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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自谣(GL)》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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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朝野一时风声鹤唳大家自危,纵是开初有几个想为晟王讨情的当下也见机地作壁上观噤若寒蝉。

“哈哈哈——”沈逸大笑几声,叹了声气,道,“棠大人才情敏捷,信口雌黄之能我等望尘莫及。只不知——‘天子那样的人,连我mm一个小女孩都狠心困锁……”这句话又当作何解释?”

高坐龙椅之上的淳祐帝容了他二人说了这好久不甚紧急的话,略有些不满:“沈卿有何事无妨直说,莫要在朕面前弯弯绕绕。”

“棠大人,上元夜的元宵怎地未吃便撂在那儿走了呢?”

她一边说,一边舀了蛋羹喂给安宁,安宁吃蛋羹时极乖,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只紧紧盯着她看,半刻也不肯移开。

因有几面之缘,柔珂算是知悉她的脾气,当下已不再劝,只又向她道了谢。

林绾身后谨慎翼翼地探出颗脑袋,远了望着天井中站着的冲本身浅笑的身姿姽婳的柔珂,她虽扎着简朴的发髻,却难掩精美面庞。

沈逸也笑,笑得更加利落:“不瞒棠大人,可贵佳节有缘相遇我本来是想聚聚的,可棠大人与柔珂郡主耳鬓厮磨地说着悄悄话,如果叨扰甚为无礼。”

旨意一经颁布,天下儒士清流无不口诛笔伐,痛斥天子此举非仁君所为。天子位居九重,再如何气度宽广从谏如流,又怎耐得住千夫所指史册恶名,当即命令刑部严加整肃民风士气,不过两三日已稀有十位德高望重很驰名誉的文人骚人被投入刑部“鬼见愁”里劳筋骨苦心志去了。

沈逸又笑:“话是这般说的没错,可不知棠大人那句话是自何而起?”

话音刚落,手腕上戴着的珍珠串蓦地绷开,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柔珂右眼眼皮也随之突突跳动,心下快速一沉,竟莫名心慌意乱起来。

昨夜下了场鹅毛大雪,今晨虽稀稀拉拉地停歇了,可积雪未溶解殆尽。

林绾手上端着的小碗里盛着的恰是已吃掉一半的蛋羹,虽搅烂了些,香味仍旧浓烈,不知添了甚么食材,柔珂眼下已知安宁获得如此顾问是多亏了她,忙挽着她的手,三人一道向暖和避风的屋内去细谈。

“郡主?”

两人四目相接时,皆吃惊地张大了嘴——

沈逸所奏之事与棠辞截然相反,且还在御前与一旁的棠辞话起了家常。

岂知淳祐帝心血来潮之下,竟还亲去宗人府里与将死之人的晟王话别了番,也不知晟王与淳祐帝说了些甚么,但大略能猜出约莫是起了争论,还是场抵触不小的争论——淳祐帝自宗人府返来后,收回用以赐死晟王的毒酒,令将其车裂,并令人自徐州押送晟王妃以及仍在襁褓中的晟王孤女与已被撤除宗籍贬为庶人的晟王世子一道观刑。

话说得差未几了,柔珂翻开食盒,笑道:“不知你在,糕点只做了一份,你与安宁同吃些——不过是我的技术,上不得台面,固然吃便是无需客气。”

林绾踌躇了一番,正巧安宁甜腻腻地喊了声“绾姐姐”,她又想起那日安宁的惨状,随即点头道:“多谢郡主一番美意。我已没了爹娘,举目无亲,即便出宫也不知去往那边,不若与殿下相依为命——”安宁如何说也是个公主殿下,她又改了口,“不若与殿下在此结伴。”

“是,陛下。”沈逸看向棠辞,玩味地笑道,“那夜臣刚巧在街边一处摊子品食元宵,邻桌便是棠大人与柔珂郡主。臣并非成心偷听,可长了耳朵哪能透不进一缕风?棠大人丁口声声的‘晟王叔晟王叔’,听着竟比柔珂郡主的还顺耳些——”

可凡事恰好有例外——

柔珂看着看着,忍俊不由。

柔珂走近了那处,枯树底下窝着一只小雪人,成人手掌般大小,脑袋与身子衔接之处歪歪扭扭,显是出自二人之手,脑袋做得精美小巧,身子却团得稚拙,乍看像只葫芦,再看却又像个鸭梨,竟似比儿时阿玥在七夕佳节送给本身的那只磨喝乐还丑些——实然透着股可贵的童真。

遍观屋内陈列,无不是洁净划一,即便安宁的打扮也浑然不似昔日肮脏肮脏,看得出安宁很依靠林绾,也很喜好她。

一股令人不寒而粟的冷意跟着沈逸的话自脊背一起攀爬至脑髓,棠辞嘴角几乎绷不住笑,强自笑道:“怎会不顺耳?柔珂郡主是我未过门的老婆,晟王是陛下的弟弟,豫王也是陛下如血亲的弟弟,称一声‘王叔’莫非僭越逾矩了?”

“沈大人莫是与我政见分歧是以寻机抨击?你也说了人多喧闹,捕风捉影得来的一句话竟令你不辞辛苦地四周驰驱,殊不知我当夜说的乃是‘父王’并非‘父亲’么?柔珂郡主既已为我老婆,我称豫王一声父王又何罪之有?”

宁枉勿纵!

许是闻声了动静,自屋内走出人来,端着只小碗,小碗里有小勺。

淳祐帝年近五十,早不是当年幼年气盛气血方刚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睚眦必报之人。晟王谋反之事若换了当年的他,定是连坐其家人,此番只是赐毒酒与他,令他面子些赴死。

柔珂诚心肠与林绾道了谢,又向她道:“你正值韶华,不该将工夫虚度在深宫内院中。我本日既能求得陛下出去看望安宁,来日定可求得他将安宁自宫内放出,怎可因她而拖累于你?正巧那韩护是个不长记性的,他招惹女人犹嫌不敷,不日前竟还与光禄寺卿家的谢公子对一来京经商的米商之子起了色心,蚁膻鼠腐至极。米商之子不从,他二人竟将其弄死,引得湖州诸位米商一道罢市抗议,力要朝廷给个说法——韩护现在摊上这么个费事,等闲不得脱身,再得空顾及于你,你若想走,我可助你。”

“林女人?”

天子捻须点点头,表情看着好了些,又笑问她作何成日里或往衙署值事或入宫奏对甚少与郡主相聚,待过些日子,良辰谷旦前碍于礼节可见不很多少面了。棠辞恭谨回道陛下有忧愁尚未排解,臣岂可安于吃苦,天子朗声大笑,一扫连日来的满脸阴沉。

落叶被扫到了一处,青石走道清整齐净,两棵树木之间拉了条长绳,晾晒着衣物,风一吹,扑鼻而来一股暗香。

升任吏部右侍郎的棠辞一袭绯色官服经人通传掉队得殿内,恭敬地向天子昂首三拜,而后递呈折子,口陈利弊。引经据典,有理有据,说得头头是道,且皆为淳祐帝考虑,并无涓滴偏袒晟王及天下人的陈迹。直费了一个时候的口舌工夫,才好歹将天子说动了些,松口向她问道事已至此,金口玉言,该如何做?棠辞便答可托德宗天子梦中之言,如此一来,天下世人或可称道天子大孝。

“我自进宫后,先在教习姑姑那儿学习礼节端方。期间有一日我与教习姑姑同去处事,不知怎地丢失在了宫里,误打误撞地进了这儿,刚巧遇见了安宁殿下——当时虽不知殿下的身份只觉她无人顾问实在凄苦了些,还不待找当值的宫女寺人扣问是非曲直,姑姑便遣人将我找了归去,我自向她问了此事,得知详情后内心未免起了怜悯之心。满一月后,姑姑原是得了郡主的叮嘱要分个安逸的肥差与我,我却鬼使神差地求她许我来这儿当值照顾殿下,说来奇特,旁人都与我说殿下如何疯傻发疯时如何可怖,自我来此,殿下却与我非常投缘……”林绾垂下眼眸笑了笑,“都是无父无母之人,想来总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受罢。”

天子也点头。

是时,前殿通报兵部员外郎沈逸求见,天子自召了他来。

步入深深天井,虽还是寥寂残败,空无一人,却模糊感觉有些不一样。

柔珂向天子求了几次,好轻易才求得一次可看望安宁的机遇,天子不准别人伴随,她也只得带了缝制好的新衣与亲手烹制好的糕点,孤身一人前来。

天井中有一枯树,曾是儿时永嘉与安宁爱好戏耍攀爬之地。

棠辞不言,天子微眯着眼打量了她半晌,见她双肩微颤,紧抿下唇神采发白,虽只不过沈逸一面之词,可再想到她为了晟王讨情,乃至……想到她以往笔下曾使的柳风体,天子嘲笑几声,道:“押去刑部,严加鞠问!”

清幽深宫——

“乖——”柔珂眉眼弯弯地揉了揉安宁的脑袋,顺手用指腹抹掉她嘴角下感染到的一团黏糊糊的蛋羹。

棠辞闻言,背上的盗汗自外向外细精密密地排泄一层,面上却安静如常,微浅笑道:“本来那夜沈大人也在,怎地不并桌聚聚?”

棠辞内心早急火烤着一锅蚂蚁,慌乱之下四周逃窜,已然难理眉目,硬着头皮笑道:“我若遇着乐事话只多很多,不知沈大人说的是哪句?”‘

沈逸迎着天子猎奇的目光,轻咳了声嗓子,笑眯眯隧道:“上元夜人多喧闹,我也有很多话未听清,却正巧闻声了这句——‘晟王叔丁酉政变当时也因与我父亲处得近了,几乎连坐’……”余光间瞥见天子神采微变,沈逸已觉胜券在握,说话时更有了几分底气,“为免错枉忠良,我自先去户部查询黄册,翻找了棠大人的户籍——令尊令堂不正在云州好生待着么?不过商贾人家,十二年前怎会触及此事?”

柔珂向二人走近,将脸凑畴昔,悄悄看着安宁,眼带笑意:“不熟谙了?”

安宁怯懦懦地缩了缩脑袋,犹疑不决地昂首看向林绾,见她点点头,才回过脸来,挠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视野定格在眼角下的黑痣,并无底气地低声唤道:“柔珂……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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