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酒缸
远处传来警笛声，赵大海脸一沉：“不好，巡警来了，快跑！”
“长幼爷们，献丑了。”
宝庆最能撑得住，一口没吐，趴在缸盖上人事不省，赵大海出门叫了辆洋车，给车夫一毛钱，兄弟几个把赵家勇架到车上，叮咛车夫拉到炮局胡同，这才挥手拜别。
陈子锟现在有点骑虎难下，那黑大汉的勇气远超他的设想，刀锋威胁之下，竟然傲然矗立，朗声道：“明天长幼爷们都给做个见证，你如果有卵蛋的，就一刀扎下去，我马二爷如果眨一下眼睛都不算豪杰，你如果不敢扎，你就是丫头养的！”
马二爷恼羞成怒，指着陈子锟痛骂：“孙子，你真敢捅啊！兄弟们，给我打！”
横的怕愣的，马二爷就属于横行霸道惯了的，而陈子锟恰是愣头青的典范，卤水滴豆腐，一物降一物，马二爷这回是真栽了，一个踉跄坐到地上，牙齿都在颤抖。
打得出色的那是赵大海和陈子锟，大海使的是少林拳，刚猛有力，硬打快攻，陈子锟使得是没套路的散手，头、拳、肘、膝、腿皆成兵器，招式固然简朴古拙，但是干脆直接，生猛非常，一拳下去，不是鼻子着花就是牙齿飞溅，看的闲汉们心花怒放，大声喝采。
因为刚才同仇敌忾打了一场群架，大师对陈子锟更加的佩服，对新插手的赵家勇也熟络起来，赵大海说：“趁明天我们几个正式熟谙一下，你们谁先自我先容？”
大酒缸就是个喝酒闲谈的处所，待多久都没干系，兄弟五个吃吃喝喝，不大工夫三斤白干就见底了，菜也吃的差未几了，二斤半烩饼拿出去，连汤一起吃了，浑身冒汗，赵大海又点了三斤白干，切了一盘熟牛肉，兄弟们细细谈天。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早就周到存眷局势意向的赵大海脱手了，他眼疾手快，伸出巴掌拍了陈子锟的胳膊一下，陈子锟就感觉一股大力传来，刀锋偏了偏，沿着黑大汉的侧腰捅了出来，没有那种利刃插入皮肉的阻尼感，只是穿透了棉袄。
“孙子，你丫等着。”马二爷丢下一句话，在部下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走了，看客们收回一阵嘘声。
宝庆、小顺子，另有赵家勇三小我也没闲着，他们仨固然没那么能打，但也是从小在胡同里打惯了群架的，战役力和这帮地痞持平，你来我往的也没如何亏损。
宝庆先说道：“我叫薛宝庆，光绪二十八年生人，本年十七，家住宣武门外柳树胡同，我爹是前门警所的薛平顺，家里就我一个独苗。”
“妈了个巴子的，谁敢动我先抹了他！”陈子锟咬牙切齿，恶相毕露。
小顺子眨眨眼，最后说道：“我叫李耀庭，十七岁，也住柳树胡同儿。”
赵大海端起酒碗：“我比你们虚长了七八岁，就是你们的老大哥了，今儿欢畅，今后咱哥几个要好好处，别的未几说，喝酒！”
闲汉们又叫起好来，不过此次是为陈子锟喝采，天桥的爷们最赏识敢作敢为的豪杰子，陈子锟这一刀敢捅下去，正合了他们的意，至于马二爷死不死，他们才不管。
不大工夫，马二爷的部下便躺了一地，哼哼唧唧的嗟叹着，二爷的门牙被陈子锟打掉了一枚，说话都漏风。
“宝庆，小顺儿，你俩也老迈不小的了，得找个端庄谋生干干了。”赵大海略带醉意，苦口婆心。
“走，喝酒去，我请！”
刚进大杂院就听到杏儿家传来男人的喝骂声和女人的抽泣声，赵大海眉头一皱：“他叔又发酒疯了。”
陈子锟有些茫然，每小我都有前程，本身却不晓得前路在何方。
“我叫陈子锟，关外来的，家里没甚么人了。”陈子锟干巴巴的说道，眼神有些黯然，因为他连本身的详细春秋都不清楚。
陈子锟就感觉一股热血往头上涌，刀光剑影枪林弹雨中杀出来的爷们哪能受得了这个，他刺刀往回一撤，照着黑大汉的胸膛就捅了下去，电光火石之间，谁能反应过来，黑大汉万没推测对方真敢捅，愣在当场竟然一动不动。
喝酒吃菜，好不欢愉，唯独陈子锟面带笑容，赵大海开解他道：“兄弟，别当回事，马二那样的货我见多了，打了就打了，没事。”
他这一手不但把黑大汉一帮人吓住了，也把赵大海吓住了，这话如何说的，还没收场白呢就直接停止最后一步了，俺们北京爷们不是这么玩的啊，就算带了人来也不必然当场开打，要先报字号，再讲数，凡是混天桥这一块的相互都熟谙，很轻易就能找到两边都熟悉的，到茶社吃碗烂肉面说和说和，一场危急就算化解，赶上性子直的也许还能交上朋友，就算赶上不识相的，非要脱手，那也不是上来就动家伙，对方更不会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要一对一单挑才气显出北京爷们的豪气来。
陈子锟看看对方的人，再看看本身这一边的人，宝庆固然结实但是怯懦，小顺子固然机警但是肥胖，赵家勇那是萍水相逢，把人家拉进这场是非不隧道，能打的也就是大海哥和本身了，和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架不住人家十几口儿一拥而上啊。
俄然一声脆响，是陶盆摔碎的声音，女人的抽泣也变成惊骇的大哭，陈子锟怒从心头起：“妈了个巴子！”把宝庆撂在地上，疾步上前一脚踹开了杏儿家的门。
“子锟，你技艺不错，打斗固然看不出套路，但速率和力量都能够，关头是够狠，我看你这一身工夫要不吃粮都可惜了，要不如许，等保定的陆军第三师招兵的时候，你去尝尝，也许几年下来就扛上金肩章了。”
“好！”闲汉们发作出一阵喝采声，乃至另有人鼓掌，那黑大汉对劲洋洋，好像豪杰。
陈子锟心道别说打了他，就是宰了我也不怕啊，他惦记的倒是别的一档子事。
赵家勇对这个发起非常附和：“没错，陈大哥吃粮从戎再合适不过了，干别的都是屈才。”
如许一说，陈子锟才放下心来。
十几个男人一拥而上，一场混战拉开了序幕，看客们不但没有散开，反而越聚越多，时不时发作出一两声喝采，已经挑着刀枪锣鼓走远的卖艺父女转头眺望，少女啐道：“都是些地痞地痞，打死了才好！”
宝庆鼾声如雷，如何晃都不醒，没辙，只好让陈子锟背着他归去。
李耀庭也不甘逞强：“大海哥，开春儿我就去六国饭店当办事生，穿西装打领结，偶然候光小费一天就好几块呢。”
“大海哥，我爹都帮我筹划好了，先给有钱人家拉包月去，一个月如何也能余下几块钱，年把就能买新车了。”宝庆略带高傲地说道。
陈子锟他们以少胜多，打赢了群架，洋洋对劲地四下拱手，一副豪杰模样。
黑大汉公然找来了，看他身后那十几小我，都是短打的扮相，有几位腕子上还带着缀铜钉的护腕，敞着棉袄的前襟，暴露巨大的铜头板带，浑身透着放肆劲儿。
回大杂院的路上，赵大海看到粮铺正在上门板，这才想起没给家里买嚼谷，从速买了二斤白面，五斤棒子面，顺道又买了颗明白菜抱着，一起唱着戏文回家，到家后少不得要被媳妇好一顿骂。
即便如此，也把黑大汉吓得三魂出窍，这一刀真攮胸脯上，那绝对是要了亲命的，谁能想到这小子这么楞啊。
“大海哥，你说那卖艺的父女俩，会不会混不下去啊？”他想了想还是问道。
看客们让出一条路来，兄弟五人撒丫子跑了，跑出去一里地远，才停下来哈哈大笑，相互看看，一个个衣衿扯烂，脸上带血，但精气神却格外的高。
五人抖擞精力，奔着不远处山西人开的大酒缸就去了，路上碰到推车卖酱驴肉的，赵大海掏钱买了一大块，让卖肉的切成薄片用旧报纸包了揣怀里，进了大酒缸，墙根埋着一排三尺见方的酒缸，半截入土，半截在内里，上面盖着红漆木盖子，五小我拿了矮凳坐下，跑堂的过来号召：“几位爷，用点甚么？”
“三斤白干，油炸花生米、咸鸭蛋、炒豆腐、再到劈面切面铺给我拿二斤半烩饼，先来这些，不敷再叫你。”
关外人道子野，鸡毛蒜皮大的事情都能抄刀子杀人，为了争一口气动了家伙伤了性命的事情陈子锟见过很多，既然明天这个事儿摆了然不能善罢甘休，陈子锟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还没等两边对上话，抽出怀里的刺刀一个饿虎扑食就把黑大汉给揪住了，锋利的刺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看到有人打斗，天桥上漫步的闲汉们敏捷围拢过来，一个个眉飞色舞的，比看大女人沐浴的拉洋片还镇静，一边看一边起哄喝采，场面乱成一片，哪另有人去看那父女俩的耍把式卖艺，爷俩清算了家伙事，捡起了地上的铜钱，黯然拜别，那少女临走前还恶狠狠瞄了一眼人群中正在大出风头的陈子锟。
天桥好久没这么热烈过了，闲汉们镇静的好像过年，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内里十几小我打作一团，别看马二爷带来的这帮人打扮的挺吓人，又是护腕又是板带的，真动起手来一个比一个怂。
一场酒喝的天昏地暗，赵家勇扶着墙狂吐一气，陈子锟肚里也翻江倒海，硬忍着不想丢人，大海哥拍拍他的后背说：“吐出来好受点。”他这才哇的一口喷了出来。
赵大海哑然发笑：“我觉得你想啥呢，本来是惦记他们，兄弟你真成心机，打起架来心狠手辣，却有一副慈悲心肠，你放心，跑江湖的不在乎这个，大不了换个处所持续卖艺，北京又不是只要天桥一个处所啊。”
赵家勇说：“我叫赵家勇，十六岁，家住雍和宫炮局胡同，现在交通部护路军当勤务兵。”固然刚见面时已经先容过一次，但他还是又说了一遍。
赵大海点头道：“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