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花骨朵
姜小娥赶紧挽住她娘的手臂,让她别再多想了。
四人围在桌边坐下,姜小娥挨着她娘坐,她们是小流派人家,自没有大户人家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是以在饭间,娘便问表哥一些学问上的事情,哥哥亦在旁不时插上两句话,当然,最多的还是号召他吃菜,让他莫要讲究客气。
刚巧他本日主动来了,这才想着问上一问,平常时候只怕还没如许好的机遇开口。
目下日头偏西,余晖斜照在天井的青石地上,因着已经入秋,便没了隆冬时的酷热,间或有细风拂过。不知他立于树下做甚,姜小娥迟一会儿,才渐渐步近他,轻唤:“表哥。”
姜小娥有些面红,微微避开他的视野:“表哥,你在这处做甚?”
她看着身边如同花骨朵儿普通柔滑的闺女,忽地便道:“嫃儿觉着你远表哥如何?”
姜小娥忍不住撅嘴嘟囔:“不过两个铜钱的事儿,能有多大破钞……”她说着,摸摸发上的绢花儿,“便娘不说,也无下回了,本日不过是刚巧,他又不是回回都能送我返来,娘过分量虑。”
姜岩未直接答复他娘的话,而是对着表弟道:“此事不急,远弟切莫急着去问,待再过一段光阴,我自会去寻你,当时再问不迟。”
钟远则垂眸看她,但见她两颊生红,眸色不由就是沉了一沉:“也好。”
闻言,姜岩看他一眼,见他神情竭诚,并无假色,心中便有一番考虑。慢将此话撇开,再与他论些别话。
待他二人见过礼,姜小娥便喊哥哥:“哥哥得信儿没有?我自姨母家分开前跟守门的叮嘱过,让见了你跟你说一声,说了没有?”
“不过是来看看嫃儿的这棵树,已有十三个年初了。”钟远收回目光,抬头看向跟前这株已有几人高、几臂粗,甚为枝繁叶茂的香樟树。
陶氏面上笑容淡下来,当着外甥的面,她自不好多说儿子的不是,便也跟着点头:“便按你表兄说的办,延后一段光阴。”
姜岩点头,揉揉她的发顶:“嫃儿去沏壶茶来。”又不放心,“路上慢着点。”姜小娥嗳一声,便去了。
待姜小娥回房换洗一番再出来时,堂屋里竟没了人影儿,她一时微惊,来至门边刚要喊他时,便瞥见天井正中的香樟树底下立着一小我,观背影恰是表哥无疑。
钟远道:“刚好邻近开学,待明日外甥便去趟詹先生家中,表兄暮年也曾念过书,并非一概不懂。且书院既开着,便是为了供读书人所用,姨母放心便是。”
“弟可巧出门,不过顺道罢了,表兄实在见外。”钟远道,“便不是顺道,特地送妹子归家也是该当,不敷挂齿。”
钟远天然乐意。
母女俩听后,皆暴露笑容。陶氏欣喜道:“真是祖坟上冒青烟,得了远哥儿这一个出息的,此后你表兄如果进了书院,可莫忘了帮扶帮扶他,毕竟荒废了这么些年……”话末,竟又是自责起来。
本地有一风俗,便是闺女出世那日,便要在院中栽下一株香樟树,待到来年出阁时,便将其砍下来制作嫁奁家具。此一风俗虽年代长远,但本地人一向传承下来,至今未改。
陶氏之以是亲身问他,而不是通过妹子来问,便是看中了他的为人与操行。晓得妹子风风火火惯了的,问她只怕也是白问,说不准儿你劈面问她,她承诺下来,回身就给忘了也不是没能够的事儿。
陶氏话一出口,亦是点醒了姜小娥,她也跟着娘一样,眼巴巴地看着表哥,只她娘不似她这般较着就是了。
只女儿家面子薄,经表哥如许一提,她便有些难为情:“没甚都雅的,还请表哥进屋里去坐。”
闺女儿人小未开窍,很多男女之事皆还懵懂。陶氏是过来人,自要比她看得真想得全。这钟家外甥,她昔日亦是少打仗,本日这般略一打仗,竟觉出点不对劲儿来。
姜小娥自也晓得此中之意,小时娘就让她好生照顾这株树,道这是为她种下的,今后要给她制嫁奁来用。她当时还懵里懵懂,目下倒是早已晓得了。
看着mm分开后,姜岩方将他请进屋坐下:“远弟实是稀客,少能见着你,如何本日得闲过来?”话落,他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笑,“但是特地送嫃儿过来的?如果,那便劳烦了。”
看着二人出去后,陶氏方一把将闺女拉近前,点着她的眉心就是骂:“都说说,发上别的这朵花儿是哪处来的?早间走时但是空动手去的,难不成你半道上还拾了银子,再去买来的?”
“表哥,前边儿就是。”她的小花房设在院子一角,那处最是阳光充沛的好处所,她推着花房门出来,待转过甚时一下便愣住,“表哥,你太高,进不来。”
陶氏一心想让儿子辞掉差事回家读书,是以一见了妹子家里这个爱读书的外甥,内心便喜好,笑着喊他坐下后,才道:“远哥儿素有才名,不但是你们钟家的光荣,更加我们陶家争了大光。你们那书院里,当今还招不招新?姨母想着让你表兄也出来,便真没那出息,能多读两年书也是好的。”
说是坐,二人却都没坐。立在亭子里吹了会儿风,目睹日头落下山脚,冷风渐起,钟远便发起分开。这回换作是他走在前,姜小娥走在后,姜家不算大,是以她二人刚回至天井,便撞上刚归家的姜岩。
几人再闲说了两句,眼看天气不早,钟远便起家告别。
饭毕后,姜小娥便帮着她娘清算了碗筷,待再出去时,手上便又捧了一壶清茶送出去。为两位哥哥满上茶后,娘便也出去了。
表兄妹两个这般在堂屋里静坐一会子,姜小娥便起家道:“表哥,我先失陪一会儿,稍后便返来。”她现下还穿戴脏衣服,虽说娘看不出来,但那虫子爬在后颈处的恶寒感受仍旧未消,若不先回房擦洗一番,想她是半刻也坐不平稳。
视野在她微红的两颊上一扫而过,钟远笑:“没法观光嫃儿的小花房,实乃人生一大憾事。”见她小脸更红,便未再持续逗她,而是看向不远处的小凉亭,又道,“先去亭中坐坐。”
陶氏面色这才稍霁,把闺女拉过来又道:“这还差未几,下不为例,再不成让你表哥为你破钞。”
带着表哥逛了一圈儿,姜小娥方发觉这个决定也是错的,她立在竹子围成的篱笆边,看着园内杂草中生出的一点点野花儿,不免就有些难堪,特长碰了碰面庞儿,歪头看着他道:“表哥,这里荒废了,我再带你去我的花房看看,那处另有花儿开。”
钟远循声看向她。
县上私塾,是他钟家出了重资修盖的,便不说这个,只说钟远是詹先生的对劲弟子,他开口说话,天然管用。姨母家中的环境,他算是略知一二,先不说贰心中心疼表妹,凡是她所求毫不成能不该。便是没有表妹,光论这一名表兄,他亦是非常恭敬的。
便见她换上身杏襦翠裙,娇娇小小地立在身畔,飘来淡淡的芳香味。露在外头的肌肤晶莹似雪,巴掌大的脸盘,五官秀美精美,樱桃小口,麋鹿般湿.润的眸子,梳着少女髻,髻上除了两支粉白珠花外,还簪着一朵方才在摊头上买来的海棠绢花。
她并未学过如何养花儿,多还是娘与哥哥在旁教她,背面去了钟家上课,才在林先生那处学到些养花的学问。现下再侍弄起来,便要比得以往得心应手很多。
姜小娥自没有不该,领了他去。
说话间,饭菜已经摆上案来。
她红着面又出来,再看一眼矮小的花房后,才把眼睛定在身形苗条的表哥身上,强行忍住笑意:“怪不着我的花房,要怪也只能怪表哥生得过分伟岸,自个进不去……”
说罢,也不等他答复,便急着在前边带路。她的花房也是小巧的很,本来她是不喜好这处的,想将花圃子捡拾出来种上很多花,只她娘不准她去干那粗活儿,又怕她被日头晒着了,这才只让她在花房里无事捣鼓两下。
许是晓得她要去做甚,钟远便点头道:“快去快回。”
二人刚走至门边,尚未跨出来,姜小娥便又停下来,道:“表哥,光坐在屋里也是无趣,不若就由我带着你各处逛逛?”只一想着出来后二人大眼瞪小眼,氛围难堪,她便不想再出来了。
担忧天暗不好走,陶氏也就没有多留他,让儿子送外甥出去。临走前,姜小娥亦说了句:“表哥慢走。”钟远则略看她两眼,点了点头。
姜小娥有些惊奇,按理表哥不该说这话才对,不像是向来有礼有节的他会说的话。只他既这般说了,她自不好说不,便走近前再为他添了半盏茶,柔声道:“表哥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宅子里花圃荷池亦是有,只多是小.巧.玲.珑,比不上钟家的来得宽广气度。姜家并无奴婢,陶氏整日忙着家务,自无人前来修剪侍弄花草,是以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园子,里头也多是杂草丛生,荒废下来。
姜小娥疼地赶紧今后缩,离了她娘几步远,才委委曲屈地回道:“娘,不过是朵花儿,表哥见我喜好才给买的,值当您如许活力。”话罢,又是道,“便我不说实话,只说是阿葭给的,想您也是不会思疑,何必呢?”
钟远再次点头,看着她出来。
陶氏来得快去得也快,半晌后便规复过来,拍了拍闺女的小手。见外甥承诺下来,她便才把目光转到儿子身上:“岩儿怎地不出声,娘与远哥儿道的话你都闻声了?可得抓紧时候把差事辞了,待到开学时便与你表弟一道去读书。”
姜家不比钟家都丽堂皇,屋宇连缀。但胜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姜宅亦是历经数百年来光阴的沉淀,早些年宅子也曾鲜敞亮丽过,只多年来风吹雨淋的,又因后辈当中少有人去修整创新,时至本日,便显得陈腐班驳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