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王道霸道
“昔日稷放学宫内，皆是黄老之徒，齐国由此成春秋霸主之一。可孔圣先委吏（管堆栈），后乘田（管畜牧），最后官至鲁国大司寇，摄相事，鲁国成为霸主了吗？厥后周游各国，卫、蔡、宋、郑、陈等国，或留之，或驱之，或困之，或杀之，却从无一国想要重用于他，是儒道不及其他各家？还是有别的原因？”
“金陵？失敬失敬，我竟没听出了老丈有金陵口音。”
“去的未几，但是金陵雅言嘛，听过的人都印象深切。”
徐佑正色道：“小子非对贤人不敬，只是心中疑虑，求老丈解惑。”
徐佑矜持的摇了点头，道：“我只是跟朋友闲谈，那里懂甚么一二？只是见这里方向南边，水浅滩深，最轻易淤积，也最是轻易造田的处所，以是多说了两句，老丈不必在乎。”
老者听出徐佑不肯意多谈，倒也不强求，换了个话题，道：“西湖？”
徐佑暴露如有所思的神采，道：“那孔圣就是以德行仁者王……”
徐佑长揖不起，语气带着惶恐，道：“不知侍中台端，多有获咎！”
老者打量他一下，道：“观郎君风采才情，就算现在不是名流，将来也定能名满天下。”
老者的目光中带着赏识的神采，道：“不错，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必大，商汤以七十里，周文王以百里，二者皆王天下，持续数百年之久，莫非是因为齐桓公比不上汤和文王？并不是，而是因为齐桓公行的霸道，而汤和文王行的霸道，道分歧，天然结局分歧。”
所谓君人南面之术，秉要执本、清虚自守、卑弱矜持，简朴来讲，就是教人如何搞政治，是对道家的分支黄老道的讽刺说法。徐佑有点头痛，穿越到这个期间，最让人难以容忍的不是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收集，而是随时随地都能够生的清谈，谈的内容千奇百怪，包含万象，并且不以胜负为目标，仅仅为了磨嘴皮子，也就是名流们寻求的玄之又玄。
老者饶有兴趣的望着徐佑，道：“你去过金陵？”
老者大笑，道：“好！那就细细说来。读过孟子吧？亚圣说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是以管子以尊王攘夷为借口，行霸道，使齐国超出诸侯之上，可终齐桓公平生，只成了霸业，却没成王业。到了暮年昏庸不堪，身故而五子争权，连尸身都腐臭了才草草下葬，这就是以力假仁的霸道，不能收伏民气，一旦力所不逮，就会一败涂地。”
徐佑笑的很谦逊，道：“我身出豪门，一介齐民，岂敢称名流？”
老者兴趣更浓，道：“是，厚颜忝居孔圣门下弟子！”
徐佑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戋戋酷寒，何足挂齿”
“本来是你！”
徐佑晓得如许辩下去，辩到来岁也止不住，笑道：“老丈学的儒？”
顾卓将袍子递给徐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行一步，今后如果有闲暇，再来一晤。”
徐佑眉心微微皱起，见微知著，老者看似偶然的一句话，却代表了安子道对扬州、对天师道的不满和戒心。
徐佑瞧着石墩冰冷，顺手解去外套，折叠后垫在上面，扶着老者坐下。当时民风大开，名流袒胸露乳，捉虱抠脚，皆觉得平常，像徐佑如许的行动，只是小儿科了。
老者的目光如黑夜里的烛火，不见很多么的敞亮，可不知为甚么，总能让人感遭到严峻不安，不由自主的低头聆听教诲。
“恰是老朽。”
“法家本就是从道家汲取理念而产生的一门学派，不止法家，其他各家也都多多极少的受过道家的影响。比如韩非，是法家的首要人物，可作有《解老》和《喻老》两篇，讲的恰是君人南面之术，也称为道论。甚么是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而管子以为名生于道，道容百家……”
徐佑奇特，顾卓是安子道身边的人，论情论理，都不该该对本身避若蛇蝎，莫非另有甚么蹊跷不成？
侍中在东汉时能够出入宫廷，与闻朝政，是天子的亲信和近臣，到了魏晋逐步演成握有相权的重臣。楚国的官制秉承曹魏，辨别并不是很大，只是将侍中寺改成门下省，来制衡中书省的权力。
徐佑反问道：“老丈是外埠人？”
徐佑神采安然，涓滴不为所动，心中却晓得此人不是平常百姓，笑道：“钱塘自北到东，从西湖至河口，全都是通过筑塘得来的地盘，凡是年长一点的乡亲，也都晓得这些，算不得甚么见地……”
对了，顾卓是顾氏的人，算起来，应当是顾允的叔公！
老者也不回绝，长长呼出一口气，道：“舒畅多了！你冷不冷？如果不冷，我就说的多点，如果太冷，就长话短说。”
“是小子忽视，老丈快安息一会。”
“郎君又差了，免除百家独尊儒术，黄老的道是邪说，儒家的道才是真正的道！”
“啊？”徐佑心中早就晓得此老不是普通人，不过脸上还是要假装大吃一惊，道：“莫非是顾侍中？”
老者微微一笑，道：“老朽顾卓。”
顾卓并非门下省的长官，他的侍中是加封的，也就是说享用三品报酬，但没有三品的实权。不过也能与天子奏对，充当参谋的角色，属于比较密切的臣子，在朝野中具有遍及的影响力。
“哎，我们相谈甚欢，何来获咎？侍中是金陵的叫法，在钱塘，你叫我一声老丈足矣！瞧，我坐的还是你的袍子呢，不要讲究礼数！”
此次轮到左彣迷惑了，道：“管子不是齐相吗，帮手齐桓公成为春秋时的霸主，如何成了道家的人？”
自从白蛇现世以后，固然没有颠末官府正儿八经的改名，但官方已经自的将钱塘湖叫做西湖了，也吸引了很多文人玩耍以后赋诗记念，公开里想要跟那《钱塘湖春行》一较凹凸，只是很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能够相提并论的诗作面世。
徐佑既是解释给左彣听，也在答复老者的题目。晓得管子，只是因为读过汉书十志，跟天师道没有一文钱的干系。
他说的鼓起，指着中间船埠上的石墩，道：“郎君容我稍坐，年事大了，站立太久有些吃不消。”
“孺子可教！”老者抚掌，欣喜道：“孔圣周游各国，劝君王以儒学为本，何如当时礼崩乐坏，没人情愿以德行仁，故而有志难伸，并非孔圣不如管子。”
老者不是冬烘，听不得别人对孔子一点的攻讦，反倒对徐佑刮目相看，大家读书识字，可并不是大家都会思考，道：“齐国地近渤海，盛产鱼盐，有山海渔田之利，只要君明臣贤，高低一心，称霸不是难事。至于孔圣，六十岁前宦途不顺，固然名重天下，却不被君王所用，但玉不琢不成器，恰是这些磨难，让他在六十岁后到了不受外界谈吐所困扰的境地，不再以为本身的经历盘曲。贤人之所觉得圣，不是与生俱来的才干，而是通过后天逐步学习、认知、体悟和思考，当他站在统统人都要瞻仰的高处，这才成为了贤人。”
“全仰仗温神医妙手回春！”
顾卓站了起来，仍然笑容满面，但徐佑晓得，他已经有了疏离之心：“七郎气色红润，身材想来已无大碍，真是可喜可贺。”
这话里的客气隔着钱塘江水都能传到鼻子里，徐佑恭敬道别，道：“老丈慢走！”
老者哈哈大笑，道：“现在都以说洛阳正音为荣，可贵另有人晓得金陵雅言。郎君博学多识，定是钱塘县的名流，可否见教姓名？”
“义兴？”顾卓仿佛想起了甚么，再看向徐佑时，容色稍变，道：“可认得徐氏七郎？”
“名满于天下，不若其已！”这句话的大抵意义是说，名扬天下有甚么意义，我还是算了吧。徐佑身处怀疑之地，不会贻人话柄，更何况老者明显大有来头。
“有这等见地，已经大有别于凡人了。”
徐佑俯下拜，道：“听老丈一言，茅塞顿开。不敢就教姓名？”
老者点了点头，并不坦白，道：“我从金陵来，刚到吴郡不久，听闻钱塘风景秀美，特地来瞧一瞧。”
徐佑做恍然大悟状，道：“霸道，就是孔圣的儒，也是儒家的仁！”
顾卓对徐佑观感上佳，问道：“郎君但是本地人？”
“班固编辑《汉书十志》，将《管子》列在子部道家。固然跟天师道张氏的学说不如何不异，但也勉强算是道门一脉，所今先人常常说管子是道家的先师。实在班固没有抓住管子思惟的本色，他固然遭到道家的影响，但骨子里还是以法家为主。”
顾卓的身影消逝在城门，周边集合过来七个侍从，方才隔的远，竟然没有觉。徐佑眼神微敛，沉默很久，对左彣笑道：“回静苑！”
徐佑顿时有了计算，这个时节从金陵来的大人物……真应当问一问顾允，安子道派了哪位钦差来夺职柳权扬州刺史的官职。
“跟老丈一样，都是从外埠来的。不过我来自义兴……”
“哦，也就是先前的钱塘湖。”
老者讶然，道：“《管子》里的话，扬州公然是天师道的重镇，随便碰到一小我都如此的熟谙道家的文籍！”
“小子徐佑，见过侍中！”
老者眼睛一亮，仿佛有点不测，用心讲求他，道：“郎君此言差矣，管子崇尚君人南面之术，恰是稷放学宫黄老道的糟粕地点，如何又牵涉到了法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