他们先行上路，取道关中，抄近道入京畿。直到手中要紧事件安插安妥，方将善后诸事一并交到了几名留守副将的身上。虽如此也用去了三日不足，这才带着几位功高将领，点了五百亲兵，轻装简骑，不待明日便要解缆。副将顾逢恩前去送行，不由发问道：“陛下给定的光阴余裕，将军又何必走得如此仓猝？”顾思林看他一眼，答道：“王命下，不俟驾而行。我迟延了这几天，已是不该。我去后，你务需求经心极力，安设军务。”顾逢恩朗声答道：“大司马钧令，部属服膺。”想想终又笑道，“我还是表弟结婚之前见了他一面，不晓得他现下如何样了。”顾思林斥责道：“称殿下！”顾逢恩应道：“是。”顾思林叹了口气道：“我昨夜叮嘱你的话，你可都一一记着了？”顾逢恩抱拳见礼，道：“大司马放心去便是。”又低声道，“爹爹放心。”顾思林点了点头，这才认镫上马，带着敕使车驾一道开赴。

顾思林一起南行，人不落镫，马不下鞍，终究六月末到达了京畿附近的相州，此时离天子给定的刻日仍有五日之距。人马行至相州，反倒放缓了步子，只说是等待押运俘获的步队赶到，再一并启程，并请敕使先行入京禀奏天子。

皇太子获得天子的旨意，病天然也便好了。遂打起精力，访问了礼部几位首长，扣问明白是日安排，不过是按着祖制朝纲，先郊迎，后献俘，后告太庙太社，后飨宴等。他所体贴的却并不在此处，悄悄听过，待礼部官员说得口干舌燥，方问了一句：“郊迎时的礼节供奉，是由哪几个卫所卖力？”本朝除直隶天子，专职禁中守备的亲军卫，附属于京军卫的卫地点卖力京师安然外，另有于祭奠时清道徼巡、奉引仪仗的职能，太子此问看来并不高耸。礼部祭奠由太常寺所司，现在便由太常寺卿、詹事府少詹傅光时答复道：“殿下，共四卫鹰扬、骁骑、天长、怀远。”定权皱眉道：“由那个调剂？”傅光时道：“是齐王殿下。”定权问道：“为何是他？”

待得诸事真正安排安妥，顾思林已于京郊清算驻扎，等候天子宣召，便筹办携军入城。皇太子一早前去东宫，是日寅时便起，换衣听诏，承金辂前去外城北落门。朝阳方升，还不算溽热。只是他本日代帝亲迎，又要预备告庙，穿戴全部衮冕，罗衣罗裳，中单蔽膝层层累累，又有革带、玉佩、大绶加在腰上，还佩带一柄配剑，便是走动也嫌累坠。现在立于城头，半晌便汗流浃背，一旁内臣不住为他拭擦额上汗珠，一面翘首等待将军进城。定权行至雉堞前，向下望去，见齐王、赵王各具甲胄，踞于顿时，千余禁军压后，百官分立两侧，虽越千人，却只能闻树顶蝉噪，林间鸟啼，再无半毫其他响动，当真堂皇威仪之至。

天子得了奏报，也天然欢乐，遂向礼部问起纳俘庆功的仪典安排进度，待知已迁伏贴，更加天颜愉悦。复问起太子，亦有掌太病院的礼部下员代为答复道：“太子殿下仍在报本宫内安养。”天子皱眉道：“又不是甚么大不了的病，静养了十来天，也该好了。你去他那边，传朕的敕，说他娘舅就要到了，当日郊迎典礼叫他主持，也让他早做筹办。”

赵尚法难堪非常，四顾一周方推委道：“还请诸同僚群情。”右侍郎宋惜时夙来与太子亲善，为人也甚是乖觉，忙拥戴道：“殿下思虑周到，臣等不及。殿下一片至纯孝悌之心，臣等打动莫名，安敢不察？臣及诸位大人这便向陛下上奏，言赵王殿下共领禁军事件。”光禄寺卿事不关己，却夙来和太常卿有些龃龉，遂也在一旁拍案帮衬道：“宋侍郎高超，赵侍郎觉得如何？”赵尚法被他蓦地一问，心下抱怨，此情此境，也只得含混其辞道：“臣觉得……殿下所言皆是天理……”尚未说完，光禄卿忙道：“赵大人也无贰言，再好不过。傅大人以太常卿的身份上书陛下最为适合，臣等愿一并联名。”定权笑道：“我朝以礼节立邦，万般诸事，皆要倚礼从之。诸位居此位，可谓国之砥柱矣。浩繁事项，还是要仰仗诸位。”世人忙行礼不迭，定权已一笑起家拜别。

长州与都城，相去近千里，若带雄师开赴，虽日夜并程也需弥月。朝廷比年用兵，最怕周转不力，是故逾半府军都长年驻扎于承州。承州与长州紧邻，朝廷又专设正副都督协佐长州办理军政各事，可战可囤，火线需求调剂时，亦更加矫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